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门外一锅焦灼的汤
生活就像一锅菠菜汤,只是放了太多盐。
话说婚后正式上班的第一天,何问就感受到了以往钻石王老五的风光彻底不在。
年华易老,剩男难求。
在这个剩女云集的公司里,钻石王老五总是最受宠爱的。何问觉得,就是现在大家的爱情观都太现实了,女的想找个有钱的、帅的、疼她的,男的也想找个有钱的、漂亮的、疯狂爱他的。这样一来,谁都不想想自己是个什么条件,其实都是一般人,偏偏谁也看不上一般人。眼看着丘比特就要下岗,这爱神的箭都快生锈了。
也不怪大家这么想,拿头牌大魔女Miss杨来说,原本只是个电视台的女编辑,除了学历高点,是个汉语言文学的硕士,其他乏善可陈。就因为找了一个开影视公司起家的大老板,身价一下翻了几番,除了名车名衣、奢侈品等身外,老公还单独开了家民营电视公司,以此来满足她的专业爱好。
那家民营公司就是IDM北京的前身,后来靠超强的发行能力声名鹊起,成为国内同行业的佼佼者。外资方当初肯于投资合作,就是因为摸不清中国电视节目的发行渠道,各取优势联合成立了IDM北京。而发行为什么这么强,Miss杨靠的什么?不是她当过一个电视台的小编辑,而是老公当初打下的坚实基础。大家私底下都在传,她老公后来喜欢上了温柔张——张欣儿,所以Miss杨才对她这么斤斤计较、对她这么凶。她老公没办法,只好又弄出个IDM上海,安排张欣儿避开Miss杨。
一次,Miss杨喝醉了,曾经跟何问说过:“我知道你们怎么传,说我靠我老公上位,他还靠我养呢!那个张欣儿和我抢老公,她根本就不配。”
何问对这些争风吃醋的事情一向不关心,中国一直都说男女比例失调,男的要比女的多多少,怎么可能有女人争一个男人。可是叶丽华认为恰恰因为比例失调,是美女的比例远远要大于款爷,所以金字塔尖上的男人最吃香,更何况哪个女的不认为自己是美女。
美女对于何问来说,那就是一个对女同志的称呼,从未真正去想这个词的本义了。进入自己办公室之前,他就对最近格子间的那个文案说:“美女,一会儿帮我倒杯咖啡进来。”可是他进了办公室把手头的案子处理得差不多了,还不见美女和咖啡。出来一看,那个一百三十多斤的“美女”文案,还在那忙手头的东西,位置都没动过。
何问走过去说:“美女,怎么了,几天不见,咖啡都不帮着倒了。”
对方拿出一袋速溶咖啡递给他:“给你准备好了,自己去冲吧。”
“咦,怪了,”何问笑着说,“以前你都是温柔贤惠、落落大方地冲好,身姿绰约地帮我拿进办公室。”
对方连举咖啡的手都缩了回去:“姐妹们说了,你都结婚了,谁要还是老往你办公室跑,那就摆明了要当小三。我得注意个人形象,不能因为你个老男人,失去了自己的一大片森林。”
何问即刻无语,这样的小三,谁要是想找,那除非是愿意练举重。
咖啡可以不喝,工作却不能不做。除了手头上已经在推进的几个节目,最头疼的是Miss杨让他把饭桌上说的两个方案拿出来。想法他有,具体的一些细节也设计过。但这么大的公司,不可能写份Word文档交上去就OK,做个专业计划书是必不可少的。这样一来,就要带手绘图示、市场分析、收视率预测、目标观众调查,不是多媒体视频,也得是个PPT幻灯片。眼前,何问工作和家庭一堆事,哪有力气干这些基础工作。组里所有的人员加在一起,最适合做这活儿的是叶丽华。可是叶丽华拒不接受,说凭什么美事都是别人的,活都是她干。
这样一来,何问正式上班第一天,主要任务就是和叶丽华解释,只找你一人帮忙,那说明是对你的重视,要不怎么叫二老婆呢。可惜,大半天的工作成绩是:未果。
何问也想,要不以后就不开玩笑了,自己也摆出一派威严来当他的小领导。帮什么忙啊,就是他分配给叶丽华任务。领导分配下属任务,那还不是该无条件接受。可是,叶丽华就是故意不接受。
下午三点,何问不得不收收心,把自己手头那些需要审和需要看的节目方案先弄完。自己出来倒咖啡的时候,偶然发现叶丽华已经在那里偷偷弄文案。他过去刚要说些什么,对方却故意把案子关掉了。何问心里就乐,女人到底是什么动物,你越求她她就越否定,否定的背后却偷偷地干上了。
不对,女人不是动物,是尤物。
快下班的时候,何问已经开始考虑回家以后怎么取悦于老婆和老丈人的事情了,他也没想到,这个时候老妈和Miss杨一起把麻烦抛了过来。
Miss杨先找到他,问他过两天度蜜月要去哪儿。何问如实回答准备去云南丽江,心里想着这个女魔头又在打什么算盘。反正不是去国外,不担心她让自己带奢侈品,否则回来是要钱还是不要钱。
没想到,Miss杨倒是很和善地说:“其实,你该回家乡去度蜜月。东江附近,风景也不少啊,世界物质文化遗产就占了三处,往远处说还有什么曹操写碣石的地方。而且,衣锦还乡,抱得美人归,不是每个男人最基本的想法吗?”
何问想说,那三处是作为一处申报的物质文化遗产,虽然它们离得挺远还分别在两个城市。这样的好主意,也就中国人想得出来。至于那个曹操写下“东临沧海以观碣石”的地方,离东江的距离还没有北京近呢。估计Miss杨肯定是和老公一起去过,那个地方东江人去的少,相反倒是很多北京人趋之若鹜,经常组团自驾去。那里海滩不错,而且人为开发的很少,游客就更少,自然状态相对来言就是净土。
何问想了这么多,Miss杨就以为他动心了,接着说:“你看,在北京这么多年了,你如今娶了媳妇,不回老家看看,那老人们该说你忘本了。”
“头儿,您有什么吩咐就直接说吧,”何问最后决定开诚布公地明说,“只要不是把那块碣石搬回北京来,我一定照办。”
很难得,Miss杨脸上笑得像花一样,十分温柔地说:“还是何问会说话,明说了吧,我是想让你去一次东江,把王大姐他们台长搞定。我得到消息,那个温柔张,不知道怎么就把他们台长搞定了,据说快签合作意向书了。这事,如果等你度蜜月回来,那意向书就变成合同了。”
何问瞬间莫名其妙地想起了一位歌手,那个选秀没选明白却把歌唱得很明白的歌手,他的成名作是《该死的温柔》。
你这该死的温柔,让我心在痛泪在流……
“哦,这个,”没办法,何问双手一摊说,“我还是去帮你把那块碣石搬回来吧。”
Miss杨脸上的桃花立刻凋谢了,冷冷地翻滚着手里的签字笔:“公司正处于最高危机与最大机遇并存的时刻,你作为新升任的节目总监,只想着自己花前月下,甜甜蜜蜜的个人小事。”
何问把头低得很低,恨不得房间突然塌了,硕大的楼板就砸在两人之间,那样就不用看女魔头的一张苦瓜脸了。
Miss杨还在硬压着怒火劝他:“这样不好吗?一举多得,你回去可以按出公差报销。你看看,你度蜜月公司给你埋单,见过这么体贴下属的领导吗?”
何问依旧沉默,这个时候,他回答什么都会授人以柄。
“你很有才,很多人也说你是我们公司的一张王牌。”Miss杨继续冷冷地说,“王牌要是总也打不出去,那留着还有什么用?别忘了,中国是个讲究勤劳与朴实无华的国度,人民的信任高于一切。离开了大家的信任,你就是个张灵甫,也逃不出饮弹身亡的宿命。”
何问心里想,这个女魔头涉猎倒是很广泛,还好意思提人民,人民能开着卡宴车住贡院五号吗?再者,现在谁还看什么《红日》啊,提起红日,大家都以为是那个粤语歌曲呢:命运就算颠沛流离、命运就算曲折离奇……
“说话啊,沉默代表什么?”看着何问不说话,Miss杨追问着。
何问还是不说话,他说什么呢,婚礼前就去香港学习,婚礼后就被叫来陪王大姐,本来想上两天班把手头工作处理好,然后全心全意陪老婆度蜜月。这个Miss杨偏偏又出来横加干涉,如果自己应了,那不就是陷自己于不义,这好不容易搭建起来的婚姻之墙,不就迅速爬满裂缝。
“算了,你出去吧,给你一段考虑时间,也给你点时间做好家里工作。”Miss杨恢复了平静,语音也正常了,“我的工作作风,一向不会强求于人,你自己看着办吧。”
何问转身出门,心里暗骂:你的作风就是一向把强加于人的东西,拧巴成人家自愿。
没过半个小时,何问就又回来了,敲门进来就和Miss杨说:“我想过了,跟搬碣石回来比,去东江出差度蜜月还是个很好的选择。”
Miss杨脸上闪过一丝笑容,不过迅速收拢,干脆地说:“这是你自愿的。东江那么近,能坐火车就不要坐飞机了。报销方面,你一个人的费用没问题,另一个人的自己解决。还有,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何问在Miss杨的办公室里巡视了一圈,这屋子里怎么没有一把砍刀?
何问只提了两个要求:“第一,努力了未必成功,这个不能许诺;第二,公司里的人不要每天没完没了地电话追踪。这两样能答应,明天就动身。”
Miss杨奇怪,何问压根儿没提钱的事,这么轻松就答应了。直到何问走出了办公室,她才把早已心花怒放的笑容表现在脸上。这个孩子真不错,不消一会儿工夫,就决定还是为公司做出巨大牺牲了。
其实,何问不是为公司牺牲,他是不得不这么做。
晚上回到家里,何问就抢着干家务,李萌妈就笑。
李萌爸说是要给学生看论文,一个人去书房,把门一关,什么家务也不管不问。何问大学时就来过李萌家,当初就觉得这个家庭好,永远都是李萌妈干活,操持整个家。没想到几年以后,当他和李萌确定了恋人关系,却发现母亲身上的优点,女儿继承的几乎为零。经过总结分析,他才研究明白,李萌从小就是妈妈干所有活儿,这样的女儿长大了会干活儿才怪。
让他还算惊喜的是,自从登记以后,李萌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努力而倔犟地学习着干所有家务。当然,这在李萌妈那里,被看做是努力学习添乱。
爱可以让一个人失去理性,婚姻却是可以让两个人回归理性。
李萌妈不知道女婿一边干活儿一边有这么复杂的心理活动,只是拉过女儿在一边偷偷说:“记住一句话,没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李萌当然知道,一个男人百般讨好你的时候,就是要小心的时候。男人都是需要你帮忙,才会讨你欢心。无缘无故地热情过度,总归是居心不良。
她和妈轻声说:“我知道为什么,他不好意思和你说。”
“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们小两口的事情,我从来不干涉。”李萌妈根本没在意。
“哎,是比较烦人的事情,又不得不接受。”李萌无奈。
“何问又要出差了?”李萌妈很贴心地问,“他是不是又有工作要忙啊,男人工作忙一点好,起码比那些忙着去招聘会的强。”
“是,也不是,”李萌想了想,还是说,“让他自己跟你说吧,他说要亲口和你们说。”
果然,开饭的时候,何问就一直是有话想说说不出来的感觉。眼看饭吃得差不多了,他那句要说的话也没冒出来。丈母娘疼女婿,李萌妈就在一边先挑了个头:“何问啊,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说啊?”
何问抬头,感谢地看了看李萌妈,支支吾吾地说:“本来想吃过饭再说的,我姥姥病危,可能就这两天的事情了。我和李萌的蜜月去不成了,而且李萌还要和我回东江去一下。这个蜜月假期,可能就得以后靠年假来补。”
李萌妈原来脸上的笑容立刻收拢起来,不过也不是生气,只是关心地问:“什么时候的事,你们赶快动身吧,亲情比什么都重要。”
李萌爸也表态说:“对,亲情最重要,旅游什么时候都可以。”
反正该说的说出来了,何问终于觉得舒服了。李萌的爸妈,似乎就是世界上最最通情达理的人。岳父虽然有些时候倔犟了一些,但跟李萌比起来还差了很多呢。隔着一饭桌的菜,何问用感激的目光深深地望了望两位老人。
事情是这样的,下午刚在Miss杨那里触了霉头,何问回到办公室就接到了老妈的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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