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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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如盐-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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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没有染上什么庸俗的嗜好,却也是一个庸俗之人,我从小爱记些琐碎的小事,反而使我的人格变得不那么高尚了,就写不出阳光的东西。说穿来,不过是无聊地去寻找一些人的偏门轨迹,爱说些产房里的呻吟,总体上来说并非是我卑鄙,或者说我对当时有成见。

  北风刮着枯黄的野草、树枝,嗖嗖地怪叫,好像天突然变得更黑了。这夜深邃的宁静,不禁感到这黑夜里有一股极其可怕的力量,陡然会让人感到害怕;从此我们家也就失去了往日的好日子,一场又一场的伟大的政治运动,把我童年的梦和憧憬揉碎了,把我们家推进苦难的深渊。姑且我们不去说那太的事,当然,也不会知道我的人生之路是这样的难。

  我们在阿姨家吃完了晚饭,爸爸还没来接我们。

  这一天,是每一个全托的孩子最盼望的日子;每次爸爸都是迟来接我们兄弟俩,总觉得有一个熟习的身影晃过,总又是失望,一种强烈的欲望在我们的心里涌起。

  “爸爸来了!”弟弟高兴地叫起来。

  我也看到了爸爸,他穿着一件军大衣,上面是毛领子的,好是精神。我们俩一齐跑到爸爸身边。他拉着我们的小手,到哪阿姨面前(她老公姓彭,南昌人。那时带我们的阿姨,大都是年龄比较大的),说了些感谢的话,领我们回家了。。 最好的txt下载网

(四)往事  夜(2)
这时,夜色已经很黑很黑了,风刮着野草发出怪怨,哀婉凄切。在路上(快走到镇粮管所的地段),我突然问爸爸说,现在有个工贼……我想了好久也没说出他的名字,也许是我记不清楚了。其实,是我的语言表达能力差。

  “是刘少奇。”弟弟马上补充说。

  “他好坏吗?”我又问。

  “是吧。”爸爸简单地回答我们。好像爸爸故意打岔,问我们吃饱了没有,想不想爸爸、妈妈。

  那条路虽然改了好久,现在己不存在了,但却永远留在我心中。这条路实际上是一口鱼塘的堤坝,上面的宽只能过一条大板车;在冬天,鱼塘里早就没有水了,塘里有许多土砖,是农民用来盖房子的。好大好大的一块,在幼儿园里就能看见。现在天黑了,什么也看不见了。

  回到家里,爸爸给我们洗脚,对我们说:“你们现在小,什么也都说不清楚,就不要在外面乱说刘少奇。”

  “嗯。”我们很听话地应了声。

  其实,我们是受每天的高音喇叭的影响,这种宣传真是相当高明的艺术性犯罪,达到了极致。那时我什么也不懂,只是好奇地问一问,其实已经受教育了,是多么可怕。但我记不清楚当时爸爸是什么样的表情,也根本不会去观察他的表情。在幼儿园里我们没有说过一句,只是静静地听那些阿姨的孩子,从放学回来说。

  我上床时,无意识地看了一眼窗外漆黑一团的夜,什么也看不清,但心里有一种无名的怕。那时我看到的是生活的基本色调,都是被人涂抹浓浓了,不知是应该用莺歌燕舞来形容,还是……真的在惊神泣鬼,铜锣敲得是地动山摇。这人造的奇迹,后来也改变了我的生活轨迹。这在整个社会来说,其实是太微不足道,自然也就是无足轻重了,不可能会有高尚的忧患意识。这样,我就不知道自己是那一根草了。

  一场又一场伟大的政治运动蓬勃发展,社会早己丧失了理性,使得整个民族神魂颠倒而热情奔放。人再一次放弃了道德,想用他人的鲜血来改变自己的人生。在这个挤满了英雄主义的年代里,很大一部分人,在不知不觉地成了这个社会祭坛上的祭品。这种恐惧往往不顾一切,把无情的灾难降临在我们幼小的心灵上,让我经受常人无法承受的洗礼和生活的磨难,或许说是我命中要遭此劫。也是从那时起,我和弟弟再没有回到幼儿园了。

  从这时起,在我们这里,在我们家里,演义了一个个肝肠欲断的故事……

  童年的故事,我可能永远也忘不了。在那个年代,只有妈妈用最坦率、最淳朴的爱,爱着我们……其它的好像我永远也与我无缘!

  从那时起,美的心灵从始关闭了,童年的梦不再是美丽了,除了悲伤和痛苦,就再找不到阳光的东西。我见到的就人与人的关系都被扭曲了,社会告诉我的除了无耻,大概剩下不了什么值得自豪的东西了。在那一时期,许多无知的人走上了他们人生的金光大道,张扬了他们人性的最黑暗的一面。虽说有些阴森恐怖,却又在革命的口号里淹没了。荒淫无耻的反倒有理,令人眼花缭乱,无缘无故地被钉在罪孽的十字架上,像精神病发作一样,还在唱赞歌。我想起一个著名的画家说过,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不能见到“红”的颜色。听来像是有些荒唐,却总耐人寻味,但历史的真相往往十分复杂诡异的。

  中国大地上,一个巨大的阴影凌驾于一切之上。那不可思议“血统论”油然而生,“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对联也就横空出世了。其实,这就是荒谬的封建世袭的思想,只是要纵贯社会的不平等公开化与永久性。 

  我们这个民族还在一种现象,当找不到自己的真正敌人时,它总会在其内部找出“敌人”来,所向披靡地“斗智斗勇”,雄心勃勃地去完成自己的雄心壮志,残酷无情地去打击自己过去的“盟友”。这种不厌其烦地打击“同甘共苦”的“盟友”,也显示了斗争艺术的高超。人啊,斗来争去的,不就是为一个“利益”吗?这“利益”自然遵循金钱利益、家庭利益、政治利益,去相互交战,这个社会就不可能不上演悲剧。

  一九八六年夏写二00九年改

( 五 )往事   沉浮(1)(这是1967年夏的事)
我和弟弟从那次回来就再没去幼儿园了。转眼又是春天,我们住在爸爸单位里的房间,在二楼东边临街,每天能看到街上的*队伍,到处是革命的旗子,或是成群的戴高帽子的人在游街。不能说是“天翻地覆慨而慷”,一穿上草绿色军装,戴上红袖章就任行暴行肆虐,也就是那种“不爱红装爱武装”。神州大地到处都变得疯狂,到处都是暴虐,也就是“*”常用的,“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这里面跟我们的教育弘扬革命暴力是分不开的。真是“乾坤颠倒”了,变成了“劳力者治人,劳心者治于人”,到处都能看到,听到血腥的事,所有的文明都撕碎了。

  爸爸单位的房子不很大,除了放一张比较大的床外,就没有多少空间了。靠西边的墙边放了一张四方桌,北边的窗台边放了张办公桌,几乎就没多少空间了。

  爸爸去电站建设指挥部上班,他在那里负责电站的建设。虽说是隔河相望,但要去那里要绕弯从大桥上过,就比较远了。我自己一人去过一次,那里用的石头不是量方,而是过磅秤。因没有人管我们,我们每天都是自己出去玩,或到街上去看生硬的“忠字舞”,或送人去参军入伍和那些戴高帽子游街的人。当时我并没有多少好奇,压根儿不知道这里面的凶残。

  在我的记忆里,那年的春天好像没有下过多少雨。这时的武斗已经是如火如荼了,很多地方出现打死人的现象。我每天见到的曙光从东边的山上升起,明媚的阳光照在淡绿的小草上,匆匆地变化。特别是那南面黄山坡上的洁白的金缨子花,长得特别美,像花环放在山坡上,好多好多。盛情开时,含有一种哀伤的美,仿佛这是大自然送给大地和人类的花环;现在的人看了,也许会觉得她太单调,但她纯洁、朴素花却留在我的记忆里。在雨中微笑,在阳光中微笑,在露水中微笑,她这淳朴的风韵让人陶醉,能感受到她哀伤的美。当时我不知道她有锋芒的尖刺,是防止人类或野兽去践踏她。

  在雨后,这新长的叶儿油嫩地绿,那大朵的花儿更觉得她美极了。我喜欢这花的纯洁白。那时并不知道这美丽的花会被骤雨打落,会溅上黑黑的泥土,或黄泥。也许我还小,没有什么烦恼,对这扑朔迷离的世界没法去认识,看不出忧愁渗透着大人脸上的表情。

  春天和煦的斜阳就快结束了,花儿也在悄然地凋谢。

  我喜爱这些洁白的花,风儿带上嫩绿气息,在光和大地的美妙组合,让人欣赏,让人享受她带来的纯洁。但绿叶下的暗淡阴影,总叫人迷惘,就如这新悠悠的绿韵中,托起一朵朵小白花,多少渗入一种凄楚与悲伤。这绿与白,相互映衬着自然中的多愁善感,唤醒不了人类美的心灵,大街小巷满是“红绿走旌旗”。

  我不敢去碰这花,除了她有一身的刺,还有一种说不清的哀思和凄凉,深深地渗透到我幼小的心底。一是她太纯洁;二是她爱生长在坟地里,自然叫我生畏。也许是大自然送给那些被侮辱而死去的人的礼物,或者是被冤屈而死的花圈。

  初夏的一个清晨,曙光从云的后面喷射出金色光芒。但是,风里还透着一股春的寒气。我独自一人去河边的小山坡上玩,薄薄雾气从湿润草地上升起,绮丽的朝霞变幻莫测。

  露水润泽小草闪着的光泽。其实现在回忆起来,也是一张张纯真而可怜的脸,也许是由于我这种悲戚的缘故。

  大人说,出了早霞要下雨。我可不管这么多,一个人悠然自得地玩。我走进一片小斑竹林,有许多新长成的小竹,但还未长出竹叶,上面还未脱去笋壳,纤细地随风起舞。

  我折断了一棵小斑竹,把那粉红的野蔷薇花插进笋壳中,看上去好像竹子会开这种花。我一人挺细心地插,心里有一种说不清的喜悦,美极了。我把这“长满”鲜花的竹子举回家时,妈妈正在井边洗衣服,见我扛回的小竹“长满”花,还真以为这竹子会开这种花。我很得意地告诉妈妈,这花是我插的。

( 五 )往事   沉浮(2)
炽热的阳光很快顶替了初夏和煦的阳光,大地沸腾了。我不觉得有什么悲哀,但好多我认识的叔叔、阿姨都被揪出来了,在大街小巷里游街。他们背上背着纸糊的大王八,或用纸糊的蚌壳,或戴着纸糊的高帽子。当然,我不懂这些。有时也跟一些大点的孩子去电影院的仓库(她姓司,河北保定人。女,排行老二),去检一些留声机的唱片玩。那是乱七八糟地撒在地上,很多都是半块的,有薄薄的红的绿的,也有厚厚的黑色的。这残局好像是红卫兵造反干的;有时大点的孩子(姓兵,男,他在家排行老大)让我钻进小房间里,把玻璃酒瓶拿出去换钱。他们一分钱也没给过我,其实那时我不懂这钱是干什么用的,只听他们摆布。

  在这把蒙昧和野蛮看成革命的年代里,最大的悲哀莫过于蹂躏生命和侮辱人格,而这种事总是那么一往情深地进行着;那些狂躁、狂热、偏激、粗野、残忍和恐怖常常在大街上能见到。人性的朴素灵魂被灿烂的阳光晒干,游街的人也越来越多,除了常见的高帽子,就是挂破鞋,女的理阴阳头,用尽一切侮辱人的手段。有时,也会有大卡车从我爸爸住的楼下开过,上面站着戴红袖章,戴绿军帽的人,手上高举红语录本呼喊“革命无罪,造反有理”,高喊打倒我爸爸,唱着毛主席语录歌,但一直还没有拿去批斗。其实,我的心情模糊地蒙上了神秘的恐惧,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打倒爸爸,不知道这危险一天天地逼近我们。

  一天下午,天是阴沉的,我一人玩到镇中心小学。看到一间教室里关着一位女教师,被反绑在一张课桌脚上。看了好久,她没说一句话。

  我认识她。前不久,她的老公在大街上被五花大绑,牵着游街。听人说过他(江西樟树人,省军区来的)是地主的儿子。过去常跟我爸爸一起打麻将,他的大女儿是通过我父亲的关系,进了省什么剧团。为什么她不跟我说话呢?

  回家我跟妈妈说:“周(邹)教师被绑在学校里,是不是要批斗。”

  “不会吧,是不是你看错了?”妈妈说,“不过,听说你们幼儿园的万阿姨被人抓走了。”

  听妈妈说万阿姨被抓,我觉得她是好人。也许是在幼儿园里她最喜欢我,对人都说我听话的缘故。

  六月的一天中午,妈妈在家里做事,我同弟弟一起到外面去玩。在离我们住的不远的地方,有两口鱼塘。上面的大鱼塘早干了,塘泥被太阳晒得裂了,我和弟弟在塘里捡田螺玩。玩着玩着,我们就下到下面一口小鱼塘里。小鱼塘中间还有*,它的西面是大片的水田,靠北面高坎上有镇上的小邮电所,一排矮矮的青砖小瓦房。

  弟弟先下去,见到靠水边有一个好大的田螺,就要去捡。结果是不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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