《新唐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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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书- 第3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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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耻闻过,骋辩给,炫聪明,厉威严,恣强愎,上之弊也;谄谀、顾望、畏懦,

下之弊也。好胜而耻过,必甘佞辞,忌直言,则谄谀者进,而忠实之语不闻矣。

骋辩而炫明,必折人以言,虞人以诈,则顾望者自便,而切摩之益不尽矣。厉威

而恣愎,必不能降情接物,引咎在己,则畏懦者至,而情理之说不申矣。人之难

知,尧、舜所病,胡可以一酬一诘,而谓尽其能哉?夫欲治天下,而不务得人心,

则固不治矣;务得人心,而不勤接下,则心固不得矣;务接下而不辨君子小人,

则下固不可接矣;务辨君子小人,而恶直嗜谀,则君子小人固不可辨矣。趋和求

媚,人之甚利存焉;犯颜冒祸,人之甚害存焉。居上者易其言而以美利利之,犹

惧忠告之不暨,况疏隔而猜忌者乎?

是时,贼未平,帝欲明年遂改元,而术家争言数钟百六,宜有所变,示天下

复始。帝乃议更益大号。贽曰:“今乘舆播越,大憝未去,此人情向背、天意去

就之隙。陛下宜痛自贬励,不宜益美名以累谦德。”帝曰:“卿言固善,然要当

小有变革,为朕计之。”贽奏言:“古之人君,德合于天曰‘皇’,合于地曰‘

帝’,合于人曰‘王’,父天母地以养人治物得其宜者曰‘天子’,皆大名也。

三代而上,所称象其德,不敢有加焉。至秦乃兼曰‘皇帝’,流及后世昏僻之君,

始有圣刘、天元之号。故人主重轻,不在称谓,视德何如耳。若以时屯当有变革,

不若引咎降名,以祗天戒。且矫旧失,至明也;损虚饰,大知也。宁与加冗号以

受实患哉?”帝从之。

会兴元赦令方具,帝以稿付贽,使商讨其详。贽知帝执德不固,困则思治,

泰则易骄,欲激之使强其意,即建言:“履非常之危者,不可以常道安;解非常

之纷者,不可以常令谕。陛下穷用兵甲,竭取财赋,变生京师,盗据宫闼。今假

王者四凶,僣帝者二竖,其他顾瞻怀贰,不可悉数。而欲纾多难,收群心,惟在

赦令而已。动人以言,所感已浅;言又不切,人谁肯怀?故诚不至者物不感,损

不极者益不臻。夫悔过不得不深,引咎不得不尽,招延不可不广,润泽不可不弘,

使天下闻之,廓然一变,人人得其所欲,安有不服哉?其须改革科条,已别封上。

臣闻知过非难,改之难;言善非难,行之难。《易》曰:‘圣人感人心而天下和

平。’夫感者,诚发于心而形于事,事或未谕,故宣之于言,言必顾心,心必副

事,三者相合,乃可求感。惟陛下先断厥志,以施其辞,度可行者而宣之,不可

者措之。无苟于言,以重取悔。”帝纳之。

始,帝播迁,府藏委弃,卫兵无褚衣。至是,天下贡奉稍至,乃于行在夹庑

署琼林、大盈二库,别藏贡物。贽谏,以为:“琼林、大盈于古无传。旧老皆言:

开元时贵臣饰巧以求媚,建言郡邑赋税,当委有司以制经用,其贡献悉归天子私

有之。荡心侈欲,亦终以饵寇。今师旅方殷,疮痛呻吟之声未息,遽以珍贡私别

库,恐群下有所觖望,请悉出以赐有功。令后纳贡必归之有司,先给军赏,瑰怪

纤丽无得以供。是乃散小储成大储,捐小宝固大宝也。”帝悟,即撤其署。

李怀光有异志,欲怒其军使叛,即上言:“兵禀薄,与神策不等,难以战。”

李晟密言其变,因请移屯。帝遣贽见怀光议事。贽还奏:“怀光寇奔不追,师老

不用,群帅欲进,辄沮止其谋。此必反,宜有以制之。”因劝帝许晟移军。初,

贽与怀光语及晟,怀光妄诧曰:“吾无所藉晟。”贽即美其强雄,使不得翻覆。

至是,请下诏书如其意者,且无辞归短于朝。又建:“遣李建徽、阳惠元与晟

并屯东渭桥,托言晟兵寡不足支贼,俾为掎角。怀光虽不欲遣,且辞穷,无以沮

解。”帝犹豫曰:“晟移屯,怀光固怏怏,若又遣建徽等俱东,彼且为辞。少须

之。”晟已徙营,不阅旬,怀光果夺两节度兵。建徽挺身免,惠元死之。行在震

惊,遂徙幸梁。

道有献瓜果者,帝嘉其意,欲授以试官。贽曰:“爵位,天下公器,不可轻

也。”帝曰:“试官虚名,且已与宰相议矣,卿其无嫌。”贽奏:“信赏必罚,

霸王之资也;轻爵亵刑,衰乱之渐也。非功而获爵则轻,非罪而肆刑则亵。天宝

之季,嬖幸倾国,爵以情授,赏以宠加,纲纪始坏矣。羯胡乘之,遂乱中夏。财

赋不足以供赐,而职官之赏兴焉;职员不足以容功,而散、试之号行焉。今所病

者爵轻也,设法贵之,犹恐不重,若又自弃,将何劝焉?陛下谓试官为虚名,岂

思之未熟邪?夫立国惟义与权,诱人惟名与利。名近虚,于教为重;利近实,于

德为轻。凡所以裁是非,立法制,则存乎其义;参虚实,揣轻重,则存乎其权。

专实利而不济之以虚,则物有匮耗而不给矣;专虚名而不副之以实,则情有诞谩

而不趋矣。故锡货财,列禀秩,以彰实也;差品列,异服章,以饰虚也。居上者

达其变,相须以为表里,则为国之权得矣。按甲令,有职事官、有散官、有勋官、

有爵号。其赋事受奉者,惟职事一官,以叙才能,以位勋德,所谓施实利而寓虚

名也;勋、散、爵号,止于服色、资荫,以驭崇贵,以甄功劳,所谓假虚名佐实

利者也。今员外、试官与勋、散、爵号同,然而突銛锋、排祸难者以是酬之可谓

重矣。今献瓜一器、果一盛则受之,彼忘躯命者有以相谓矣,曰:‘吾之躯命乃

同瓜果。’瓜果,草木也。若草木然,人何劝哉?夫田父野人必欲得其欢心,厚

赐之可也。”

俄以劳迁谏议大夫,仍为学士。时凤翔节度使李楚琳杀张镒得位,虽数贡奉,

议者颇言其挟两端,有所狙伺然。帝亦不能容,其使至,皆不得召,欲以浑

之。贽谏曰:“楚琳之罪旧矣,今议者乃始纷纭,不亦晚哉?且勤王之师在畿内

者,急宣亟告,景刻不可差。商岭既回远,而骆谷又为贼所扼,通王命者唯褒斜

尔。若复阻,则诸镇之向背者,我胜则来,贼胜遂往,此焉几会,不容差跌。使

楚琳逞憾,敢为猖狂,南塞要冲,东与贼合,则我咽喉梗而心膂分矣,岂不病哉!

今顾望两端,是乃天诱其衷,通归涂,济大业也。”帝释然,尽召见其使,优诏

劳安之。

帝欲以内外从官普号“定难元从功臣”。贽曰:“宫官具寮,恪居奔走,劳

则有之,何功之云?难则尝之,何定之云?今与奋命者齿,恐沮战士之心,结勋

臣之愤。”帝乃止。

京师已平,帝欲召浑帽纪瞿谌耍笆垢靶性凇j挹稍唬骸按竽咽计剑

而百役疲瘵之氓、重伤残废之卒,皆忍死扶疾,想闻德音。盖事有先后,义有轻

重,重者宜先,轻者宜后。昔武王克殷,有未下车而为之者,有下车而为之者。

当今所务,谓宜以大臣驰传,迎复神主,脩饬郊丘,展禋享之礼,申告谢之意;

恤死义,犒有功,崇进忠直,优问耆耄;定反侧,宽胁从,官失职,复废业,是

皆宜先不可后也。葺宫室,治服玩,耳目之娱,巾栉之侍,是皆宜后不可先也。

且内人当离溃之后,或为将士所私。昔人掩绝缨、饮盗马者,岂忘其爱邪?知为

君之体然也。天下固多亵人,何必独此?”帝不复下诏,犹遣使谕是病

初,刘从一、姜公辅等材下不逮贽远甚,徒以单言暂谋偶有合,由下位建台

宰。而贽孤立一意,为左右权幸沮短,又言事无所回讳,阴失帝意,久之不得宰

相。还京,但为中书舍人。母韦犹在江东,帝遣中人迎还京师。俄以丧解官,客

东都。诸方赗遗一不取,惟韦皋以布衣交,先以闻,故所致辄称诏受之。又诏中

人护父柩至自吴会,葬洛阳。服除,以权知兵部侍郎复召为学士。入谢,伏地鲠

泣,帝为兴,改容慰抚。眷遇弥渥,天下属以为相,而窦参素不平,忌之。贽亦

数言参罪失。贞元七年,罢学士,以兵部侍郎知贡举。明年,参黜,乃以中书侍

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帝始任杨炎、卢杞,引树私党,排忠良,天下怨疾。贞元后,惩艾其失,虽

置宰相,至除用庶官,反覆参诘乃得下。及贽秉政,始请台阁长官得自荐其属,

有不职,坐举者。帝初许之,或言诸司所引皆亲党,招赂遗,无实才,帝复诏宰

相自择。贽奏言:“齐桓公问管仲害霸,对曰:‘得贤不能任,害霸也;任贤不

能固,害霸也;固始而不终,害霸也;与贤人谋事,而小人议之,害霸也。’所

谓小人者,非悉怀险诐以覆邦家也,盖趋向狭促,以沮议为出众,自异为不群,

趣小利,昧远图,效小信,伤大道尔。所谓台省长官,仆射、尚书、丞、郎、御

史大夫、中丞是也。陛下择辅相多出其中,行实不能顿殊也。今乃谓不能进一二

属吏,岂后位宰相则可择天下材乎?夫求才者贵广,考课者贵精。往武后收人心,

务拔擢,非徒人得荐士,亦许自举其才,岂不易哉?然而课责严,进退速,故当

世称知人之明,累朝赖多士之用。陛下赏鉴独任,难于公举,有登延之路,无练

核之方。武后以易得人,陛下以精失士。今择宰相以重于庶品,选长官以愈于下

流。及宰相献言,长吏荐士,则又纳横议,废始谋,是任以重者轻其言,待以轻

者重其事也。”帝虽嘉之,然卒停荐士诏。

旧制,吏部选以岁集。乾元后,天下兵兴,率三年一调,吏员稽壅,则案牒

丛淆,伪冒蒙真,吏缘以为奸,废置无纲,至十年不被调者,缺员或累岁不补。

贽乃请以内外员三分之,每岁计阙集人,检柅吏奸,天下便之。

当是时,贾耽、卢迈、赵憬同辅政,凡有司关白,三人者更相顾不肯判。贽

又请如故事,旬一人秉笔,所咨辄判。

又以西北边岁调河南、江淮兵,谓之“防秋”,士不素练,战数败,将统制

不一,亡以应敌。乃上陈其弊曰:

自禄山构乱,肃宗始撤边备,以靖中邦,借外威,宁内难,于是吐蕃乘衅,

回纥矜功,中国不振,四十余年。率伤耗之民,竭力以事,西输贿缯,北偿马资,

尚不足满其意。于是调敛四方,以屯疆陲,又不能遏其侵。故小入则驱略,深入

则戒严。于时议安边者,皆务所难,忽所易,勉所短,略所长,行之而要不精,

图之而功靡就。

夫势有难易,事有先后。力大而敌脆,则先所难,是谓夺人之心也;力寡而

敌坚,则先所易,是谓观衅而动也。今财匮于中,人劳未瘳,而欲发师徒以犯猎

寇境,复其侵疆,攻其坚城,前有胜负未必之虞,后有馈运不继之患。万一桡败,

适所以启戎心,挫国威也。以此安边,可谓不量势而务所难矣。天之授有分,地

之产有宜,是以五方之俗,长短各殊。勉所短而敌长者殆,用所长而乘短者强。

且以水草为居,讨猎为生,便于驰突,不耻败亡,此戎狄所长,中国之短也。而

欲益兵搜乘,争驱角力,交锋原野之上,决命寻常之间,以此御寇,可谓勉所短

而校其长矣。务所难,勉所短,劳费百倍,终无成功,虽果成之,不挫则废。诚

以越天授,违地产,亏时势,以反物宜者也。胡不守所易,用所长乎?

若乃择将吏,脩纪律,训齐师徒;耀德以佐威,能迩以示遐;禁侵暴以彰吾

信,抑攻取以昭吾仁;彼求和则善之而勿与盟,彼为寇则备之而不报复。此当今

所易也。贱力贵智,好生恶杀;轻利重人,忍小全大;安其居而动,俟其时后行。

脩封疆,守要害,蹊堑隧,列屯营,谨禁防,明斥候,务农足食,非万全不谋,

非百克不斗;寇小至则遏其入,寇大至则邀其归,据险以乘之,多方以误之,使

其勇无所加,众无所用,掠则靡获,攻则不能,进有腹背支敌之虞,退有首尾不

相救之患。是谓乘其弊,不战而屈人兵。此中国之长也。我之所长,戎狄之短也;

我之所易,戎狄之难也。以长制短,则用力寡而见功多;以易敌难,则财不匮而

事速成。舍此不务而反为所乘,斯谓倒持戈矛,以鐏授寇者也。今皆务之矣,尚

且守封未固,寇戎未惩者何邪?病在谋无定用,众无适从;任者不必才,才者不

必任;闻不必实,实不必闻;所信不必诚,所诚不必信;行不必当,当不必行。

又有六失焉。夫兵有攻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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