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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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外人-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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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了吗?您就这样一边活着一边想着您将整个儿地死去吗?”我回答道:“是的。”

于是,他低下了头,又坐下了。他说他怜悯我。他认为一个人要真是这样的话,那是不能忍受的。而我,我只是感到他开始令我生厌了。我转过身去,走到小窗口底下。我用肩膀靠着墙。他又开始问我了,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他的声音不安而急迫。我知道他是动了感情了,就听得认真些了。

他说他确信我的上诉会被接受,但是我背负着一桩我应该摆脱的罪孽。据他说,人类的正义不算什么,上帝的正义才是一切。我说正是前者判了我死刑。他说它并未因此而洗刷掉我的罪孽。我对他说我不知道什么是罪孽。人家只告诉我我是个犯人。我是个犯人,我就付出代价,除此之外,不能再对我要求更多的东西了。这时,他又站了起来,我想在这间如此狭窄的囚室里,他要想活动活动,也只能如此,要么坐下去,要么站起来,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我的眼睛盯着地。他朝我走了一步,站住,好像不敢再向前一样。“您错了,我的儿子,”他对我说著作,“我们可以向您要求更多的东酉。我们将向您提出这样的要求,也许。”“要求什么?”“要求您看。”“看什么?”

教士四下里望了望,我突然发现他的声音疲惫不堪。他回答我说:“所有这些石头都显示出痛苦,这我知道。我没有一次看见它们而心里不充满了忧虑。但是,说句心里话,我知道你们当中最悲惨的人就从这些乌黑的石头中看见过一张神圣的面容浮现出来。我们要求您看的,就是这张面容。”

我有些激动了。我说我看着这些石墙已经好几个月了。对它们,我比世界上任何东西,任何人都更熟悉。也许,很久以前,我曾在那上面寻找过一张面容。但是那张面容有着太阳的色彩和欲望的火焰,那是玛丽的面容。我白费力气,没有找到。现在完了。反正,从这些水淋淋的石头里,我没看见有什么东西浮现出来。

神甫带着某种悲哀的神情看了看我。我现在全身靠在墙上了,阳光照着我的脸。他说了句什么,我没听见,然后很快地问我是否允许他拥抱我。我说:“不。”他转过身去,朝着墙走去《驱逐趾高气扬的野兽》等。参见“天文学”中的“布鲁诺”。,慢慢地把手放在墙上,轻声地说:“您就这么爱这个世界吗?”我没有理他。

他就这样背着我待了很久。他待在这里使我感到压抑,感到恼火。我正要让他走,让他别管我,他却突然转身对着我,大声说道:“不,我不能相信您的话。我确信您曾经盼望过另一种生活。”我回答说那是当然,但那并不比盼望成为富人,盼望游泳游得很快,或生一张更好看的嘴来得更为重要。那都是一码事。但是他拦住了我,他想知道我如何看那另一种生活。于是,我就朝他喊道:“一种我可以回忆现在这种生活的生活!”然后,我跟他说我够了。他还想跟我谈谈上帝,但是我朝他走过去,试图跟他最后再解释一回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我不愿意把它浪费在上帝身上。他试图改变话题,问我为什么称他为“先生”而不是“我的父亲”。这可把我惹火了,我对他说他不是我的父亲,让他当别人的父亲去吧。

他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说道:“不,我的儿子,我是您的父亲。只是您不能明白,因为您的心是糊涂的。我为您祈祷。”

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好像我身上有什么东西爆裂了似的,我扯着喉咙大叫,我骂他,我叫他不要为我祈祷。我揪祝蝴的长袍的领子度在法国、英国和南美等国流行。现在巴西还有人道教堂。,把我内心深处的话,喜怒交迸的强烈冲动,劈头盖脸地朝他发泄出来。他的神气不是那样地确信无疑吗?然而,他的任何确信无疑,都抵不上一根女人的头发。他甚至连活着不活着都没有把握,因为他活着就如同死了一样。而我,我好像是两手空空。但是我对我自己有把握,对一切都有把握,比他有把握,对我的生命和那即将到来的死亡有把握。是的,我只有这么一点儿把握。但是至少,我抓住了这个真理,正如这个真理抓住了我一样。我从前有理,我现在还有理,我永远有理。我曾以某种方式生活过,我也可能以另一种方式生活。我做过这件事,没有做过那件事。我干了某一件事而没有干另一件事。而以后呢?仿佛我一直等着的就是这一分钟,就是这个我将被证明无罪的黎明。什么都不重要,我很知道为什么。他也知道为什么。在我所度过的整个这段荒诞的生活里,一种阴暗的气息穿越尚未到来的岁月,从遥远的未来向我扑来,这股气息所过之处,使别人向我建议的一切都变得毫无差别,未来的生活并不比我已往的生活更真实。他人的死,对母亲的爱,与我何干?既然只有一种命运选中了我,而成千上万的幸运的人却都同他一样自称是我的兄弟,那么,他所说的上帝,他们选择的生活,他们选中的命运,又都与我何干?他懂,他懂吗?大家都幸运,世上只有幸运的人。其他人也一样,有一天也要被判死刑。被控杀人,只因在母亲下葬时没有哭而被处决,这有什么关系呢?萨拉玛诺的狗和他的老婆具有同样的价值。那个自动机器般的小女人,马松娶的巴黎女人,或者想跟我结婚的玛丽,也都是有罪的。莱蒙是不是我的朋友,赛莱斯特是不是比他更好,又有什么关系?今天,玛丽把嘴唇伸向一个新的默而索,又有什么关系?他懂吗?这个判了死刑的人,从我的未来的深处……我喊出了这一切,喊得喘不过气来。但是已经有人把神甫从我的手里抢出去,看守们威胁我。而他却劝他们不要发火,默默地看了我一阵子。他的眼里充满了泪水。他转过身去,走了。

他走了之后,我平静下来。我累极了,一下子扑到床上。我认为我是睡着了,因为我醒来的时候,发现满天星斗照在我的脸上。田野上的声音一直传到我的耳畔。夜的气味,土地的气味,海盐的气味,使我的两鬓感到清凉。这沉睡的夏夜的奇妙安静,像潮水一般浸透我的全身。这时,长夜将尽,汽笛叫了起来。它宣告有些人踏上旅途,要去一个从此和我无关痛痒的世界。很久以来,我第一次想起了妈妈。我觉得我明白了为什么她要在晚年又找了个“未婚夫”,为什么她又玩起了“重新再来”的游戏。那边,那边也一样,在一个个生命将尽的养老院周围,夜晚如同一段令人伤感的时刻。妈妈已经离死亡那么近了,该是感到了解脱,准备把一切再重新过一遍。任何人,任何人也没有权利哭她。我也是,我也感到准备好把一切再过一遍。好像这巨大的愤怒清除了我精神上的痛苦,也使我失去希望。面对着充满信息和星斗的夜,我第一次向这个世界的动人的冷漠敞开了心扉。我体验到这个世界如此像我,如此友爱,我觉得我过去曾经是幸福的,我现在仍然是幸福的。为了把一切都做得完善,为了使我感到不那么孤独,我还希望处决我的那一天有很多人来观看,希望他们对我报以仇恨的喊叫声。

第六章

该死!瞧我这张冒冒失失的嘴,我恨不得扇自己这个蠢蛋一耳光,我怎么说话都不经过大脑呢。人家都变成这样了,说不定对这就特别在意,有个什么心结,我居然嘴一张,就这么毫不在意地哇哇说了出来。

果然,那家伙立马变身成了昨天的样子。

“果然是笨蛋!!!”说完,送了我一个宇宙超级无敌大白眼。——

我缩了缩脑袋,自知理亏,只能在他眼皮下不安地扭了扭身子。

不过,上帝保佑那家伙,我打心里还是感激他的,因为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瞪了我一会儿,接着就转过身,继续缓缓前行,没有再说什么了。

呼……劫后余生!——

“……对不起……”

“什么?”

“我多嘴了。”

“原来……腿不是瘸的。”

“什么……?”

“我说……我的腿原来不是瘸的。”那家伙受不了我的瞪了我一眼,又大声重复了一遍。

“那你以前可以正常走路吧。——”

“……”

呃。——我好像又说错话了。算了,我还是牢牢看好自己这张惹是生非的嘴好了。于是,我舔舔嘴唇,上下嘴唇紧紧咬合住,在确保自己的牙齿从外面一颗都看不到之后,如影随形地紧紧跟在那家伙屁股后面。

咦~!辛大叔,我老远就看见他一个人抱着文件袋嘿咻嘿咻地往校门那边跑去,可还没来得及等我出声喊他,他就已经哧溜一下钻到校门里面去了。——^

#德风高中,正轩初中校门前。

“喂!!江天空!!你,你怎么和这种女的在一起!!”在离校门还有一米远的地方,一个讨厌的声音就抢先钻进了我的耳朵。

我吃了一惊,抬起头,向发出这种浅薄无知声音的地方看去。而江天空大少爷,对这种声音一概视为蚊子吵,他依旧昂着头,目不斜视地直直向前走去。是啊,他怎么会为这种事费心呢,他从来不会因为如我之流的人费心的。

“哎哟,这丫头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啊?”蚊子是不会甘心就这么被忽视的,它们继续发出不受欢迎的声音。

“乞丐,我猜她准是乞丐,你快看她的衣服。”

“好可怕!!┯ 0 ┯她头上长得不是头发,是杂草耶!!┯ 0 ┯”

“江天空怎么会和这种低级家伙一起到学校来?”

……——……居然说我低级!!这帮可恨的值日生,虽然不想,但今天的聚光灯效果确实是被我一个人独独霸占了。我可不想接下来一个人再受到江尹湛的特别“关爱”,看着天空那家伙越走越远,我赶忙加快步伐走,不,是跑在他身后。

可是,脱身远没有我想象得那么容易,在众多好奇与恐怖的视线中,有一道尤其灿烂醒目,它的主人,无赖世家的老祖宗,一抬脚挡到了我的面前。——不用抬头看,我也知道这只大脚的主人是“江尹湛”他老人家。

瞧他八面威风,不可一世的模样,我只有一句话送给他:变态希特勒!或者说,小日本的狗腿子!——^

啊,还有,昨天我帮助的那个长头发女孩也恰巧站在不远处。

“啊?!姐姐!!!啊?!姐姐!!!”惊喜中夹杂着不置信。

“……好啊,很高兴。——”

“铭牌、校服、头发、鞋子。”江尹湛短促的声音一下打断了我生硬的问候。

我满心希望能向天空求助,可那家伙不知是完全忘了我的存在还是对刚才我说的话记恨,总之他已经走出了十万八千里开外,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前方那个左脚有点瘸的小点,悼念自己失去的救兵。

最后,我怀着一种自暴自弃的心情,抬起头,勇敢地面对着江尹湛那厮。

“什么?”

“铭牌、校服、头发、鞋子。”那个混蛋像念经似的又叨念了一遍。

“……喂~!”

“扣两分,罚清扫垃圾堆,围着运动场跑两圈。”

“喂!!”

“啊,现在还不对前辈用敬语,再扣两分,围着运动场跑五圈。”

——这个狗腿子,行情涨得比学校收费还要快……

“姐姐,请问你到我们学校来干什么?!”就在长头发女孩关切询问我的当口,旁边围着的那些值日生轻蔑的表情越来越露骨。

江尹湛那个混蛋面无表情地在自己的手册上记了些什么,接着又说:

“怎么还不去跑?听不懂人话吗?……还是你不知道该怎么围着操场跑啊?”

“呼……”镇定,镇定,我深吸了一口气。

“因为腿太短了跑起来吃力,所以不愿去跑?”

哈……忍耐,忍耐,在这儿打起来可不是个好主意,接下来你的所作所为将决定你在这所学校的去留,你是要让这只到手的鸭子飞了呢还是想让这里成为你的母校……

“那个……”

“什么?”江尹湛从手册里抬起头,满脸傲气地看着我。

“我,我是刚到这里来的转学生。^^”我努力挤出一丝笑脸,天知道要我冲着这个混蛋笑比让我冲一头猪笑还要困难,不,这么说不对,这么说是侮辱了那头猪。

“所以呢?”

“所以,就像你看到的,我没有校服,没有铭牌,没有鞋子,明白了?”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心平气和一些。

“那你就拿到那些再来。”

“……请问……这个,您是这个学校的校长吗?”

“这和我是不是校长有什么关系,你穿校服还得见校长吗?”

“那!!你为什么在这儿对我指手画脚,一会儿要我这样,一会儿要我那样!!!!!”我双手做茶壶状,声嘶力竭地在原地狂吼道。

-0-!!

我终于渐渐露出我本色了,这是他逼的,不怪我。

旁边的值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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