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点了点头,
“这件事,究竟背后的人是谁,到底有什么企图,还有哪些谋划,咱们都不知道,还是暂时不要动,示敌以弱的好。”
平王眼睛里漫出笑意来,伸手揽过李青,把她圈到怀里,温和的说道:
“嗯,好你先养好身子,这些事,咱们往后慢慢谋划。”
第二天一早,平王没等李青醒来,就回去平阳府了,李青一直睡到辰正时分,才慢腾腾的起了床,竹叶带着丫头侍候着李青洗漱了,取了件淡青素绫夹袄,一条绣梅树梅花白绫曳地裙,李青穿了短袄,盯着绣花白绫裙看了半晌,慢腾腾的吩咐道:
“换件素的吧。”
竹叶怔了怔,立即醒悟过来,愕然看着李青,李青看着竹叶,眼睛微微眯了眯,竹叶急忙垂下头,匆匆曲了曲膝,奔进去重又取了件月白绫素裙出来,侍候着李青换上。
李青坐在桌前,慢慢喝着碗粥,竹叶眼风扫过绿蒿身上的淡灰素绫衣裙,心头微凛,侍候着李青吃了饭,寻了个空,匆匆回到自己屋里,脱下身上的绣花衣裙,寻了件淡色素绫衣裙穿了,心下只是懊悔不已。
郑嬷嬷面容有些憔悴的进来,曲膝请了安,侧身坐到榻上,仔细的看着李青,李青歪在靠枕上,微笑着安慰着她:
“我好了,嬷嬷这几天辛苦了,琉璃的事,就让秋月多操些心,嬷嬷自己也要注意着些,别累着了。”
郑嬷嬷眼睛又湿润起来,伸手抚着李青的鬓角,长长的叹了口气,
“夫人不用担心我,嬷嬷爱惜着自己呢,夫人这身子,这两年虽说好了一些,毕竟底子弱,还是让人放心不下”
李青笑着岔开了话题,
“琉璃今天大殓,准备得怎么样了?”
“我就是过来和夫人商量这事,大殓的东西都备好了,就是这大殓后的事,我想着,再停在庄子里就不合适了,虽说夫人心里当琉璃姐妹相待,可毕竟身份在这里,也不好太过僣越了,反置琉璃于非份,不如这样,棺椁先送到无着庵,托月如师父早晚照顾着些,等阴宅修好了就落葬。”
李青垂了眼帘,微微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嗯,嬷嬷这样安排很妥当。”
郑嬷嬷伸手抚过李青的衣裙,轻轻叹息着,低声说道:
“夫人,嬷嬷知道你的心思,只是,夫人这样有些过了,夫人是什么身份?你这样给琉璃……再怎么说,琉璃也不过是个婢女,是个奴才,夫人这样子穿着,岂不是给琉璃添了罪过?再说,爷是个精明人,夫人这心思连嬷嬷都看出来了,爷更是一眼就能明了的,再怎么疼着夫人,也不能容夫人给一个奴才着服,这样万万不成”
李青垂着眼帘,固执着一声不吭,郑嬷嬷往前挪了挪,拉了李青的手,叹了口气劝道:
“夫人这心意,琉璃在天之灵,必定是知道的了,这尊卑上下,规矩礼法在这儿呢,夫人不能这样,爷这边且不说,琉璃哪里担得起?就是我们这些人,爷若是发起脾气来,只怕也都要牵连了进去,夫人心意到就是了。”
“嬷嬷,我知道了,你放心。”
李青声音低落的说道,郑嬷嬷松了口气,轻轻拍了拍李青的手,温和的说道:
“夫人这样,嬷嬷就放心了,还有件事,得禀了夫人,请夫人作主,唉”
郑嬷嬷长长的叹了口气,皱着眉头看着李青,有些无奈的说道:
“托娅小姐,昨天一早就过来,跪在灵前,说琉璃于她有关照之恩,愿意以未嫁女身份奉灵,夫人想想,哪有这样的理儿的?我也没理她,让人搀了她回去,她哭死哭活,就是不肯离开灵堂,昨天夫人病得那样,这事我就先压下了,没来扰了夫人,今天就要大殓了,你看这事?”
李青怔住了,半晌才重重的叹息着,
“也真是难为她了,就随了她的心意吧,也好安了她的心。”
郑嬷嬷迟疑着,
“夫人,要不要先和爷商量了再定?”
“不用,爷没心思管这样的小事,让她扶灵去无着庵住几个月吧,等琉璃落了葬再接她回来,也好让她安下心来,多派几个丫头婆子过去侍候着,别委屈了她。”
李青声音平淡的吩咐道,郑嬷嬷点了点头,又陪着说了几句话,见李青脸上有了点疲倦,就起身告退出去了。
申末时分,平王就赶回了十里庄,李青忙从榻上起来,迎出了东厢,平王揽了她送回到榻上坐了,仔细的看了看李青的脸色,笑着说道:
“以后不要这样迎来迎去的,我们夫妻之间,讲这些个虚礼做什么?今天好些了没有?这脸色还是苍白了些。”
“我好多了,爷今天回来的真是早。”
“嗯,担心着你,就早点回来了。”
平王笑着说着话,转过身,从随身带过来的匣子里取了封信出来,递给李青,
“这就是大师的信,你先看着,我先去沐浴了。”
李青接过信,笑着点着头,平王按了按她,不让她起身,李青目送着他出了门,才打开手里的书信,仔细看了起来。
李青翻来覆去,仔仔细细的看着手里的书信,脸色渐渐难看起来,平王沐浴干净,换了件明黄长衫,坐到李青身边,
“怎么样?是大师的书信吧?苦寂说肯定是大师亲笔所写。”
“这不是老和尚写的。”
李青声音闷闷的说道,
“这人仿得几乎一模一样,若只看字,我也认不出来,可这信,肯定不是老和尚写的。”
平王满脸惊讶的接过信,仔细的看了半晌,
“大师也给我写过几封书信,这字,形神俱备,你从哪里看出来不是大师的亲笔?”
“不是字,就象爷说的,这字仿得形神俱备,根本看不出来是仿的,出漏洞的是这个‘序’字,老和尚从来不用这个字,可这封书信里,竟用了两个‘序’字”
李青眉头皱了起来,指着书信中的两个‘序’字给平王看,平王怔了怔,
“大师不用‘序’字?我倒没留意过。”
“嗯,大师父母早亡,只记得父亲名序,记着生恩,一直讳着这个字,这事,几乎无人知晓,仿这书信的人必定不知道这个,才露了这样的马脚出来。”
李青低声解释道,平王仔细听着,又拿起书信,眉头皱了起来,
“谁有这本事,仿大师的笔迹仿到如此程度?”
“爷平日里不留心这些鸡鸣狗盗的事,这样仿字的高手,朱先生就认识一个,不管谁的字,只要给他三五个月时候,就能仿得几无二致,平日里就靠仿些名人字画为生,这样的人有不少,也不稀奇,大师的笔迹流落在外面的又极多,这上头,只怕难找出什么线索了。”
李青声音低落的说道,平王拎起书信,从头仔细的又看了一遍,轻轻叹了口气,把信放到几上,轻轻揽过李青安慰道:
“你也不要太着急,我已经让赵勇去查那个明师爷了,过些天也许就能有信儿传过来,肯定能找出线索来。”
“只怕那个明师爷早就不在人世了。”
李青郁郁的说道,
“就算是我,也不会留下这样的活口,等着让爷查去。”
平王窒了窒,苦笑了起来,
“总能找到线索,你先别急。”
李青抬头看了看平王,扯动着嘴角,露出丝笑意,低声答应着:
“嗯,这人费了这样的心思,设了这样的局,还扯了大皇子进来,必不会只为了借爷的手灭了云山帮这么个无足轻重的小帮会,肯定还有别的企图,一着不成,必定还有后着,只等着吧。”
平王怔了怔,微微用力搂着李青,低声说道:
“你还是回去王府住着吧,这里虽好,毕竟在城外,人一旦逃出庄子,进了山林,就难追上,不比平阳府,一旦有了什么事,闭了城门,外头也难进,里头更难逃出去。”
李青摇了摇头,
“爷不用这样,这庄子里里外外,爷不知道设了多少道护卫,若还有人能进来,平阳府、王府只怕也困不住他,再说,若这人是想借了我来扰了爷的布局,爷越看重,危机倒是越重,爷还是象原来一样,制敌以静的好,且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后手吧。”
第一卷 第一百二章 局(中)
第一百二章 局(中)
平王紧绷着脸,眼神阴冷而凌利,在十里庄大门口下了马,疾步往庄子里进去了。
李青身体已经好了很多,这会儿,正坐在正屋檐廊下的摇椅上,腿上盖了条淡黄素绫拉丝薄被,手里拿着本书,慢慢看着,看到平王大步进了院子,急忙扶着竹叶的手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两步,曲膝行着福礼,平王扶起她,紧绷着脸,没有半点笑容,低声说道:
“咱们进去说话。”
李青惊讶的看着平王,平王垂着眼帘,揽着她进了东厢,挥手示意屋里侍候的丫头婆子都退下,李青心里掠过丝冰冷的不祥来,平王扶着她坐到榻上,侧身坐到李青身边,眼角轻轻抽动了几下,半晌才低声说道:
“刚收到赵勇送过来的信,大师,没了。”
“没了?”
李青愕然顿住,满脸不可置信的仰头看着平王,
“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老和尚身体好得很是有人害了他?是谁害了他?你不是安排了很多影卫在老和尚身边吗?出什么事了?”
平王关切的看着李青,伸手扶住她的肩膀,
“你先不要急,听我说,二皇子从前年开始,每月九日到寒谷寺听经,找大师品茶学**,这个月九日,二皇子去了寒谷寺,听了经说要找些书,让大师陪着他去了天一阁,影卫们等在了天一阁下面,一盅茶的功夫,二皇子从天一阁出来,就直接离开寒谷寺回去了,大师却没跟出来,等影卫找到大师时,大师已经气绝身亡,是被鸩死的。”
李青怔怔的看着平王,
“影卫为什么没跟着进去天一阁?”
平王怔了怔,还没来得及说话,李青伸手止住了他,垂下了眼帘,
“你不要说话,让我想想,让我好好想一想,我要静一静。”
“青青”
平王扶着李青的肩膀,有些焦急而担忧的叫道,李青伸手推着平王的手,眼帘低垂着,
“我没事,这件事太突然,太混乱,我要好好静一静,好好想一想,我没事,你先去洗漱吧,让郑嬷嬷过来侍候着,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平王焦急的看着李青,起身退到门口,厉声吩咐人去叫了郑嬷嬷,又回到榻前,低声说道:
“后面必定还有大事,寒谷寺那边,现在必定也是混乱不堪了,你千万要保重自己,我已经让人去接苦寂和月如过来了。”
李青垂着眼帘,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爷先去沐浴吧,新老更迭,也是免不了的事,我没事。”
平王拧着眉头,低头看着面无表情的端坐在榻上的李青,不大会儿,郑嬷嬷在门口禀报了,平王急忙上前掀起帘子,
“你进来”
郑嬷嬷愕然看着掀着帘子的平王,脚下踉跄了下,急忙进了屋,曲膝陪着罪,平王不耐烦的挥挥手,
“去给夫人倒杯热茶大师没了”
郑嬷嬷张大了嘴巴,一时傻住了,平王猛的扬起眉梢,低吼道:
“怔什么还不赶紧给夫人倒茶去”
郑嬷嬷身子抖了抖,脚步仓惶的奔过去倒水了。李青看了看脚步有些慌乱的郑嬷嬷,转头看着平王,声音平静的说道:
“爷先去沐浴吧,大师的死,不过是对方刚刚落了头一个子罢了,这盘棋刚刚开了局,事情都在后头呢。”
平王微微舒了口气,眼神安定了下来,
“那好我先去沐浴。回来咱们再商量后面的事。”
李青点了点头,平王掀帘出去,郑嬷嬷倒了杯热茶,端过来递给李青,李青转头看着她,郑嬷嬷已经镇静了下来,看了李青一眼,转身闪到门口,掀帘往外看了几眼,挂起帘子,转身进来,侧身坐到榻上。
李青端坐着,低头喝了口茶,看着窗外,声音低得几不可闻,
“听王爷的意思,大师是被二皇子鸩杀的,不过……”
李青喉咙一下子紧得说不出话来,声音嘎然而止,半晌,声音微微有些发起抖来,慢慢接着说道:
“爷在大师身边一直放着影卫,到底是谁下的手?嬷嬷,”
李青眼泪猛的涌了出来,郑嬷嬷脸色大变,急忙用帕子拭着李青脸上的泪水,
“夫人,镇静镇静,千万要镇静。”
李青微微仰着头,闭上眼睛,停了半晌,才止了眼泪,低声吩咐道:
“大师做事一向心思慎密,计划长远,影卫还有沈青叶的事,我都让月静和他说过,大师肯定会留下什么信儿给我,让我知道是谁害了他,他不会让我被人蒙骗了的”
李青恨恨的说着,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吩咐道:
“苦寂和月如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