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少泽仿佛魔障似的不停重复着“都是我的错”这句话,那神情中带着一种死寂,让在场所有人都哑了口,不知道该用怎么样的话去安慰他。
他的阅历毕竟还浅,从来都没有付出真感情去喜欢过人,但是这第一次真正爱上了一个人,爱人……便为了救他而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霍少泽远远不如李抚榛那般的坚强,他只是一个刚刚才大学毕业的青年,从小都被霍家娇惯着长大,也从来都没经历过大风大浪。这两年来压迫着他的那颗巨石,让他无法呼吸、无法喘气,而到了今天,终于是彻底引爆。
他的理智已经快要燃尽。
即使心里是知道霍铮在这件事上并没有错,而天灾*也是无法避免的,但是,那样诛心狠毒的话语却仍旧是从他的嘴里说了出来,因为满心快要将他吞噬的绝望,让霍少泽……
真正感觉到了空气被压迫着从胸腔里消失的感觉。
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要是那个人……死了,他又该怎么办呢?
手术一共进行了三个多小时,已经陷入深度昏迷两年的身体自然是在各方面都有所下降,并不健康。而这一次的急性肝功能衰竭真的是让专家医生们费尽了心思,总算是在数值下降到危险值的时候,将人从死神手里抢了过来。
徐昱卿被推出来的时候,霍少泽不知从哪儿来了一股力量,就扑了上去。
两年的昏迷,让徐昱卿的脸色病白得可怕,他紧紧地闭着双眼,带着呼吸机,仿佛死亡一般地沉睡着。
霍少泽将脸庞贴在徐昱卿的心口处静静地听着,当听到那个仍旧在微弱跳动的心跳声后,他终于缓缓直起身子,痴呆似的呢喃着:“你还在……老徐,你还在……”
下一秒,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浑身的力气,直直地往后倒去。
霍铮赶紧地接住他。
之后,徐昱卿又被推入了icu病房观察,而霍少泽足足昏睡了一天一夜才醒过来。昏倒的原因是悲伤过度,同时也耗费了太大的心神。
按医生的话来说,霍少泽是需要静养几天的。但是,霍少泽一醒来就直接拔了手背上的输着葡萄糖的针头,在护士的惊呼声中冲到了icu病房外,紧贴着那张冰冷的玻璃,看着里面昏迷着的人。
接下来的三天,霍少泽简直像是忘记了自己到底是谁,只是眼也不眨地盯着病房里的人看着。等到医生确认真正脱离危险期后,他才稍稍恢复了一些精神,开始继续如同以前那般照顾着徐昱卿。
在徐昱卿从icu病房转入普通病房的那天晚上,李云疏陪着李抚榛来探望徐昱卿。在他们要离开的时候,霍少泽突然站了起来,看着李云疏,踌躇了许久,才说道:“老大……我……我当初说那些话,真的……真的不是有心的……”
李云疏脚下的步子一滞,转身看向霍少泽。
霍少泽歉疚地低下头,看着地面,说:“大哥……一直都没来医院,大概,是在躲着我吧?我真的没有想过要让大哥……要让大哥去偿命,那个时候我的脑子里说着不可以这样,但是嘴上就说出来了。我真的真的不是有心的……”
李云疏脸上笑意全无,他垂着眸子,看着手足不安的霍少泽。
霍少泽继续说道:“大哥,他一定还在埋怨我吧?我说的那些话,真的是太该死了,其实我说的时候就在后悔,可是……话还是说出口了,大哥,也一定伤心了。我很想告诉他,我真的非常尊敬他、爱他,他是我的大哥,我从小都跟在他后面长大,我的那些话都不是真心想说的,我想让他忘记那些浑话。”
“可是……我没有脸去见他。”
李云疏看着这样失落懊悔的霍少泽,慢慢的,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来:“你的话,霍铮从来没有放在心上。如果推己及人,躺在里面的是霍铮,而我是你,恐怕……我也会一时间被恐惧和绝望冲昏头脑,说出不该说的话来。”
霍少泽讶异地抬首看向李云疏。
李云疏继续说道:“但是,小泽,你已经长大了,你要明白无论你做什么事,都是需要承担责任的。你是希望我向霍铮带去你的道歉吧?”
霍少泽点点头。
李云疏却是摇头:“我不会帮你去说这个话,因为这是你要做的事情,你就该自己去做。你明白吗,小泽?”
沉默了良久,霍少泽轻轻点头,然后说:“我明白了,老大,我今天晚上要在医院陪老徐,明天就去找大哥,告诉他我该说的东西。”
李云疏欣慰地颔首。
等到李抚榛和李云疏离开了b市第一医院的时候,坐在李家的车中,李抚榛忽然开口:“小云,其实……你知道吗,我的心里,也不是没有恨过。”
李云疏诧异地转首看去。
只见这个似乎十分坚强的母亲轻轻挽了耳边的碎发,道:“在从小泽的口中得知,昱卿……是为了救他而变成这样的时候,我也对小泽说出了……不该说的话。其实,这并不能怪小泽,我已经活了四十多年了,有的事,一时也不能看开,我们都需要一个时间,去想明白一些东西,而且去真正地接受。”
李云疏开口:“大姨,我觉得……您已经看开了吧?”
李抚榛轻轻点头:“嗯,毕竟吃了四十多年的饭,我也早就看开了。在我的心里,再也没有怪谁的说法,就是那个现在在监|狱里的货车司机,我也没有太大的怨恨了。这就像是一场天灾*,我现在只希望昱卿……能够好好地活着,活到我闭上眼的那一刻,活得比我要长。”
李云疏有点不能明白了:“大姨,您为什么……不去埋怨那个司机了?”
李抚榛却是转首看他,反问:“我就是再去恨他,他已经在监狱里一辈子了,我就是再恨,昱卿也不会立即醒过来。你说,我还有必要去恨他吗?”
李云疏倏地一愣,下意识道:“没有必要了。”
“小泽……现在只是还没想开,他毕竟年龄还小,只要给他时间,他就能完全从那个怪圈里走出来,真正地明白,对于他和昱卿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什么。”
李云疏说:“嗯,我知道小泽是什么样的人,我和霍铮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他,只要给他时间,他会长大,而且现在……他已经长大很多了。”
李抚榛轻轻点头,然后转首看向了窗外,似乎只是随口地说上一句:“我觉得,昱卿会醒过来的,那么严重的伤势……他都撑了过来,他很想醒过来,他真的,非常想醒过来。他有着不可以放弃生命的信念,无论那个信念是什么,但是……至少撑着他在活了两年,到现在,也依旧没有放弃。”
这是李云疏第一次听到李抚榛说这话,令他惊讶不已。
“好像就是心灵感应吧,毕竟是从我的肚子里出来的,流着我的血。我感觉到昱卿似乎一直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但是却始终没有成功。他很想醒,那么我相信,我的儿子,一定能够醒过来。”
“一年,两年,三年……”
“五年,十年,二十年……”
“只要他 ;茶香四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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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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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第二天的时候,霍少泽便去了霍氏,乘着电梯到了最顶层。
在霍铮的面前,他还是有些胆怯的。没有了之前那股子冲昏头脑的怒气,霍二少在自家大哥面前,那从来都是如同小鸡崽一般,只会点头,不敢吱声。
足足站了有十分钟,霍少泽都没有敢说话。到最后,反倒是霍铮开口了:“徐昱卿……怎么样了?”
霍少泽赶紧回答:“老徐最近恢复得还不错,之前一直被忽视的慢性心力衰竭也好像差不多得到改善了,不会再出什么问题了,大哥你不要担心。”
“嗯。”
这一下,房间里又归为了沉寂。
就在霍少泽踌躇不安、屡次想要开口道歉却不敢说话的时候,只见霍铮突然放下了文件,抬首看向了霍少泽。
霍铮深沉复杂的目光在霍少泽的脸上停留了许久,看得霍少泽是越来越忐忑。
不知过了多久,霍铮才轻轻地叹了一声气,说:“霍少泽,无论发生什么事……我只希望你永远记住一句话,你是霍家人,霍家永远是你的后盾,你还有爷爷,还有父亲,还有母亲,还有……大哥。”
“我们永远都是爱着你的,永远。”
霍铮从来没对霍少泽说过这样的话,在霍少泽的心里,大哥就是那个自己出了错永远给自己擦屁股,然后还丢下一堆可怕惩罚的人。但是现在,霍少泽是真正地明白了,霍铮为自己付出的心血,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大哥……你……”
“好了别哭,整天哭哭啼啼的,还是个男人吗?”
霍少泽刚感动一会儿,就被霍铮淡漠严肃的话给又吓了回去。他撇嘴,道:“大哥,你刚刚还说什么……永远爱着我呢,怎么现在,又凶我?”
霍铮挑起一眉:“怎么,想造反?”
霍少泽今儿个还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刚刚还说爱我的呢,我这就告诉老大去。我大哥说,他爱我爱我爱我。不对……怎么这么肉麻……”
“霍·少·泽!!!”
霍小二一溜烟地跑出了总裁办公室,只留给霍铮一个背影。
气死霍大少的人员名单里,嗯,又加了第二个名额。
接下里的半年里,徐昱卿的情况真正是恢复了稳定,奇迹的是身体各方面的指数也上升了不少,医生也说似乎是那场急性肝功能衰竭仿佛是一道门槛,这一跨过去,所有的情况都开始好转起来了。
李云疏生日的那天晚上,两家人和一些朋友聚在一起庆祝了一会儿,霍铮便和李云疏一起回了家。两人就着今天晚上到底是回哪儿的问题,产生了一次严重的争执。
这次的争执,简直是两人相恋以来最最火山爆发的一次。
李公子嫌弃郊区的那栋别墅太远,就想着回公寓算了。但是以往万事都依着李云疏意思的霍铮,这一次,却是死活不答应了。任凭李公子是怎么说,霍铮就一口咬定咱们开车去别墅,还不愿意说出理由。
结果就是,有车的人,掌握话语权。
李公子没好气地赶了两个多小时的夜路,总算是到了别墅。在路上,李公子可是拿睡一个月的书房作为威胁了,霍大少愣是没松口一点。
等到两人到别墅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多钟,李云疏一边进屋,一边故意冷道:“你说这黑灯瞎火的,我们要来这干什么呢?又不是只有这儿有床了,公寓那儿不也是床吗?”
一边说着,李云疏一边摸着墙壁上的按钮,玄关中晕黄的灯光立即点亮。
“嗯,不一样的……”一路上死活没有松口的霍铮,总算是说了第一句话了。
听到霍铮蚊子哼一样的声音时,李云疏已经快走出玄关,这忽然一听,他脚下的步子顿时一滞,诧异地转首问道:“能有什么不同?”
霍铮将厚厚的呢子大衣轻轻搁在了玄关的衣物架上,然后抬步向李云疏走来。安静逼仄的玄关里,似乎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在微弱地响起,李云疏不知怎得,忽然就心中一动,感觉到一丝异常起来。
“你这是……怎么了,今天?”
回应李云疏的,是忽然一个用力的拥抱。霍铮将削瘦挺拔的青年一下子拥入怀中,趁着李云疏还未曾反应过来的时候,低沉磁性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响起:“云疏,生日快乐。”
李云疏微微一怔。
接下来,就是一个等待拆开惊喜的过程。
霍铮站在李云疏的身后,用右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左手则是紧紧地拥着他的腰身,指引着他前进。
“嗯,抬起脚,小心台阶。”
在一片黑暗中,李云疏仿佛忘记了自己到底是谁,他的世界里只有男人低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还伴随着让人发晕的热气。霍铮手心的温度顺着李云疏的眼睛传过来,他听着对方的话而不停地走动,似乎是上了楼,似乎是转了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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