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藏的夜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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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藏的夜与日-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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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冷汗的偎在椅子上。

  到了理塘,城门很有藏地特色,门楼上写着几个大字:世界高城理塘。老喻减速穿过城楼,但没有停车。他告诉我,从亚丁回来后还会经过这里。

  之后我们便进入了海子山自然保护区,这里的景色与前半程的高山草甸差异越来越大。前半程还恍惚找到些塞外江南的感觉,而之后的景色则显得苍凉悲壮,植被渐渐稀少,颜色也变得单调,因为下小雨的缘故,天空是渐变的灰色。

【40】此景只应天上有——稻城古冰帽
吐过两次之后,我稍微安稳了些。老喻开得很快,窗外荒凉的景色,只是匆匆的略过我的眼前。人在这苍茫天地间真是微不足道的。人活一世不过百年,而这里的每一座山每一块石,都比我们更能够鉴证天地洪荒。

  中途我睡了一次,醒过来时,发现天空中乌云连成一整片,天却稍微亮了些,是很魅*惑的灰蓝色,一层一层的渲染开去,直到天地的交界线。我被眼前的景色镇住了,有些恍惚自己是在哪里。

  这是另类又怪异的地域。放眼望去,漫山遍野都是巨大石块,大多是类似鹅卵石的形状,中间却也混杂着很多不可名状的异形。巨大的石块,铺满了漫山遍野,真的是漫山遍野,连山顶也不例外,根本看不到尽头。

  哀黄的野草稀疏地散在地上,向远方蔓延,又隐没在巨石阵中,沦为这巨大的苍茫的背景色。却有一种不知名的植物,活灵活现地从这片背景色中凸显出来,它们仿佛是从土地中生长出来的箭矢,直直的射向天空。它们是鹅黄色的,偶尔也有枯萎的铁红色,笔直的茎上覆盖着一层层花瓣状的叶子,仿佛箭矢上装饰用的羽毛。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植物,能与眼前这片亘古以来的荒凉配合得如此相得益彰。

  这里是盘古开天辟地的证据,还是女娲补天的遗迹?或者,它是远古时候天神们斗法的古战场?

  老喻说,这里是海子山自然保护区内的古冰体遗迹,也是青藏高原最大的古冰体遗迹,又被称作“稻城古冰帽”。我对这里着了迷,要老喻停车去拍照。老喻有些迟疑,因为这里海拔在4500米以上,他担心我呆久了高反会更加严重,就劝我说:“算了,等回来时候再拍吧,还会经过的。”

  我看着窗外,固执的说:“不要等。即使我们能回到同一个地方,也看不到同样的景色。停车吧,让我下去走走,去拍张照。”

  他不再坚持,靠边把车停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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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存在的意义
公路很平坦,一直延伸到天的尽头,穿进魅*惑的蓝灰色里。人在这广阔空间是何其渺小,我忽然明白为什么有人会悟道。身边的岩石或许见证了这个星球的诞生,浸染了天地万物的灵气,而我却可以在这里伸手抚摸它们,心里徒然而生一种敬畏感。它们从何处来?为什么会在这里?它们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

  一切宗教都要解释两个最本质的问题,即世界如何产生,以及“我”存在的意义。

  西方的宗教,以基督教为首,对于世界如何产生,一直逃不开“无中如何生有”的逻辑难题,于是上帝的存在成为了一种必然,第一个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因着上帝的存在,第二个问题也不再称其为问题。基督教宣扬的意义其实是一种外在论,认为人存在的意义应该是在上帝那里,即便你作为一个人并不清楚的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你总之要相信“you are designed for some purpose”,你存在的意义就是要取悦上帝,做他让你、希望你去做的事情。这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然而偏又有人发现上帝已经死了,一直以来的和谐与秩序被破坏了。

  上帝死了,我们还活着。

  人们并没有为自己发现了真理而欢呼雀跃,反而痛苦地发现自己跌入了一个更大的虚无。在这个巨大的虚无里,一切的存在都不再有意义。如果我们的存在只是一个偶然,全然不是由于任何人的创造,存在也不是缘于什么目的。这是多么的可怕!

  更可怕的是,我们终究会死去。

  如果我们注定需要死去,我们还活着干吗呢?无论我们体验过怎样无上的欢乐,无论我们对这个繁华世界如何眷恋不舍,它们都只是暂时的属于我们。我们终究会死去。

  周国平曾经举过一个例子,是说米达斯王在树林里捉住了酒神的仆人西勒诺斯,逼着他说出对人最好的是什么。西勒诺斯嘲笑说:“可怜的浮生啊,对你最好的东西你是永远得不到了,那就是不要出生;不过还有其次好的,就是立刻死掉。”然而乐观的希腊人通过艺术的拯救得出了相反的人生评价:最坏的是立刻就死,其次坏的是早晚要死。

  然而我想来想去,都觉得西勒诺斯和希腊人得到的结论是一致的,那就是对人而言,没有好的东西,只有最坏的和其次坏的。死,让一切短暂的存在变得无意义。对那些永恒的存在呢,对这些石头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呢?

  一切都没有意义,连我存在都没有意义,那么我更不必追寻什么“人生的意义”了,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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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汶川,永远的痛
“哎,你这个人,不是说要拍照嘛,又站在那里发呆。”老喻在车里冲我喊。

  我回头冲他笑笑,上车了。

  之后的一路顺利起来,我既没有头晕呕吐,也没有昏睡不醒。赶到稻城县城的时候,已经是晚上7点半了。天还亮着,我们先去宾馆放好东西,才出去吃饭。我没有什么胃口,老喻说带我去喝点酸萝卜老鸭汤,调养一下。

  他开车带我到稻城县商业街上的一家饭店,那家饭店还真是火爆,竟都没有位子,我们只好先点了老鸭汤,等了大概二十分钟的样子才坐下。

  我发现了这一路上饮食的特点,早餐总是那几样,无论在哪里。正餐总是类似火锅的东西,无论是雪水鱼还是老鸭汤。酸萝卜老鸭汤味道不错,我把里面的酸萝卜都捞着吃了,老喻叫老板又单独上了一盘酸萝卜,倒进锅里。我随手把汤匙放在那个盛酸萝卜的盘子里,老喻却大惊小怪的说:“别放那!”

  我很不解。他解释说:“那个酸萝卜都是在老坛子里泡出来的,那个汁水都不能吃的。”

  这个解释很是没有道理,汁水不能碰,那萝卜不也是这汁水里泡出来的么。可是我也没去深究。

  老喻说,这次我们走的行程,其实和合同上的路线不一样。

  我摇摇头说没怎么看过行程。

  老喻笑着说:“碰到你这么猪的客人,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说行程上计划的是走成都,都江堰,卧龙,四姑娘山,再到丹巴。但因为都江堰那段在修路,所以我们从成都出来,走的是雅安,天全,二郎山隧道,再到丹巴。 

  “都江堰,”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不知道那里灾后重建得怎么样了。”

  “那里其实不是太严重的”,老喻闷头吃菜。

  “你怎么知道那里不严重,你亲身经历过地震么?”我语气有些凌厉,我不喜欢他这样置身事外的说法。

  老喻抬起头,虚张声势地拍拍桌子,说:“我当时也在成都哎,晃得我都站不住了我!我那时还在朋友家打麻将呢我,我直接冲出去开车回家找我妈。还问我有没有经历过地震,哎,你当时在哪里啊?”

  “我当时在上海,上海稍微有些地震的感觉,不过非常很轻微。”我的语气缓和下来,说:“但我们这种地震的感觉和真正灾区的人不一样的啊。对了,你开车去过汶川吗?”

  “去过。不过那里其实不是太严重的。因为震中是在映秀镇,而映秀又属于汶川县管辖范围,所以叫汶川地震。其实地震是沿龙门山脉走向的,汶川县城不在龙门山脉一带,所以受灾不算严重,但地震后路都断掉了,当时打通进去的生命线很难。”老喻缓缓地说。

  我有点诧异地看着老喻,他说:“其实北川受灾很严重的,北川刚好在龙门山脉峡谷地段,距离又很近,人口又最密集,所以受灾最严重,整个县城都没有恢复重建的可能。”

【43】他竟然是赈灾志愿者
“你去过那里吗?”我随口问老喻。

  “当然去过。5月12号地震的吧,我是两天后进去的,5月14号。”老喻说。

  “啊,不是吧?”我一下子激动起来,声音提高了八度,“你是什么?志愿者?你太厉害了!”老喻在我眼前一下子就高大威武起来,我甚至已经开始崇拜他了!

  “也不是那个志愿者吧。”老喻说。

  “那你是怎么进去的?”我问。

  “我啊,我是被骗进去的!”老喻忍不住的笑。

  “到底怎么回事啊?快点说啊!”我简直急不可耐了。

  “我真是被骗进去的。我们有一个探险协会,我们的那个部长,地震的第二天他给我打电话,他问我愿不愿意出去跑一次。”老喻顿了顿,又说:“我当时一听,就说,‘去哪呀,我不去汶川’,我还没结婚没小孩呢。”老喻又笑起来,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

  “他跟我说不是去汶川,是去绵阳。”老喻嘿嘿笑着,说“我一听是去绵阳,那怕个啥子。”老喻点了一支烟,我跟老板要了两瓶啤酒。“结果谁知道啊,我被骗了我!因为那个,绵阳是靠北川交通最方便的地方,我直接就到了北川了我,哎呀,我真是被骗了!”老喻简直乐不可支了。

  我并不觉得有人能把这么一个大活人、又是一个老江湖骗到什么地方去。换做是我,即使我是被骗进去的,事后也会说自己是自愿的。我对这个师傅真的开始肃然起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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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亲历北川
“那他们为什么要让你进去?”我给老喻和自己倒了啤酒。

  “那个路毁成那个样子,别的车也进不去呀。”老喻和我碰了一下杯。

  我恍然大悟,“你就是——开着这辆车进去的?”我的目光落在窗外的帕杰罗身上。

  “是啊,我这辆车子挺争气的,从来没有给我惹过麻烦。”他好像又想起来什么趣事一般,笑着说:“我告诉你哦,有一次,路上有一个大坑,很大的一个坑。我下去看看,觉得过去很悬的。当时我和另外一辆车,我心里想着,冲了!竟然被我过去了!我后面的那个车,还是辆普拉多,陷到里面去了!哈哈,把我笑惨了我!”他果然大笑了起来。

  “可是你是进去了——可你这车子也运不了什么东西进去啊?”我感觉老喻这车也装不了多少救灾物资。

  “你要运什么进去啊,能把人运出来就行啊。”老喻说。

  “哦…”我再次恍然大悟。 

  “最多的一次,我这个车子,坐了11个人,不算我。”老喻说。我看着窗外的那辆帕杰罗,对它也产生出感情来,原来它曾经从事过那么神圣的工作。

  “有人给你发钱吗?”我忍不住问。

  “哪里有——不过后来有给钱的,要不哪里撑得了一个月。”老喻淡淡的说。

  “我听说,我听说那里发生的一些事情,和我们在新闻里看到的不一样。”我把自己听说过的一些事情说给老喻听。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严肃地说:“不是的,不是像你听说的那样的。救人不是那么简单的。那个,在北川,都有那个生命探测仪。但是到处都埋着人,根本救不过来。救人不是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的,我亲身经历过。有一座楼塌了,测出来一个人,活着的,埋在下面。从早上8点就开始钻孔,到了晚上7点还没有救出来,后来我不等了。因为那个打洞很有讲究,弄不好就又塌了,又不能伤到人。不是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的。”他举起杯子,我和他碰了一下。 

  “救一个人就要这么长时间,你想想看。”他说,“到后来,也不是麻木了,真的,没有办法想那么多。”

  “我有一次,走在路上,看到路旁有一块东西,颜色好像腊肉,我还在那里想,哎,这是哪里来的腊肉。走近了一看,吓死我了,是埋了一个死人。那个背露在外面,被什么东西撕开了,又在那里晒,颜色跟腊肉似的。”他又点了一支烟,笑了笑。

  “我到那个北川火葬场去,我都没有地方站。地上全是死人。而且都是小孩子。我没有拍照——我在那个火葬场没有拍照,有的地方我有拍照。”他说。我想,用的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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