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妖邂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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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妖邂逅-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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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扫了一眼所长,他敛了笑意的沉默,更加深了我的揣测。

    我迅速移开视线,目光跟着百解默默地在左旁的沙发落座,连我都猜到了,百解他势必早已心中有数。

    一时之间,我们三个人坐成了掎角之势,全都一声不吭的想着同一件事。

    虽然心知这个办法高效,但仍有不可阻挡的反感之情不间断的涌出。

    死亡,被谋害的死亡,经历一次就足以让人崩溃。小男孩他,好不容易才忘了,却还要再让他经历一遍不堪回首的过往,这是多么残忍的事?可怜的孩子他才多大呀,就要经历两次被害的痛苦和恐惧,他的人生多么凄惨!

    我打心眼里的同情他,忽然就很想把阎王揍一顿,你早点把他的魂收回去转世了多好?那就不会如同现下这般凄惨了!也不知是谁判的命格谁定的命数,生生把让一个小娃的魂死了还不能安息,多冷酷啊!

    我忽然能够理解所长先前所说的“不太好”了。如果非要有所牺牲有所伤害,那我们一定会下意识的宁愿是不认识不相干的人,而一定不希望让灾难降临到身边人的身上。因为是陌生人,所以与我们毫无瓜葛,所以他们距离我们的心太远太远、远到想要成为我们生命中的过客都困难,于是对我们而言他们便没有那么重要,于是,我们的心就安全了,因为即便他们受到伤害,即使我们也会动容,但未必会如同身边人受难那样心伤欲绝、悲痛难耐。每个人,都有保护自己的本能,都有希望在自己的活动范围内生命安康生活美好的愿望。因此,当不得不拿自己人下手的时候,岂止是不太好,简直是很不好!

    “何时洗冤何时解脱。”所长声音浅浅响起,音量不大却无比坚定,只是这股绵绵不绝的坚定,不知是为了说服我们还是说服他自己。
第八章 我造孽了
    第二天下午,我顶着两只熊猫眼牵着小男孩的手再次走上那条街,再次前往他遇害的场所。

    昨晚我一夜不得安眠,皆因心有不安。

    只要一想到我次日要亲自哄着小男孩前去那是非之地,让他重历一遍痛苦的濒死前夕,我就觉得胃里一阵阵的发紧,难受的连嘴里都发苦了。只得一遍一遍的开解自己:这也是没办法啦,必须做的,不得已而为之……我这是为他好,早点查明真凶,才能让他早日超度,一个灵,总不能一直在人世徘徊,很伤灵体的。幸好,待得轮回转世,他会将此间一切忘却,彼时,这一场劫难便算是化为虚无了。希望,他的下一世,可以多些幸福吧。

    我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一夜,心下纠结,不知磨蹭到几时方才昏昏入睡,只记得临睡前朝窗外的最后一瞥,天色已经微显鱼肚白了。

    现下,我正拖着小男孩的手,慢慢悠悠,似闲逛一般晃荡到目的地。我故意在广告牌的正下方驻足,然后强堆出笑脸招呼小男孩道:“小朋友,口渴了吗?姐姐去给你买点饮料来好不好?你想喝什么?”

    “雪碧!”一连在所里关了好几天,正值顽皮年龄的他早已耐不住了,今儿一被我带出门,就起劲的东跑西跳,完全没有注意到我们停留之处正是他当初徘徊良久之地。

    看着他那欢欣雀跃的小脸,想到等下的安排,我顿时于心不忍,心头一酸,恨不能立刻从他面前逃离,听他甜甜的叫我“姐姐”,我都心生歉疚,这小娃,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所以才能依然满心欢喜。

    我假装捋头发,不着痕迹的抽回了自己的手,哄他道:“好好,姐姐这就去前面买雪碧,你在这等着,千万别乱跑哦!”

    小男孩乖巧的点了点头,我连忙匆匆离开,左闪右闪迅速隐入人群,随即一个闪身躲进了旁边的巷子里。停下脚步深呼吸,心静了下来,掏口袋的手却微微有些颤,好容易取出百解给的隐身符贴在前襟。

    ok!要开始了。我再次深呼吸,调整了番心情,然后步出巷子往回走。

    小男孩果然听话的站在原地,新奇的观望着来往的行人,繁华的街市。

    我突然觉得自己很残忍,但很快就强行驱散了这个念头,到了这一步,可是势在必行了。

    我一步一步,走得很稳,离他越来越近,虽然明知自己已经贴上了隐身符,他看不见,却还是忍不住心虚,死命的想要往行人身后躲藏。

    我终于来到他的正对面,几步之遥的距离,却宛若相隔万里,我的脚再也迈不动。面前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我想,经过今天这一回,我与他的友情便算是走到尽头了吧,他大约再不会像先前那样百般信任我了,甚至没有怨我恨我就已经是万幸。好在,我于他而言,只是他渡化路上的一名过客,毫不起眼,很快就会被遗落在时光里。不然,这欺骗的罪过我可承担不起。

    我昂首抬眼,望见天祥大厦的楼顶有个移动的黑点,我心知那是准备就绪的所长,遂举起右手向上打了个手势。

    于是,一面硕大的广告牌从天而降。

    当然,这是从小男孩的眼里看到的,其实,所长扔下来的也就是一个巴掌大的广告牌的塑料模型而已,只不过上面施了术法,让小男孩看起来就跟当初砸死他的那面广告牌一样,巨大的让他毛骨悚然。

    大约是灵体的感应能力要比实体强,我还没来得及想办法将小男孩的注意力转到空中,他就已经鬼使神差的抬起了头,然后,恐惧瞬间布满了他的小脸。

    “啊!”

    他尖叫一声,迅速蜷缩在地,身影猛然炸开——

    我眼前刹那白光崩裂,在这0。1秒里,他已经碎成千万星光,四散逃逸。俗话说,救场如救火,其实,抓人亦如救火,同样争分夺秒。好在所长早有预料,我连忙依照指示掏出方、圆两面镜子向他对焦。只见飘飞的光点再飞不出我的视野,像是被无形的空间束缚住了,又像是被周遭的大力推着,不得不一点一点往中心聚拢去,重新凝聚成小男孩的模样。

    “我没有说!我没有说!”他惊恐的抱头惊叫,眼看着又要将自己卷成一个球体,横空里忽然探出一只手,敏捷的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空气接连震颤,所长的身影便随之显现。他手臂一抬,几乎就把小男孩整个儿提了起来,像捉小鸡一样把他拎至面前,不客气的连声逼问道:“说什么?没有说什么?你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所长的声音严厉而急促,宛若天雷,毫无喘息的轰上他的头顶,而他的脸就随着这一叠声的叱问一丝一丝地惨败下去,白的近乎透明。

    “血……鲜红的血……妖怪……吸血……”小男孩艰难的从牙缝里挤出一个一个的词,他的眼皮在飞快的开合,眼球在眼眶里急速的转动,睫毛抖动如蝶翼。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像是被什么重物压迫了神经,吐词不清,声音也越来越小,终至轻若蚊蚋。

    我立在几步开外,已经听不清他说的话,本来断裂的字词就难以领会,何况他如今已是神情倦怠,半晕阙状的挂在所长有力的臂膀上,全靠那一双臂膀支持着,才不至于委顿于地。

    所长听得很专注,嘴巴凑在小男孩的耳边,时不时的翕动,似是还在穷追猛打,仿佛要挤干小男孩最后的一缕精神。

    望着小男孩惨白无力、强作支撑的模样,我有些不忍,想要上前打断他们。不料,手还未伸出、话还没出口,我就被所长凌厉的眼风逼回。那样冷到极致、狠到绝处的眼风,是警告,是威胁,也是命令!我霎时怔住,始终言笑晏晏、和颜悦色的所长,即使生气即使沮丧也会笑脸迎人的所长,居然有如此凛冽的表情,如同点漆般幽深的眸色,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肃杀,清寒到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是了,尽管他平常好说好话、嬉笑玩闹,尽管他并不独断专行、盛气凌人,可一旦拿定了主意,他是断不许旁人来打搅的。

    此刻,便是如此。

    终于,所长结束了追问,左手揽着小男孩,右手一指点上他的额头。柔和的白光从他的指尖徐徐燃起,渐浓渐亮,瞧着让人没来由的感到温润的舒心与安宁。在这白光下的笼罩下,小男孩很快的平静下来,面容放松,双眼闭合,呼吸变得绵长均匀,最后软软的倒进了所长的怀里。

    “走吧。”他背起陷入沉睡的小男孩,身形矫健,只有低哑的声音里透出些微似有若无的疲惫。
第九章 诱饵(1)
    “这位帅哥,请问想要点什么?现下热销的夜色**怎么样?或者鄙店新推出的月色悦色也是不错的哦。”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无与伦比的甜蜜温柔,恶心的自己一阵阵反胃,谄笑中眼风飘飘然掠过自己的胳膊,果然看到赫赫然的粒粒抖擞,哎,意料中的鸡皮疙瘩正在异军突起。真是的,本姑娘虽然尚未粗鲁到张口闭口的“老娘”,但怒极了也还是会国骂的,平时行事作风更是潇洒得紧,何尝这样甜腻腻的挨近一块老树皮,笑颜如花媚眼如丝的装娇弱?对,就是一块老树皮!面前这张皱巴巴的涎皮的老脸简直比老树皮还不如!一双浑浊的斗鸡眼肆无忌惮的打量着我还算白嫩的胳膊还算白嫩的手腕还算白嫩的大腿……靠!我简直就想把他的眼珠子挖出来当球踢!

    你说说,这样的老东西,还要我叫他帅哥!你说我能不出鸡皮疙瘩吗?

    我满脸的笑早已冻结成假面具罩在了脸上,朝着老树皮招摇了一阵,记下点单后就迅速撤退了。

    此时,正是深夜十一点十一分,我不在自己家舒适的床上安眠,却在距离市中心好几公里外西北城郊的某处小酒吧里,和一堆酒瓶子酒鬼搏斗。人生啊,就这这样变化莫测、世事无常。我的身份,在二十四小时内,换了三换,此刻,我既不是平江大学的大三学生,也不是楚河汉界事务所的实习生,而是这个破烂小酒吧新来的女招待,负责点单、端酒一类的侍应工作,也给调酒师打打下手。

    我退回吧台里,缓了缓僵硬的面颊,抚了抚抽筋的额角,然后将点单上需要的酒,一瓶一瓶的从身后整面墙的架子上取下,依照顺序排列好了传递给调酒师。

    这里,是整所酒吧唯一安静的地方了,这座齐腰高的弧形长台简直就是隔绝内外的屏障,吧台外歌舞喧嚣、灯红酒绿;吧台内唯有酒杯叮铃、气氛沉闷。这沉闷,便源自离我几步之遥的调酒师。

    他个子不高,是个极沉默寡言的男子,但脸却长得十分玲珑可爱,完全看不出已有三十开外的年纪,更加难以想象不苟言笑的严肃会出现在如此明眸玉面的一个人身上。

    就拿今夜来说吧,我已经在他身边忙碌了好半天,他统共只和我说了三句话。

    第一句,是每晚初始的“来了啊”。

    第二句,是伸手朝我要“柳橙汁”。

    再有一句,就是锐利的眼风加上甩回来的点单:“酒少拿了”。

    我无语啊!我长叹啊!

    老兄,你用得着这样惜字如金吗?多说两个字你会死啊?原本还打算从你这里套点话,挖出些客人的情况来,岂料,你竟会是这样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一字千金,真真叫我欲哭无泪。

    想当初……厄,也就是前天拉,老板作介绍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妙,这人不仅面上冷,话也少得简直恐怖,居然点个头就能代表以下一系列“你好,初次见面,我叫陈单,是这里的调酒师……”的自我介绍,害我伸出的手和友善的笑都迟滞在了半空。但好歹当时我还可以以初识不熟为借口来解释他不说话的缘由,而现下已是第三天了,他日日均是如此言辞寥寥,根本就是个屁也打不出的闷棍,你说,这样沉默是金的秉性,却要我何从下口?

    哀怨啊……惆怅啊……我要如何尽快完成任务脱离苦海?一念及此,我的额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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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前,才折腾完小男孩的“条件反射”计划的第二天,我的满心愧疚还没有来得及烟消云散,就在清晨的睡梦中再度被所长唤醒。于是,我带着一半清醒一半犹在梦中的三魂七魄,飘飘忽忽的抵达办公室,紧接着在所长的宽言劝慰和浩浩淫威之下,开始面对厚厚一摞《名酒的历史》《调酒师手册》《酒吧圣经》之类的书恶补各类酒和调制鸡尾酒的基础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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