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演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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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演义- 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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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后也。曹操失利于赤壁,志岂须臾忘报仇哉?今足下兴兵远征,倘操乘虚而至,

江南齑粉矣!亮不忍坐视,特此告知。幸垂照鉴。”

周瑜览毕,长叹一声,唤左右取纸笔作书上吴侯。乃聚众将曰:“吾非不欲

尽忠报国,奈天命已绝矣。汝等善事吴侯,共成大业。”言讫,昏绝。徐徐又醒,

仰天长叹曰:“既生瑜,何生亮!”连叫数声而亡。寿三十六岁。后人有诗叹曰:

“赤壁遗雄烈,青年有俊声。弦歌知雅意,杯酒谢良朋,曾谒三千斛,常驱

十万兵。巴丘终命处,凭吊欲伤情。”

周瑜停丧于巴丘。众将将所遗书缄,遣人飞报孙权。权闻瑜死,放声大哭。

拆视其书,乃荐鲁肃以自代也。书略曰:

“瑜以凡才,荷蒙殊遇,委任腹心,统御兵马,敢不竭股肱之力,以图报效。

奈死生不测,修短有命;愚志未展,微躯已殒,遗恨何极!方今曹操在北,疆场

未静;刘备寄寓,有似养虎;天下之事,尚未可知。此正朝士旰食之秋,至尊垂

虑之日也。鲁肃忠烈,临事不苟,可以代瑜之任。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倘蒙垂

鉴,瑜死不朽矣。”

孙权览毕,哭曰:“公瑾有王佐之才,今忽短命而死,孤何赖哉?既遗书特

荐子敬,孤敢不从之。”即日便命鲁肃为都督,总统兵马;一面教发周瑜灵柩回

葬。

却说孔明在荆州,夜观天文,见将星坠地,乃笑曰:“周瑜死矣。”至晓,

告于玄德。玄德使人探之,果然死了。玄德问孔明曰:“周瑜既死,还当如何?”

孔明曰:“代瑜领兵者,必鲁肃也。亮观天象,将星聚于东方。亮当以吊丧为由。

往江东走一遭,就寻贤士佐助主公。”玄德曰:“只恐吴中将士加害于先生。”

孔明曰:“瑜在之日,亮犹不惧;今瑜已死,又何患乎?”乃与赵云引五百军,

具祭礼,下船赴巴丘吊丧。于路探听得孙权已令鲁肃为都督,周瑜灵柩已回柴桑。

孔明径至柴桑,鲁肃以礼迎接。周瑜部将皆欲杀孔明,因见赵云带剑相随,不敢

下手。孔明教设祭物于灵前,亲自奠酒,跪于地下,读祭文曰:

“呜呼公瑾,不幸夭亡!修短故天,人岂不伤?我心实痛,酹酒一觞;君其

有灵,享我烝尝!吊君幼学,以交伯符;仗义疏财,让舍以居。吊君弱冠,万里

鹏抟;定建霸业,割据江南。吊君壮力,远镇巴丘;景升怀虑,讨逆无忧。吊君

丰度,佳配小乔;汉臣之婿,不愧当朝,吊君气概,谏阻纳质;始不垂翅,终能

奋翼。吊君鄱阳,蒋干来说;挥洒自如,雅量高志。吊君弘才,文武筹略;火攻

破敌,挽强为弱。想君当年,雄姿英发;哭君早逝,俯地流血。忠义之心,英灵

之气;命终三纪,名垂百世,哀君情切,愁肠千结;惟我肝胆,悲无断绝。昊天

昏暗,三军怆然;主为哀泣;友为泪涟。

亮也不才,丐计求谋;助吴拒曹,辅汉安刘;掎角之援,首尾相俦,若存若

亡,何虑何忧?呜呼公瑾!生死永别!朴守其贞,冥冥灭灭,魂如有灵,以鉴我

心:从此天下,更无知音!呜呼痛哉!伏惟尚飨。”

孔明祭毕,伏地大哭,泪如涌泉,哀恸不已。众将相谓曰:“人尽道公瑾与

孔明不睦,今观其祭奠之情,人皆虚言也。”鲁肃见孔明如此悲切,亦为感伤,

自思曰:“孔明自是多情,乃公瑾量窄,自取死耳。”后人有诗叹曰:

“卧龙南阳睡未醒,又添列曜下舒城。苍天既已生公瑾,尘世何须出孔明!”

鲁肃设宴款待孔明。宴罢,孔明辞回。方欲下船,只见江边一人道袍竹冠,

皂绦素履,一手揪住孔明大笑曰:“汝气死周郎,却又来吊孝,明欺东吴无人耶!”

孔明急视其人,乃凤雏先生庞统也。孔明亦大笑。两人携手登舟,各诉心事。孔

明乃留书一封与统,嘱曰:“吾料孙仲谋必不能重用足下。稍有不如意,可来荆

州共扶玄德。此人宽仁厚德,必不负公平生之所学。”统允诺而别,孔明自回荆

州。

却说鲁肃送周瑜灵柩至芜湖,孙权接着,哭祭于前,命厚葬于本乡。瑜有两

男一女,长男循,次男胤,权皆厚恤之。鲁肃曰:“肃碌碌庸才,误蒙公瑾重荐,

其实不称所职,愿举一人以助主公。此人上通天文,下晓地理;谋略不减于管、

乐,枢机可并于孙、吴。往日周公瑾多用其言,孔明亦深服其智,现在江南,何

不重用!”权闻言大喜,便问此人姓名。肃曰:“此人乃襄阳人,姓庞,名统,

字士元:道号凤雏先生。”权曰:“孤亦闻其名久矣。今既在此,可即请来相见。”

于是鲁肃邀请庞统入见孙权。施礼毕。权见其人浓眉掀鼻,黑面短髯,形容古怪,

心中不喜。乃问曰:“公平生所学,以何为主?”统曰:“不必拘执,随机应变。”

权曰:“公之才学,比公瑾如何?”统笑曰:“某之所学,与公瑾大不相同。”

权平生最喜周瑜,见统轻之,心中愈不乐,乃谓统曰:“公且退。待有用公之时,

却来相请。”统长叹一声而出。鲁肃曰:“主公何不用庞士元?”权曰:“狂士

也,用之何益!”肃曰:“赤壁鏖兵之时,此人曾献连环策,成第一功。主公想

必知之。”权曰:“此时乃曹操自欲钉船,未必此人之功也,吾誓不用之。”鲁

肃出谓庞统曰:“非肃不荐足下,奈吴侯不肯用公。公且耐心。”统低头长叹不

语。肃曰:“公莫非无意于吴中乎?”统不答。肃曰:“公抱匡济之才,何往不

利?可实对肃言,将欲何往?”统曰:“吾欲投曹操去也。”肃曰:“此明珠暗

投矣,可往荆州投刘皇叔,必然重用。”统曰:“统意实欲如此,前言戏耳。”

肃曰:“某当作书奉荐,公辅玄德,必令孙、刘两家,无相攻击,同力破曹。”

统曰:“此某平生之素志也。”乃求肃书。径往荆州来见玄德。

此时孔明按察四郡未回,门吏传报:“江南名士庞统,特来相投。”玄德久

闻统名,便教请入相见。统见玄德,长揖不拜。玄德见统貌陋,心中亦不悦,乃

问统曰:“足下远来不易?”统不拿出鲁肃、孔明书投呈,但答曰:“闻皇叔招

贤纳士,特来相投。”玄德曰:“荆楚稍定,苦无闲职。此去东北一百三十里,

有一县名耒阳县,缺一县宰,屈公任之,如后有缺,却当重用。”统思:“玄德

待我何薄!”欲以才学动之,见孔明不在,只得勉强相辞而去。统到耒阳县,不

理政事,终日饮酒为乐;一应钱粮词讼,并不理会。有人报知玄德,言庞统将耒

阳县事尽废。玄德怒曰:“竖儒焉敢乱吾法度!”遂唤张飞分付,引从人去荆南

诸县巡视:“如有不公不法者,就便究问。恐于事有不明处,可与孙乾同去。”

张飞领了言语,与孙乾前至耒阳县。军民官吏,皆出郭迎接,独不见县令。

飞问曰:“县令何在?”同僚覆曰:“庞县令自到任及今,将百余日,县中之事,

并不理问,每日饮酒,自旦及夜,只在醉乡。今日宿酒未醒,犹卧不起。”张飞

大怒,欲擒之。孙乾曰:“庞士元乃高明之人,未可轻忽。且到县问之。如果于

理不当,治罪未晚。”飞乃入县,正厅上坐定,教县令来见。统衣冠不整,扶醉

而出。飞怒曰:“吾兄以汝为人,令作县宰,汝焉敢尽废县事!”统笑曰:“将

军以吾废了县中何事?”飞曰:“汝到任百余日,终日在醉乡,安得不废政事?”

统曰:“量百里小县,些小公事,何难决断!将军少坐,待我发落。”随即唤公

吏,将百余日所积公务,都取来剖断。吏皆纷然赍抱案卷上厅,诉词被告人等,

环跪阶下。统手中批判,口中发落,耳内听词,曲直分明,并无分毫差错。民皆

叩首拜伏。不到半日,将百余日之事,尽断毕了,投笔于地而对张飞曰:“所废

之事何在!曹操、孙权,吾视之若掌上观文,量此小县,何足介意!”飞大惊,

下席谢曰:“先生大才,小子失敬。吾当于兄长处极力举荐。”统乃将出鲁肃荐

书。飞曰:“先生初见吾兄,何不将出?”统曰:“若便将出,似乎专藉荐书来

干谒矣。”飞顾谓孙乾曰:“非公则失一大贤也。”遂辞统回荆州见玄德,具说

庞统之才。玄德大惊曰:“屈待大贤,吾之过也!”飞将鲁肃荐书呈上。玄德拆

视之。书略曰:

“庞士元非百里之才,使处治中、别驾之任,始当展其骥足。如以貌取之,

恐负所学,终为他人所用,实可惜也!”

玄德看毕,正在嗟叹,忽报孔明回。玄德接入,礼毕,孔明先明曰:“庞军

师近日无恙否?”玄德曰:“近治耒阳县,好酒废事。”孔明笑曰:“士元非百

里之才,胸中之学,胜亮十倍。亮曾有荐书在士元处,曾达主公否?”玄德曰:

“今日方得子敬书,却未见先生之书。”孔明曰:“大贤若处小任,往往以酒糊

涂,倦于视事。”玄德曰:“若非吾弟所言,险失大贤。”随即令张飞往耒阳县

敬请庞统到荆州。玄德下阶请罪。统方将出孔明所荐之书。玄德看书中之意,言

凤雏到日,宜即重用。玄德喜曰:“昔司马德操言:‘伏龙、凤雏,两人得一,

可安天下。’今吾二人皆得,汉室可兴矣。”遂拜庞统为副军师中郎将,与孔明

共赞方略,教练军士,听候征伐。

早有人报到许昌,言刘备有诸葛亮、庞统为谋士,招军买马,积草屯粮,连

结东吴,早晚必兴兵北伐。曹操闻之,遂聚众谋士商议南征。荀攸进曰:“周瑜

新死,可先取孙权,次攻刘备。”操曰:“我若远征,恐马腾来袭许都。前在赤

壁之时,军中有讹言,亦传西凉入寇之事,今不可不防也。”荀攸曰:“以愚所

见,不若降诏加马腾为征南将军,使讨孙权,诱入京师,先除此人,则南征无患

矣。”操大喜,即日遣人赍诏至西凉召马腾。

却说腾字寿成,汉伏波将军马援之后,父名肃,字子硕,桓帝时为天水兰干

县尉;后失官流落陇西,与羌人杂处,遂娶羌女生腾。腾身长八尺。体貌雄异,

禀性温良,人多敬之。灵帝末年,羌人多叛,腾招募民兵破之。初平中年,因讨

贼有功,拜征西将军,与镇西将军韩遂为弟兄。当日奉诏,乃与长子马超商议曰:

“吾自与董承受衣带诏以来,与刘玄德约共讨贼,不幸董承已死,玄德屡败。我

又僻处西凉,未能协助玄德。今闻玄德已得荆州,我正欲展昔日之志,而曹操反

来召我,当是如何?”马超曰:“操奉天子之命以召父亲。今若不往,彼必以逆

命责我矣。当乘其来召,竟往京师,于中取事,则昔日之志可展也。”马腾兄子

马岱谏曰:“曹操心怀叵测,叔父若往,恐遭其害。”超曰:“儿愿尽起西凉之

兵,随父亲杀入许昌,为天下除害,有何不可?”腾曰:“汝自统羌兵保守西凉,

只教次子马休、马铁并侄马岱随我同往。曹操见有汝在西凉,又有韩遂相助,谅

不敢加害于我也。”超曰:“父亲欲往,切不可轻入京师。当随机应变,观其动

静。”腾曰:“吾自有处,不必多虑。”于是马腾乃引西凉兵五千,先教马休、

马铁为前部,留马岱在后接应,迤逦望许昌而来。离许昌二十里屯住军马。

曹操听知马腾已到,唤门下侍郎黄奎分付曰:“目今马腾南征,吾命汝为行

军参谋,先至马腾寨中劳军,可对马腾说:西凉路远,运粮甚难,不能多带人马。

我当更遣大兵,协同前进。来日教他入城面君,吾就应付粮草与之。”奎领命,

来见马腾。腾置酒相待。奎酒半酣而言曰:“吾父黄琬死于李傕、郭汜之难,

尝怀痛恨。不想今日又遇欺君之贼!”腾曰:“谁为欺君之贼?”奎曰:“欺君

者操贼也。公岂不知之,而问我耶?”腾恐是操使来相探,急止之曰:“耳目较

近,休得乱言。”奎叱曰:“公竟忘却衣带诏乎!”腾见他说出心事,乃密以实

情告之。奎曰:“操欲公入城面君,必非好意。公不可轻入。来日当勒兵城下。

待曹操出城点军,就点军处杀之,大事济矣。”二人商议已定。黄奎回家,恨气

未息。其妻再三问之,奎不肯言。不料其妾李春香、与奎妻弟苗泽私通。泽欲得

春香,正无计可施。妾见黄奎愤恨,遂对泽曰:“黄侍郎今日商议军情回,意甚

愤恨,不知为谁?”泽曰:“汝可以言挑之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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