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闲堂也是夫人名下的产业,你不知道?”
文大爷一边直着脖子吞着点心,一边点着头,
“知……道,掌柜是那个叫竹雨的,人长得,那叫一个俏”
林宏坚脸色冷了下来,抬手重重的拍在了几上,文大爷怔了怔,直着脖子咽了点心,端起杯子,一口气喝了,献媚的笑着说道:
“早就想着去看大少爷,可……唉,大少爷,你不知道,舅舅如今过得惨啊,口袋里半分银子都没有啊想给大少爷买个拿得出手的东西,都没钱哪”
文大爷挤着眼泪,用衣袖擦着眼圈,
“空着手去,舅舅哪有那个脸?前门那家铺子里,新进的湖笔,舅舅就没见过那么好的笔大少爷就是爱这些笔砚,舅舅天天都过去看一遍,看看那笔,想着要是大少爷用着,该是多么好那个笔要是在大少爷手里,写出来的字该是多么好看。”
文大爷挤出了几滴眼泪,一边用衣袖擦着眼泪同,一边可怜巴巴的看着林宏坚哭诉道:
“可舅舅如今连饭都吃不上了,别说湖笔,就是白杆笔,也买不起啊,大少爷,舅舅可怜啊”
林宏坚眼中闪过怜悯和不忍来,忙从袖子里抽出丝帕递了过去。孙义站在林宏坚背后,冷眼盯着文大爷,声音带着笑意问着小厮,
“刚才欺负文大爷的人,送到衙门里没有?”
文大爷脸上闪过丝慌乱,林宏坚点着头,转头看着小厮质问道:
“是什么人?竟敢光天化日之下,这样欺负人?”
“回爷的话,那两个是万花楼的护院,说文大爷在万花楼喝花酒,又和人赌输了,银子不够,文大爷就带着两个护院到对面那家当铺当东西,没当够银子,两个护院怕没法交差,就要当文大爷的衣服,文大爷不肯,才纠缠了起来。”
第一卷 第二百六十八章 不着调
第二百六十八章 不着调
孙义微微眯着眼睛,盯着文大爷,林宏坚冷着脸正要说话,文大爷用袖子掩着脸又哭了起来,
“大少爷,都怪我,都怪舅舅穷啊,这大过年的,你母亲又不在了,舅舅疼你啊,一心想着去看看你啊,想着给你买那套湖笔,可舅舅穷啊,舅舅没银子啊,这才打了主意,想去赢些银子回来,谁知道,又让人骗了,大少爷,可怜你母亲啊,要是你母亲还……”
“文大爷请慎言爷和夫人好好的在王府里,什么在不在的?文大爷这话,传出去,可是要打板子的”
孙义冷冷的打断了文大爷的哭诉,文大爷打了个寒颤,后面的话赶紧咽了回去,也不敢抬头看孙义,只眼泪汪汪、可怜巴巴的看着林宏坚,林宏坚神色黯然的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转头看着孙义吩咐道:
“算了,孙叔,不要吓他了,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一片真心。”
孙义眼底泛起层阴翳来,抿着嘴不再说话,林宏坚转过头,眼神温和的看着文大爷,
“下次说话谨慎些,孙叔也是为了你好,我初三日就要启程回去山上了,你什么时候想来看我,就直接来王府就是了,不要再想着买什么东西,我哪里会少了东西用的?姨奶奶那里,你替我问候一句,下次回来,我再去看她。”
说着,转过头,笑着吩咐孙义,
“孙叔拿一百两银子出来,给舅舅先用着吧。”
孙义眼角微微跳动了两下,面无表情的从怀里取了张一百两的银票子出来,呈给了林宏坚,文大爷眼睛里放着光,笑成了一条缝,贪婪的看着林宏坚手里的银票子。
“这一百两银子,舅舅先拿着用吧,回头我让人找份差使给你做,也能有些进项,不至于清苦至此。”
文大爷一把抢过银票子,用手指轻轻摩擦了一会儿,小心翼翼的收进了怀里,听了林宏坚的话,眼睛放着光,舔了舔嘴唇,往林宏坚身边凑过来,低声说道:
“我听人说,这各衙门里的差使,就数户部那个新设的招标司油水最足,说是那银子,想送都送不进去呢大少爷,这样的差使,得咱们自己人做着才是啊”
孙义轻轻“哼”了一声,声音淡淡的说道:
“户部如今可是夫人管着的。”
文大爷机灵灵打了个寒颤,急忙摆着手说道:
“那还是算了,算了大少爷,那你就让我去兵部武库司吧,武库武库,又闲又富,舅舅就喜欢又闲又富的地方。”
孙义冷哼了一声,转过头去,林宏坚皱起了眉头,为难的看着文大爷解释道:
“兵部父亲盯得最紧,我……再说,哪有什么又闲又富的地方?差使的事,我回头看看……看看再说吧。”
文大爷转了转眼珠,眯着眼睛看着林宏坚,轻轻捻着手指,媚笑着说道:
“大少爷,这差使的事,倒不急,一点也不急,大少爷,能不能……再给我些银子?这一百两……也太少了些,舅舅孩子多,一大家子人呢,再给点吧。”
林宏坚怔了怔的眨了眨眼睛,指着文大爷,半晌才说出话来,
“一百两还少?我……”
林宏坚到嘴的话又顿了回去,转过头,求援般看着孙义,低声商量着:
“孙叔,你身上带得银子……可还带得有银子?”
孙义紧紧抿着嘴,躬下身子,恭敬的禀报着:
“回少爷,咱们出来时,也没打算着买什么东西,这银子,带得不多,奴才身上只有张五十两的银票子,还有几两散碎银子。”
林宏坚微微舒了口气,笑着吩咐道:
“那五十两的银票子,也给了舅舅吧,咱们喝了茶就回府去,也没什么用银子的地方了。”
“是”
孙义躬身答应着,从怀里取了张五十两的银票子出来递给了文大爷,文大爷伸手捞过银票子,急忙塞到怀里,又伸手拿了几块点心塞到嘴巴里,站起身,呜呜碌碌的告辞着,也不等林宏怪答话,拱了拱手,转身下楼奔了出去。
孙义冷冷的看着摇晃着双肩,急匆匆的往楼下奔去的文大爷,直到看不见了,才转过头,默然的看着低头喝茶的林宏坚,暗暗叹了口气。大少爷一举一动,处处都象极了王爷,可这行事为人,这份心思机巧,跟王爷竟是天渊之别
孙义心底苦涩着迷茫起来,就算夫人医术再高,也是凡身肉体,吃了这百子莲,这子息上就断了根了,这王位,也只有大少爷了,可是……孙义心底又涌起那股浓浓的惶惑和不安来,为什么他总也安不下心来呢?
大少爷……会不会入不了爷的眼?除了大少爷,还有三少爷,还有……二少爷背后站着虎视眈眈的顾家的二少爷玉檀山上还有位姨娘孙义眼睛缩了起来,垂在身边的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舅舅差使的事,孙叔留心着给他安排安排吧,找个不起眼的衙门让他去呆着就行,舅舅是个懒散性子,以前娘……姨娘在的时候,还有个约束,唉,要是有个正经差使,也好收一收他的性子,后天我就回去山上了,在平阳府里,也没个能照应他的人……”
林宏坚声音渐渐伤感而低落下去,孙义皱了皱眉头,低头看着伤感的林宏坚,没有接话,林宏坚抬头看了看孙义,苦笑着接着说道:
“我知道孙叔的意思,舅舅……虽说是个不成器的,可姨娘就他这么一个嫡亲兄弟,姨娘在世的时候,除了我和弟弟,最疼的就是他,如今姨娘……不在了,他就是再不成器,我也不能不管他不是。”
“大少爷,这管肯定是要管,只是这管的法子,得仔细想想,文大爷这性子,也没什么差使能做得来,不管什么差使,到他手上,几天功夫就能捅出篓子来,大少爷如今万事都要留心才行,外头……就是这平阳府……也不太平,照奴才的意思,文大爷就得照着夫人的法子管着才能安稳些。”
孙义躬下身子,低声建议道,林宏坚挺直了上身,垂着眼帘,声音里带出些愤然来,
“夫人的法子?夫人和文家哪有什么情份?文家和舅舅的死活,她哪里在乎?可文家,是我嫡亲的外家,那个,是我嫡亲的舅舅你让我照夫人的法子管,要管死舅舅吗?”
孙义怔了怔,忙把身子深深的躬了下去,低声陪罪道:
“大少爷息怒,是奴才想得不够周到,奴才冒失了。”
林宏坚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我知道孙叔是为了我好,他姓文,是我舅舅,捅出什么篓子来,总要连累我的名声,可孙叔想想,他这样没份正经营生,到处混着,难道就不连累我的名声了?他被人欺凌,难道不是打在我脸上的?”
孙义张了张嘴,话到嘴角只重重的应承着:
“是”
顿了顿,凝神仔细想了想,低声建议道:
“咱们府里有个庄子,离双山城不远,庄子的管事前些日子得急病死了,如今这缺还没补上,要不,让文大爷去那里管管庄子?这差使,清闲也舒服。”
林宏坚垂着眼帘,半晌才叹了口气,慢慢点了点头,
“好吧,就依你的主意,让他去管着庄子吧,就算捅出什么篓子来,也出不了什么大事,也能让他随心些。”
孙义暗暗舒了口气,笑着答应着:
“是,大少爷,这天也不早了,老祖宗说不定已经掂记着了,咱们赶紧回去吧。”
林宏坚点了点头,众人簇拥着他,下了楼,回府去了。
春熙院正屋东厢,林红袗穿着件薄薄的红绫小袄,正仰面躺在炕上,咯咯笑着,舞动着手脚,摇晃着,笨笨拙拙的伸手抓着李青手里的布老虎,郑嬷嬷在门口禀报了,掀帘进来,站在炕前,满眼笑意的看着笑得脸颊红红的,正努力想抓住布老虎的林红袗。
李青把布老虎塞到林红袗手上,笑着招呼着郑嬷嬷:
“嬷嬷坐。”
郑嬷嬷侧着身子在炕沿上坐下,转身抱起林红袗,举了举,笑着说道:
“四小姐可重了不少,都有些压手了。”
“嗯,四个多月的孩子,也是该压手了才是。”
李青笑盈盈的说道,林红袗扭着身子,往李青这边扑过来,郑嬷嬷急忙一把托住林红袗的后背,笑了起来,
“四小姐越来越黏着夫人了。”
李青伸手接过林红袗,抱在怀里,亲了亲林红袗粉妆玉砌的小脸,看着林红袗,温和的说道:
“让奶娘抱红袗出去玩会儿好不好?母亲有事要做呢。”
林红袗咯咯笑着,自顾自的伸手抓向李青的耳朵,奶娘急忙上前,李青一只手抱着林红袗,一只手捉住林红袗的手,把她递给奶娘抱了出去。
水苏带着丫头婆子退了出去,郑嬷嬷往李青身边挪了挪,低声说道:
“高嬷嬷今天一早就过来和我禀报了,归去堂东厢的吴家姑娘跟她说,要过来给夫人请安。”
李青怔了怔,眉头慢慢皱了起来,疑惑的看着郑嬷嬷问道:
“绿蒿和我说,芳菲不是找过秋月,想接了她出去吗?这会儿,她又要见我做什么?”
郑嬷嬷鄙夷的撇了撇嘴,
“闹了有好些天了,带着那个叫轻叶的丫头,在归去堂见人就塞银子,打听爷的信儿,九姑爷那么精明个人,怎么会有这么个不着调的妹妹?”
第一卷 第二百六十九章 启程
第二百六十九章 启程
李青轻轻叹了口气,
“听说吴家姑娘只有十四岁?”
“过了这个年,十五岁了。”
郑嬷嬷纠正道,李青微微笑了笑,低头仔细回想着那天在春晖院里见过的两人,那个年纪极小,眼睛亮亮的,眼神只黏在平王身上没离过片刻的丫头,应该就是吴家姑娘了,真是个没经过世事的天真丫头。
另一个,仿佛片淡淡的影子,低头规规矩矩的站在角落里,李青仔细想了想,竟没有太多印象。李青思忖了一会儿,微微眯着眼睛,笑着问道:
“陈姨娘现在可还好?”
郑嬷嬷怔了怔,思索着看了看李青,笑着回道:
“天天抄经念佛的,竟象是真断了凡尘俗念,半年前就彻底断了荤腥,两个月前,也不知道听到了什么话,竟连油也断了,我就让人在她院子里单设了个小厨房,派了两个擅长做素菜和点心的婆子过去侍候着,又添了几个仔细谨慎的丫头婆子过去,现如今,也就是仔细照看好她日常饮食起居,不让人委屈作践了她去罢了。”
李青微微闭了闭眼睛,长长的叹了口气,低声吩咐道:
“把吴家姑娘送到陈姨娘那里住着去,就说我说的,让她跟着陈姨娘好好学学佛理,再仔仔细细,用心给我抄几部心经出来。”
郑嬷嬷轻轻拍了拍炕几,笑着说道:
“这倒是个好主意,这丫头年少不更事,若是陈姨娘能点醒了她,倒也是件功德。另一个丫头,怎么个安置法?爷和夫人可有说法没有?”
“嗯,明天就让人先把她送到静福庵住着,若是个本份懂事的,过个半年一年的,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