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小想哭笑不得,正待继续喝骂,手机响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令小想接起来,那头是一个好听得有点娇憨的女声:“你好,令小想吗?我是娜拉。”
令小想有点疑惑:“哪位娜拉?”
娜拉答道:“我认识你姐姐,我们可以见一面吗?”
令小想的心狠狠地跳了一下,立刻答:“好。”
挂了电话就对林欢欣说:“我要走了,你们慢慢吃。”
她匆匆拿上包,夏一跳起来:“我跟你去。”
三十分钟后,令小想见到了娜拉。
娜拉是个美女。
肤如凝脂。
是看到了娜拉,令小想才明白了这个词的真正含义。原来一个人的皮肤是可以好到这种程度的,仿佛吹弹可破。而五官又那么精致,身材虽然不高,但十分匀称,再加上会打扮,如是冷冬,里头灰毛衣黑色短皮裤,星星流苏毛衣链,肉色透明袜子,一双黑色过膝马靴,外头罩一件毛领黑大衣,真正美艳惊人。
令小想立刻就自惭形秽了。
因为自己的不够美,因此对美女总心存芥蒂。
她斜眼偷偷看了夏一一眼,夏一那小子仿佛也看呆了,表情惊讶,目光闪烁。
令小想心头不爽,便在桌子下用高跟鞋跟狠狠踩了夏一一脚。
夏一吃痛,却不敢说破,只强笑道:“娜拉姑娘好漂亮。”
娜拉大约早已听惯赞美,只淡然一笑。
地点是娜拉挑的,是一家名叫“胜典”的咖啡厅。
娜拉取了支烟,夏一赶紧站起来,掏出打火机为她点上。
令小想再次不爽,又在桌下重重踩他一脚。
娜拉深吸一口烟,才说:“太意外了。我昨晚一回来就听说了这件事,于是赶紧打听你的手机号。”
令小想犹豫了一会儿,问:“你跟我姐姐……”
娜拉说:“我们俩啊,还挺好的。嗯,有点像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
她的比喻词用得真不好,但令小想顾不上细究,她的疑问是:“那你怎么会到现在才知道我姐姐的事情?”
娜拉微微眯了眯眼,缓缓吐出烟圈:“我去整容了,关了手机。”她看一眼夏一,似笑非笑地说,“所以,别以为我美,都是整出来的。”
夏一有点惊讶,又挺尴尬,答不上话来,只好摸摸鼻子干笑。
令小想也吃了一惊,心里倏地便坦然了,态度也顿时缓和起来:“你能告诉我一点儿关于我姐姐的事情吗?”
娜拉说:“我知道你一定想知道你姐姐为什么会走这条路。这也是我想知道的。”她停顿一下,“她跟一个有钱男人走得很近。”
令小想紧张起来:“是谁?”
当然不会是陈生。
娜拉皱紧了眉头:“我也不知道。看得出来,你姐姐很爱他,把他保护得很好。”
她微微抿了一口咖啡:“我和小敏最喜欢来这家咖啡厅。许多次恰好那男人给她打电话,她没有一次拒绝过。不对,她怎么会拒绝,事实上,她的脸上神采奕奕,高兴得不得了。”
令小想一阵难过:“是不是那男人抛弃了她?”
娜拉凝视着令小想:“你会因为一场抛弃自杀吗?”
令小想想也不想地答:“不会。”
娜拉笑起来:“斯小敏会吗?”
令小想怔了怔,如果换在一个月之前,她会毫不犹豫地答,不会。可是,事实是,斯小敏她自杀了。虽然不一定仅仅因为一场抛弃,但一定有这原因在其中。
旧爱新欢(5)
娜拉的手机响起来,令小想看到她的脸色变了变:“我昨天不是刚给你吗?你怎么……”像是突然想起令小想还在眼前,于是努力地冲令小想笑了笑,“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她站起身离开。
突然间,一直沉默着的夏一说:“我觉得,你最重要的是,过好你自己的生活。不必过于纠结你姐姐的死因。”
令小想说:“闭嘴。”
夏一凑上来,嘴角轻轻上扬:“喂,我说,小想姐姐,刚才干吗踩我的脚,是不是吃醋了?”
令小想的脸红了一下,再次喝道:“闭嘴。”
娜拉回来了,脸上表情并不好,她匆匆说:“我要走了,小想。”她拿起包,冲令小想伸出手来,“希望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小想赶紧伸出手:“我也这么想。”
这女孩的年纪分明比她小上好几岁,却处处显得比她成熟老练,这让令小想感觉有点尴尬。
娜拉转身走了,背影很婀娜。
令小想转而给周志红打电话:“周姐,认不认识一个叫娜拉的?”
周志红想了想,说:“名字有点熟悉,我想想。哦,是个网模。我们报社做过一期网模的专题,她是其中的一个被采访对象。对了,那期的专题是你姐姐负责的。”
哦,大概交情便是那时候开始的吧。令小想心里暗忖。
只听得周志红问:“小想,你的工作找得怎么样了?”
令小想郁闷地答:“还没找到。”
周志红迟疑一下:“我们报社要招几个人。”
令小想一喜:“啊,我想去。”
周志红说:“说是记者,其实主要还是做软广告业务。你能行吗?”
令小想疑惑起来:“软广告?”
周志红说:“嗯。没有底薪,按广告费提成百分之三十。其实真要做得下来,收入还是很丰厚的,关键是你要拉得下脸面。”她想了想,补充一句,“你姐姐原来也做这个,她做得很好。这一行就是这样,关系是滚动出来的。做得越多,人脉就越广,做得就更多更好。”
令小想不及细想,便答:“我做。周姐,我做。”
周志红说:“好,你明天早上九点到报社来。”
“谢谢周姐!”令小想说。
看着令小想挂了电话,夏一才说:“小想姐,你都不擅交际,哪里做得了这个。”
令小想答道:“这世上只有不肯做的事,哪有做不了的事。”
夏一轻哼一声:“那么今晚先跟我去实践一下好了。”
令小想正想说不,转念间,却答应下来。
夏一说得很对,她真的不擅长跟陌生人打交道,需要锻炼。
夏一挑的地方是民族广场。
他说:“男的你上,女的我上。”他递给她一个购物袋,往里边塞剃须刀和男式盒装内裤。
令小想涨红了脸:“裤子不要。”
夏一瞅她一眼:“理由?”
令小想说:“不喜欢。”
夏一轻哼一声:“理由不充分,驳回!”他叮嘱她,“你这模样其实很适合做这行,斯斯文文的,男人一般不好意思拒绝。记住,剃须刀三百八十元一把,打个折两百八。内裤六十八一盒,打完折最低四十八。”他推她一把,“去吧。”
令小想被他推得脚下一个踉跄,正想骂他两句,却看到他已找到目标上前兜售了。
令小想定定神,扫一眼袋子里的东西,什么破货,还三百八!鬼才买。
她站了许久,广场上人来人往,她愣是开不了口。
突然间有男人走得疾,撞着了她。她“哎哟”一声,差点儿摔倒。男人赶紧扶住她,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她匆匆答:“没事。”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旧爱新欢(6)
两人目光对上,不约而同地惊叫:“啊,是你!”
真是太糗了。
竟然是许履文!
令小想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许履文打量着她:“你在干吗?”
令小想支吾半天,才挤出一句:“推销!”
许履文吃了一惊,令小想的脸更红了,许履文看着她,目光里渐渐流露出一丝笑意来,他温和地说:“拿来我看看。”
她有点别扭,站在那里没动。
许履文又说:“拿来我看看。”
令小想抬起头来,恰好看到夏一站在不远处,正着急地冲她打着手势,示意她赶紧拿东西出来。
令小想咬咬牙,伸手拿出剃须刀。
许履文扫了一眼,简短地说:“多少钱,我买一把。”
令小想吃了一惊,赶紧说:“不用不用……”
许履文打断了她:“你不是在卖东西吗?顾客要买,你为什么说不?”
犹似一记闷棍,一下子把令小想敲得回过神来。
可不,她不正是在卖东西吗?许履文是谁?不就是一个她恰好认识的顾客吗?她为什么要不自在?为什么不卖?
她深吸一口气:“五百八十元一把,熟人,给你打个折,四百八吧。”
话一出口,她就感觉到自己的背直了起来。真的,没什么了不起的,把脸皮弄厚也是一项技术活,她不见得做不到。
许履文掏出钱包,数出五张大钞,令小想找了他二十块,想想还是犹豫着解释:“我明天要去报社工作,今晚先来个实地体验……”
许履文微微皱起眉头:“哪家报社?什么工作?”
“《N城都市报》。说是做软广告什么的……”
许履文凝视着她:“你能做吗?”
她突然俏皮起来:“为什么不能,我刚刚不是才成功卖出一件商品吗?”
许履文笑了:“好。我有事先走了,过两天我给你打电话。”
他的步子很匆忙,令小想眼看着他走向广场边的酒店里,这才大大地松了口气。
夏一已经小跑着过来,兴奋地嚷:“卖出去了?”
令小想说:“卖了四百八。”
夏一瞪着她:“你丫还真是做这行的料啊。”
令小想说:“成本多少?”
夏一老老实实地坦白道:“八十。”他皱起眉头,“那男人还真是个傻瓜,通常能卖到一百五就很好了。”
令小想瞪大眼睛:“那你让我至少卖两百八?”
夏一嘿嘿笑:“我是考验一下你的销售能力。”他兀自百思不得其解,再次说,“小想姐,说真的,你真的不觉得刚才那男人是个傻瓜?他就没跟你讲讲价?”他一拍大腿,“我说嘛,你这模样最好去骗男人!”
令小想哭笑不得,飞起一脚:“拿屁股过来!”
夏一退后一步,笑:“走吧,去喝两杯。庆祝一下。”
令小想说:“不了,我明早要去报社,要早点儿睡。”
夏一涎着脸:“那我去你家睡。”
令小想喝道:“滚。”
事实上她害怕一个人睡。
夏一就躺在客厅的沙发上。
等她洗完澡出来,夏一已经睡着了。
她怔怔地看了他好一会儿。
不是不感激他的,她知道他的好意。
他知道她怕黑,怕孤单。
她不清楚他的一切,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并无警惕之心。也许是因为自己其实还真没什么东西可让人骗的。
除了感情,不,说到底,那感情是自己心甘情愿付出去的,哪里就真的谁骗了谁。
她睡不着,拿夏一的烟来抽。
微微一侧头,可以从墙上的镜子里看到吸烟的自己。披着长发,表情迷茫慵懒,有一种平时连自己也从未曾发现过的美。
她自恋了好一会儿,才叹息着拖出茶几上的收纳箱。
旧爱新欢(7)
里边是斯小敏留下来的东西。周志红和几个同事在事后收拾的。
她打开看过,始终没有什么发现。一支口红,一支护手霜,一支笔,非常普通,应该是办公室统一发下来使用的那种。一本笔记本,非常唯美的封面。还有一些零碎的东西。
再次打开笔记本,令小想忍不住无声地笑了笑。本子从后倒着记录,简单且潦草地记录着一些公司名称和名字——这个倒着记录的习惯,已经记不清是她影响的斯小敏,还是斯小敏影响的她。
这本笔记本她其实已经不止一次地看过,甚至上网搜过这些公司,今天接到周志红的电话立刻就想到了这本笔记本,这应该是斯小敏当时寻找的客户,随手把他们的联系方式记在了笔记本里。
令小想有点疑惑,斯小敏的心事,到底存放在哪儿?
夏一翻了个身,嘴里嘀咕道:“姐姐怎么还不睡?”
她搁下箱子上床。
仍然睡不着。
她想念许履文。
要到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分,她才敢放任那一种想念,去他妈的理智,她真的想念他。
这么些年,也不是没碰到过一些条件还过得去的男人,可是她始终没有心动的感觉。她虽然很肯定自己终会结婚,像世上所有普通人一样,平淡地相夫教子,毫不稀奇地老去。可是,她还是想要找一个相爱的人。这世上爱情那么渺茫,她仍然还抱着希望,也许会有一场好运气,可以跟相爱的人在一起。
可是只有一想到许履文已经结婚,她就全然地泄了气。那些隐存的希望像肥皂泡,噼噼啪啪地在空气里依次破灭。
她一直后悔,和他最亲近的时候,她没有勇敢地拥抱过他。这念头一起,就成了她的心头结。
她辗转反侧,如果不是重逢,她的心海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