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竹林中围了七八个下人,一个女子被两个下人架着,不住挣扎。
听到管家如此指令,两个下人便要将女子架着丢进小竹林空地间一口枯井。
女子背着赵奚与祁慕箫的方向,从后面来看,女子衣衫凌乱、发丝歪斜,已是折腾地没有一丝好感。
女子挣扎着被下人拖到井口,这处枯井已是荒废了多个年头。女子用脚死死抵住井沿,不甘于被填井的宿命。
“祁大人,这是?”赵奚有些疑惑。
祁慕箫抬头不经意觑了一眼,无意识道:“欠债还钱,理所应当。”
“欠债也不必……”不必拉人填井吧……
祁慕箫做出一副理所当然:“她爹欠了祁家票行三万两,时隔四年都还不上,她是被他爹卖进来祁家的。本来好好做我祁家的姨娘,给我爹做小妾多好的事儿,好生生的又要逃。祁家从来不养闲人,只得如此。”
祁家作为蜀都应城第一商家,在官场商场都是得意。将人填井不过算是家法中的一样,富贵尊崇如祁家,这点事儿无伤大雅。
赵奚也曾在云都众目睽睽之下抢人女儿,闹得伏引对其没有好感,闻此便也不大好发表意见。
“都要死了,还抵死,倒是把清白的气节撑到后头啊。”管家模样的带头人见女子撑住井口,一个推搡,便要将女子推下去。
拉住女子的衣襟,将女子反过身,施力之间就要将其推倒。
女子仰着头,令赵奚看清了女子的模样。
凌乱推搡的发,遮住的容颜依旧如花美丽,口被一块白布堵住。目如月色,氤氲清亮。
强行挣扎之下,女子袖间落下了一张女子的小像。
赵奚大惊,这女子楚楚动人的模样——是昨夜出现在他房中的女子:“住手。”
祁慕箫:“赵大人?”
赵奚心中一动,方才竟是这样莽撞了。
赵奚只得圆滑道:“祁大人,不过是个女子,放在府里做个差使的侍女也是不错的。”
“小女子本是梨园一个小戏子,被恶人带进来这里,说是要做人家的小妾。小女子自知一人难能逃出去,求这位公子搭救。”
赵奚不禁想起昨夜皎洁月色下女子双眼如秋水所说的话。
祁慕箫面上有些不快:“赵大人,此乃我祁家家事,赵大人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赵奚皱眉。
有个下人眼尖,瞧见了女子袖中落出的小像。
“祁大人……”赵奚正要再说,却被打断。
那名下人捡起小像,端详着。
“呜呜呜呜!”女子见到小像,情绪瞬间激动了。
赵奚看着那名下人手里描的小像,约莫十尺的距离,他清楚看着那张小像上的手笔无比熟悉。
昨夜他都做了什么?
印象模糊之间,他似是拿了行李中的笔墨为女子描了一幅小像,女子温柔缱绻的笑意迷得他几乎忘情。
赵奚看着祁慕箫:“三万两,赵某可以代为归还。”
赵奚的声音略略高了,身旁所有人都停止了手里的动作。
女子瞧着赵奚,眼中更是兴起了一丝灼热的火苗,似是瞧见了救星一般。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赵奚,不解于他。
祁慕箫不耐地摆手拒绝:“此事关系我祁家名声,三万两,我祁家每日所入便不在话下。名声与银两,孰轻孰重?况且对于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赵公子未免显得多管闲事了些。”
听出祁慕箫话中的不友善,赵奚看到女子眼中的火光似有熄灭之势。
“祁家是生意人,五万两如何?对外便是给了女子生路,有了银子又有了名声。”赵奚连忙道。
祁慕箫瞧着赵奚眼中的认真,打量着他的眼神。
手轻轻一抬,管家会意,将女子的衣襟松开。女子脱了桎梏,没了支撑,无力之间落到了井旁地面。
赵奚松了口气,祁家到底是生意人。
“据祁某所知,赵大人这一路过来,都是云国国库抽调的银子,赵大人难道带了五万两?”祁慕箫扬眉。
赵奚面上有些尴尬,五万两……他确实没有带上。于他御史的身份,这些年也攒了不少,五万两,终归还是要回云国。
祁慕箫了解了,很是善解人意地道:“不若待赵大人回了云国再托人送来吧,相信以赵大人的身份,不会欺我祁家是商门的对吧?”
“对,我赵奚从不欠人。”赵奚连忙点头,对祁慕箫这提议点头飞快。
祁慕箫指着那个女子:“放了她。”
管家命下人松了女子的绳索,亲手为女子松了口中的白布。
女子死里逃生,连忙便跑到了赵奚身后,抓着赵奚的衣襟,怯怯看着四周围。
赵奚回头看着女子,女子的眼神不安,仿若小兔一般忽闪忽闪,靠着赵奚的胳膊,小鸟依人的模样似是将赵奚看做了生命依靠。
赵奚心中更是觉得自己的决定是对了。
祁慕箫从下人手中拿过女子的小像,打量着小像上的笔路,瞧着小像上墨迹的色泽,眸色渐渐深了。
“赵大人的话祁某深信,但赵大人也该知道我祁家是为商之家,商场之上自然需要对既知的风险做些保障……”祁慕箫拿着小像,左右端详。
赵奚心中一落,看着祁慕箫手上的小像:“祁大人何意?”
祁慕箫笑道:“赵大人无需害怕,不过是想赵大人立个字据,以做凭据。”
凭据?
“不必害怕,一张字据,不过是让双方安心,赵大人知道的,这是商家常常的做派。”祁慕箫觑了一眼赵奚身后抓住其不放的女子,对着赵奚轻言安慰道。
如此说来也是有些道理,便是买个首饰什么的都需要字据,五万两,于祁家而言却是可以安心许多。
女子的眼神看着祁慕箫拿着的小像,赵奚亦是看着小像上熟悉的手笔。
赵奚狠心咬牙:“好,祁家是商家大户,我赵某相信祁大人。”
“那便快些吧,我们还要入宫呢。”祁慕箫将小像递到了赵奚面前。
赵奚迟疑着接过小像,祁慕箫声音淡淡,落在赵奚耳里。罢了,揽了这债便当是牡丹花下死了。
赵奚拉过女子白皙的手,女子身上的幽兰香依然如昨夜撞入他怀中的味道贴切着。他终归已经是个浪荡子了,为了女子揽了无数恶名,如今为了这个女子弃了五万两也是不妨害。
五万两……
女子留了性命,赵奚立了字据,盖了私印。
最简单的欠条,私印一戳,女子便自由了。
而之后入宫,蜀君亦是下旨派人随赵奚返回云国为伏褚的薨逝前往吊唁。
而这个唤作“柳茗”的女子,感念他的救命之恩,随着他一路。贴心侍奉,处处细心。愿随他放弃蜀人的身份,为他做妾。
一切便如赵奚最好的设想,蜀君没有难为,这一路亦是平平安安。
作者有话要说:稍候还有一更。
第47章 流言四起
伏褚薨逝;此时陷在国殇里的云国,满街素白之时却多出了一个流言,如同狂风卷落叶般,不消几日,便口耳相传;便是……太子伏引不能生子。
一国之君若然无法有嗣;今后造成的麻烦必是甚而广之。
这样的流言对即将继承云国王位的伏引实在是不妙,这个当口,实在不该有任何变故。
而此时;温宅里来了一位贵重之人。
作为太子侧妃的温清许如今来温宅,已是不同了。从前不过是温家的庶女,不吭不响的。而上次回襄侯府;还是多月前的回门,以太子新妃的身份,却不见太子出现,不欢而散。
这一次,是温清许第一次出现在温宅,更是不同了。
太子伏引是她的夫君,伏褚薨逝,伏引即将即位,她是伏引现今唯一的侧妃。注定是第一个进驻云国后宫的女子。
这意味着什么?她会成为在后宫的第一道力量。
当时的温清玉正在院中与玲珑下棋。
“玉姐姐这些日子真是闲得很了。”来人的语色有些许不善。
温清玉抬头,温清许一身通翠贵气,着的是苏锦,衣角绣的是最是华贵雍容的牡丹。妆容妍丽,比之从前更是添了不少明媚娇艳。
玲珑看着这位不速之客,起身:“参见侧妃娘娘。”伏引还未即位,眼前这主儿,尚且还是侧妃身份。
温清玉抬了眼眸,起身:“侧妃娘娘安。”
“你们都出去候着。”温清许道。
锦绣与玲珑双双退却。
“侧妃娘娘这通身的贵气,施令起来也得心应手了。如今先王大丧,侧妃娘娘倒也不避讳些。”温清玉道。
“先王薨逝,本宫在太子府里穿得素淡着。可想着今日要来见玉姐姐,怎么也不能在玉姐姐面前失礼。”温清许向来都觉得对什么人就该说什么话,压了不善,笑道:“从前也是玉姐姐说本宫更适合牡丹的。本宫想想觉得玉姐姐说得很有道理,牡丹到底是贵气些。”
温清玉唇角勾出一个弧度,不置可否。
连称呼都换做了“本宫”,当真是今非昔比、吐气扬眉了。
“近日坊间多了些流言,‘长弓坐国,无后以继’。”温清许身姿款款靠近温清玉,“听说许多人都捡着了写了这些字的风筝。”
温清玉了然一笑,轻轻捋了鬓角的发:“很平常的八个字,能有什么?”
“很平常?”温清许嘴角冷笑,“长弓坐国,先王膝下之子,为太子奉旨坐国,太子殿下单名“引”。无后以继,不就是说太子殿下即位之后无有子嗣?”
一国之君无子,流言还不四起?
本只是个迷信,三人成虎,却因为人云亦云,闹得如今众口相传。
“谣言止于智者,侧妃娘娘何以要计较呢?”温清玉闻言安慰。
温清许唇畔冷意明显:“最怕有人故意为之。”
温清玉眉眼一低,无奈耸了耸肩,轻轻坐回原处。温清许只看着温清玉的动作。
“本宫忽然一个好奇,托人寻了一只风筝,风筝确实是常见的东西,可上头的字也可以好好追溯的。”温清许紧盯温清玉的表情,“本宫至今记得爹的四十大寿玉姐姐用左右手同时书写写了一副对联送给爹,玉姐姐这个才艺该是少有出右者的。”
两个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
温清许又道:“本宫当时看着玉姐姐的字迹,虽然两只手的笔迹不同,玉姐姐左手的笔力比之右手写出的字真是不遑多让,故而本宫对玉姐姐左手的字迹记忆深刻。看到风筝上的字迹,本宫真是觉得久违了。天下间很多东西都是万中难寻相同的,比如……字迹。”
利用风筝散布,风力风向不同,自是落得各地各处,这份流言传播地无声无息,却又迅速广泛。可偏生,这字迹,还是有迹可循。
温清玉轻轻一笑,捞起长袖,拾起身侧棋盘上的黑白子,放入各自对应的棋筒:“侧妃娘娘的棋艺布局也是我正在琢磨的,可有时间陪姐姐我对弈一局。”
温清玉手指之处,正是方才与玲珑对弈的棋局。
温清许眸色一深,锁住温清玉的神色,也不说透。此时棋局已被温清玉一个子一个子地捡起,只留空荡荡的棋盘。
温清许拖着一身华丽,缓缓落座在温清玉身畔:“玉姐姐这一着无非也是念着本宫往昔算计了玉姐姐一次,本宫所为玉姐姐又何必回来算计太子殿下的名声?”
“有无子嗣,是侧妃娘娘担心的事情。坊间谈论此事,不过就是当个笑谈,对太子殿下他日又怎会有影响呢?”温清玉皓齿轻启。
在温清许的意识里,温清玉所为是为了出温清许当日算计嫁入太子府的事情。
温清玉手指向棋局:“白子先行,侧妃娘娘先赢了一招,当先出手。”
温清许也不推让,自在拿了放白子的棋筒。轻轻下子:“玉姐姐心里堵了一口气,是本宫的过错,玉姐姐又何以在此时散布对太子殿下不利的传言呢?”
温清玉顺势落子:“谁都没有过错,是我的过错。”
是她瞎了眼,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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