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国公,各食实户五百;令问殿中监、宋国公,实户三百。琚、皎、令问辞不就,
以旧官增户二百。於是帝召燕内殿,赐金银杂皿皆一床、帛二千、第一区。
帝於琚眷委特异,豫大政事,时号“内宰相”。每见閤中,视日薄乃得出。
遇休日,使者至第召之,而皇后亦使尚宫劳琚母,赐赉接足,群臣不能无望。或
说帝曰:“王琚、麻嗣宗皆谲诡纵横,可与履危,不可与共安。方天下已定,宜
益求纯朴经术士以自辅。”帝悟,稍疏之。俄拜御史大夫,持节巡天兵以北诸军。
改紫微侍郎,道未至,拜泽州刺史,削封户百。历九刺史,复封户。又改六州、
二郡。
琚自以立勋,至天宝时为旧臣,性豪侈,其处方面,去故就新,受馈遗至数
百万,侍儿数十,宝帐备具,阖门三百口。既失志,稍自放,不能遵法度。在州
与官属小史酋豪饮谑、摴博、藏钩为乐。每徙官,车马数里不绝。从宾客女伎驰
弋,凡四十年。李邕故与琚善,皆华首外迁,书疏往复,以谴谪留落为慊。右相
李林甫恨琚恃功使气,欲除之,使人劾发琚宿赃,削封阶,贬江华员外司马。又
使罗希姡畎雌渥铮⒕澹鲆醇八溃'缢之。时人哀其无罪。始,琚为
中书侍郎,母居洛阳,来京师,让琚曰:“尔家上世皆州县职,今汝无攻城野战
劳,以诌佞取容,海内切齿,吾恐汝家坟墓无人复扫除也。”琚卒不免。宝应元
年,赠太子少保。
太平之诛,张暐召还为大理卿,封邓国公,实封户三百,进京兆尹,入侍宴
乐,出主京邑,时人以为宠,然自以干治称。累迁太子詹事,判尚书左右丞,再
为羽林大将军,三至左金吾大将军,以年高加特进。子履冰、季良,弟晤,仕皆
清近。暐尝还乡上冢,帝赐诗及锦袍缯彩。乘驿就道,子弟车马联咽。使者赐赉,
敕州县供拟,居处尊显。天宝五载卒,年九十,赠开府仪同三司。履冰,历金吾
将军,季良,殿中监,俱列棨戟。
王毛仲,高丽人。父坐事,没为官奴,生毛仲,故长事临淄王。王出潞州,
有李守德者,为人奴,善骑射,王市得之,并侍左右,而毛仲为明悟。景龙中,
王还长安,二人常负房箙以从。王数引万骑帅长及豪俊,赐饮食金帛,得其
欢心。毛仲晓旨,亦布诚结纳,王嘉之。
韦后称制,令韦播、高嵩为羽林将军,押万骑,以苛峭树威。果毅葛福顺、
陈玄礼诉於王,王方与刘幽求、薛宗简及利仁府折冲麻嗣宗谋举大计,幽求讽之,
皆愿效死,遂入讨韦氏。守德从帝止苑中,而毛仲匿不出,事定数日,乃还,不
之责,例擢将军。
王为皇太子,以毛仲知东宫马驼鹰狗等坊。不旬岁,至大将军,阶三品。与
诛萧至忠等,以功进辅国大将军,检校内外闲厩,知监牧使,进封霍国公,实封
户五百。与诸王及姜皎等侍禁中,至连榻而坐。帝暂不见,惘惘若有失,见则释
然。开元九年,诏持节为朔方道防御讨击大使,与左领军大总管王晙、天兵军节
度使张说、幽州节度使裴伷先等数计事。
毛仲始见饰擢,颇持法,不避权贵为可喜事。两营万骑及闲厩官吏惮之无敢
犯,虽官田草莱,樵敛不敢欺。于牧事尤力,娩息不訾。初监马二十四万,后乃
至四十三万,牛羊皆数倍。莳茼麦、苜蓿千九百顷以御冬。市死畜,售绢八万。
募严道僰僮千口为牧圉。检勒刍菽无漏隐,岁赢数万石。从帝东封,取牧马数万
匹,每色一队,相间如锦绣,天子才之。还,加开府仪同三司,自开元后,唯王
仁皎、姚崇、宋璟及毛仲得之。
然资小人,志既满,不能无骄,遂求为兵部尚书,帝不悦,毛仲鞅鞅。及与
葛福顺为姻家,而守德及左监门将军卢龙子唐地文、左右威卫将军王景耀高广济
数十人与毛仲相倚杖为奸。毛仲恃旧,最不法。中使至其家称诏,毛仲不甚恭,
位卑者,或踞见,迕意即侮谇,以气凌之,直出其上。高力士、杨思勖等衔之。
毛仲有两妻,其一上所赐,皆有国色。尝生子,帝命力士就赐,仍授子五品官,
还,问曰:“毛仲喜乎?”力士奏:“毛仲熟视臣曰:‘是子亦何辱三品官?’”
帝怒曰:“前毛仲负我,未尝为意,今以婴儿顾云云。”力士等知帝怒,它日,
从容曰:“北门奴官皆毛仲所与,不除之,必起大患。”后毛仲移书太原索甲仗,
少尹严挺之以闻,帝恐毛仲遂乱,匿其状。十九年,有诏贬瀼州,福顺壁州,守
德严州,卢龙子唐地文振州,王景耀党州,高广济道州,并为别驾员外置。毛仲
四子悉夺官,贬恶地,缘坐数十人。有诏缢毛仲於零陵。
守德本名宜得,立功乃改今名,位武卫将军。尝遇故主於道,主走避,守德
命左右迎之至第,亲上食奉酒,主流汗不敢当。数日,入奏曰:“臣蒙国恩过分,
而故主无寸禄,请解官授之。”帝嘉其志,擢为郎将。
陈玄礼宿卫宫禁,以淳笃自检。帝尝欲幸虢国夫人第,谏曰:“未宣敕,不
可轻去就。”帝为止。后在华清宫,正月望夜,帝将出游,复谏曰:“宫外旷野
无备豫,陛下必出游,愿归城阙。”帝不能夺。安禄山反,谋诛杨国忠阙下,不
克,至马嵬,卒诛之。从入蜀。还,封祭国公。及李辅国迁帝西内,玄礼以老卒。
赞曰:幽求之谋,绍京之果,日用之智,琚之辩,皆足济危纾难,方多故时,
必资以成功者也。雄迈之才,不用其奇则厌然不满,诚不可与共治平哉!姚崇劝
不用功臣,宜矣。然待幽求等恨太薄云。毛仲小人,志得而骄,不足论已。
卷一百二十二 列传第四十七
◎魏韦郭
魏元忠,宋州宋城人。为太学生,跌荡少检,久不调,盩厔人江融晓兵术,
元忠从之游,尽传所学。仪凤中,吐蕃数盗边,元忠上封事洛阳宫,言命将用兵
之要曰:
天下之柄有二,文武而已,至制胜御人,其道一也。今言武者先骑射,不稽
之权略;言文者首篇章,不取之经纶。臣观魏、晋、齐、梁才固不乏,然何益治
乱哉!养由基射能穿札,不止鄢陵之奔,陆机识能辨亡,无救河桥之败,断可见
已。
夫才生於世,世实须才。何世而不生才?何才而不资世?故物有不求,未有
无物之岁;士有不用,未有无士之时也。志士在富贵与贱贫,皆思立功名以传于
后,然知己难而所遇罕。士之怀琬琰就煨尘、抱栋干困沟壑者,悠悠之人直睹此
士之贫贱,安知其方略哉!故汉拜韩信,举军惊笑;蜀用魏延,群臣觖望。此富
贵者易为善,贫贱者难为功也。昔汉文帝不知魏尚贤而囚之,知李广才而不用,
乃叹其生不逢时。夫以广之才,天下无双,时方岁事匈奴,而卒不任。故近不知
尚、广之贤,而远想廉颇、李牧,冯唐是以知其有而不能用也。此身为时主所知,
不得尽其才也。晋羊祜谋举吴,贾充、荀勖沮之,祜叹曰:“天下事不如意十常
七八。”以二人不同,终不大举。此据立功之地,而不获展其志也。布衣之人,
怀奇抱策,而望朝奏夕召,岂易得哉?臣愿历访文武五品以上,得无有智如羊祜、
武如李广而不得骋其才者乎?使各言其志,毋令久失职。
又言:
人无常俗,政有治乱;军无常胜,将有能否。兵为王者大事,存亡系焉,将
非其任,则殄人败国。齐段孝玄有言:“持大兵如擎盘水,一致蹉跌,求止可得
哉””周亚夫坚壁以挫吴、楚,司马懿闭营而困诸葛亮,此皆全军制胜,不战而
却敌。是知大将临戎,以智为本。今之用人,类将家子,或死事孤儿,进非干略,
虽竭力尽诚,不免於倾败,若之何用之?且建功者,言其所济,不言所来;言其
所能,不言所藉。若陈汤、吕蒙、马隆、孟观悉出贫贱,而勋伐甚高,不闻其家
世将帅也。故阴阳不和,揠士为相;蛮貊不廷,擢校为将。今以四海之广,亿兆
之众,岂无卓越之士?臣恐未之思乎!
又赏者礼之基,罚者刑之本。礼崇则谋夫竭其能,赏厚则义士轻其死,刑正
故君子勖其心,罚重则小人惩其过。赏罚者军国之纲纪,政教之药石。吐蕃本非
强敌,而薛仁贵、郭待封至弃甲丧师,脱身以免。国家宽政,罪止削除,网漏吞
舟,何以过此。虽陛下顾收后效,然朝廷所少,岂此一二人乎?夫赏不劝,谓之
止善,罚不惩,谓之纵恶。臣诚疏贱,干非其事,岂欲间陛下君臣生薄厚哉?正
以刑赏一亏,百年不复。故国无赏罚,虽尧、舜不能为。今罚既不行,赏复难信,
故议者皆谓比日征行,虚立赏格,而无其实。盖忘大体之臣恐赉勋庸,竭府库,
留意锥刀,以为益中国,所谓惜毫厘失千里者也。且黔首虽微,不可以欺,安有
寓不信之令,设虚赏之格乎?自苏定方平辽东,李勣破平壤,赏既不行,勋亦淹
废,岁月纷淆,真伪相错。臣以吏不奉法,慢自京师,伪勋所由,主司过也,其
则不远,近在尚书省中。然未闻斩一台郎、戮一令史,使天下知之。陛下何照远
而不照近哉?神州化首,文昌政本,治乱攸在,臣故冒死而言。夫明鉴所以照形,
往事所以知今,臣请借近以为谕:贞观中,万年尉司马玄景舞文饰智,以邀乾没,
太宗弃之都市;后征高丽,总管张君乂不进击贼,斩之旗下。臣以为伪勋之罪,
多於玄景;仁贵等败,重於君乂。使早诛之,则诸将岂复有负哉?慈父多败子,
严家无格虏。且人主病不广大,人臣病不节俭,臣恐陛下病之於不广大,过在於
慈父,斯日月一蚀也。
又今将吏贪暴,所务口马、财利,臣恐戎狄之平,未可旦夕望也。凡人识不
经远,皆言吐蕃战,前队尽,后队方进,甲坚骑多,而山有氛瘴,官军远入,前
无所获,不积谷数百万,无大举之资。臣以为吐蕃之望中国,犹孤星之对太阳,
有自然之大小、不疑之明暗,夷狄虽禽兽,亦知爱其性命,岂肯前尽死而后进哉!
由残迫其人,非下所愿也。必其战不顾死,则兵法许敌能斗,当以智算取之,何
忧不克哉!向使将能杀敌,横尸蔽野,敛其头颅以为京观,则此虏闻官军钟鼓,
望尘却走,何暇前队皆死哉!自仁贵等覆师丧气,故虏得跳梁山谷。
又师行必藉马力,不数十万,不足与虏争。臣请天下自王公及齐人挂籍之口,
人税百钱;又弛天下马禁,使民得乘大马,不为数限,官籍其凡,勿使得隐。不
三年,人间畜马可五十万,即诏州县以所税口钱市之,若王师大举,一朝可用。
且虏以骑为强,若一切使人乘之,则市取其良,以益中国,使得渐耗虏兵之盛,
国家之利也。
高宗善之,授秘书省正字,直中书省,仗内供奉。
迁监察御史。帝尝从容曰:“外以朕为何如主?”对曰:“周成、康,汉文、
景也。”“然则有遗恨乎?”曰:“有之。王义方一世豪英,而死草莱。议者谓
陛下不能用贤。”帝曰:“我适用之,闻其死,顾已无及。”元忠曰:“刘藏器
行副於才,陛下所知,今七十为尚书郎。徒叹彼而又弃此。”帝默然惭。
迁殿中侍御史。徐敬业举兵,诏元忠监李孝逸军。至临淮,而偏将雷仁智为
贼败,孝逸惧其锋,按兵未敢前。元忠曰:“公以宗室将,天下安危系焉。海内
承平久,闻狂狡窃发,皆倾耳翘心以待其诛。今军不进,使远近解情,万有一朝
廷以他将代公,且何辞?”孝逸然之,乃部分进讨。时敬业保下阿谿,弟敬猷屯
淮阴,咸请“先击下阿,下阿败,淮阴自破。今淮阴急,敬业必救,是敌在腹背
也。”元忠曰:“不然。贼劲兵尽守下阿,利在一决,苟有负,则大事去矣。敬
酋博徒不知战,且其兵寡易摇,大军临之,势宜克。敬业畏直捣江都,必将邀我
中路,吾今乘胜进,又以逸击劳,破之必矣。譬之逐兽,弱者先禽。今舍必禽之
弱,而趋难敌之强,非计也。”孝逸乃引兵击淮阴,敬猷脱身遁,遂进击敬业,
平之。还。授司刑正。
迁洛阳令。陷周兴狱当死,以平扬、楚功,得流。岁余,为御史中丞,复为
来俊臣所构。将就刑,神色不动,前死者宗室子三十余,尸相枕藉於前,元忠顾
曰:“大丈夫行居此矣。”俄敕凤阁舍人王隐客驰骑免死,传声及于市,诸囚欢
叫,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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