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比岁月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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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比岁月1-1-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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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坐……”然后翻箱倒柜地去给大家拿吃的。
  
  大家一人拿一个坚硬如石头的月饼,面面相觑。那时候储藏食物,都在一个大陶罐底部装满生石灰,垫上报纸隔开,上边放食物。中秋还没有到,这月饼肯定是去年的。被石灰干燥了一年的月饼,能砸死一条狗。老人满是皱纹的脸,笑得像一朵菊花:“吃,你们吃。”张杰一脸苦相地看着大家。骆子建默默把月饼塞进口里,使劲咬下一块,像牛反刍一样咀嚼。冷军对着一帮少年一瞪眼,用槽牙啃下一块开始磨,其他人也呲牙咧嘴地开始吃。
  
  老人拎个木桶,准备去街头打水回来,烧水给这些孩子喝。冷军一把抢过,和骆子建拿起另一只桶出去提水。街口有间水房,胳膊粗的龙头伸在外头,一桶水一分钱,俩人来回几趟把屋里的水缸、木澡盆灌满,最后两桶水实在没地方装了放在门口。老人家开始在边上是嘿嘿地笑,后来就不断揭起衣角擦眼睛。
  
  一伙人把张杰奶奶家折腾了个底朝天,冷军出去买了白石灰、水泥、沥青、刷把、泥角,所有家具搬到路边,陈年老瓶罐一律进垃圾堆,老人家满脸不舍得的表情,几次想去拣回来。一帮少年头戴报纸折的济公帽,嬉戏打闹着替房子补漏,粉刷内外墙面。骆子建搬条凳子放在路边,替老人洗头。老人花白的头发被阳光照得闪闪发亮,那天的阳光很好。有些颜色,有些温度,有些气味,值得我们一辈子记住。
  
  那天的工程,最出彩的是屋外墙上的壁画。不知道什么时候冷军买回了油漆,在外墙上画了一副光芒万丈的太阳,太阳前边是毛主席头带八角帽的侧脸。
  
  “牛比啊!军哥我怎么不知道你会这一手,比市宣传队那帮傻比画得强多了。”张杰一帮人站在画前惊叹。
  
  冷军斜张杰一眼:“没你把国旗剪成裤衩牛比,下回再剪国旗我把你戳在旗杆上。”
  
  那天离开的时候,冷军凑好一千多块钱递给张杰,让张杰交给奶奶。老人手捧着钱,又笑又哭,这也许是张杰第一次给钱她,她觉得张杰长大了。拐过街角的时候,冷军看见老人还站在门前看着远处的他们,不愿离开,他决定以后不能再让张杰受伤。
  
  一伙人步行到人民饭店吃饭,菜还没点啤酒先叫上了几箱,几杯泛着白沫的冰凉液体灌进去,幸福感油然而生。附近桌上坐着十几个小青年,看衣着打扮是社会上混的。马晓波向冷军使个眼色,冷军懒得回头去看。那伙人他认识,是城东蔡老六一伙人,自赵德民外逃后,这些人开始冒出头来。冷军几个独来独往惯了,和这些人没什么交道。
  
  觥筹交错,酒酣耳热。隔壁一桌人站起来一个,提个酒瓶摇摇晃晃走过来。
  
  “你就是冷军?铁路台球厅……两招就废掉大太保,你……你牛……。”满嘴喷着酒气的汉子魁梧结实,浓眉豹眼,看着有几分豪气。
  
  冷军抿口啤酒不置可否,骆子建冷漠地看着对方提着酒瓶的手臂,如果酒瓶有挥起的动作,他确信能在酒瓶落地前,一只断腕也会落下。
  严格来说,蔡老六和赵德民、冷军相比,并不是同一种混的类型。赵德民和冷军崇尚暴力哲学,惹上他们的话,不见血不会收场。道上这类型的人物,弄钱一般明火执仗,今天喊你进贡,三天内没给就要给自己准备好医药费。在赵德民、谭斌如日中天的时候,蔡老六在本市还没什么名气,只有在火车上扒窃的圈子,知道这段铁路线是蔡老六的地盘。蔡老六在这段铁路线上呼风唤雨,飞横跋扈,据说和外地黑势力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手上血债累累。自谭斌被赵德民一枪打死之后,蔡老六趁机盘踞了东城,一群小鬼跟了他。
  
  桌子前大着舌头问话的就是蔡老六,冷军这时候算是刚刚出道,蔡老六还了解冷军是个惹不起的活阎王,而且边上还坐着鬼见愁的骆子建。因为都在铁路混,原来“十三太保”和蔡老六算是有点交情。冷军几个还吃不准蔡老六什么意思。
  
  “我不喜欢抬头看人,坐下说。”冷军拖在椅子放在自己边上。
  
  蔡老六脸色有点变了,面前一桌人全是些嘴圈长点茸毛的生瓜蛋子,他赏脸过来已经是天大的看的起。隔壁桌的人,已经半围着冷军一桌人站着,手插在裤兜或腋下。骆子建在这堆人里看见了一道熟悉的眼神,这种眼神在骆子建的眼里也经常闪现,都那样极具侵略性和冷漠的自信。这人就是十几年后垄断本市建筑行业的杨阳,这里的垄断不是说他做建筑生意,而是所有在本市承接了大工程的工头,都必须分给杨阳干股。本市第一个买敞篷奔驰跑车的,也是杨阳。虎视眈眈盯着冷军几个的杨阳,那年才十四岁,可骆子建现在注意的就是这个小孩,他相信,如果一旦动手,会对他们造成最大威胁和伤害的就是这个孩子。这个孩子有着和他一样无所畏惧的眼神。
  
  蔡老六把冷军面前的酒杯倒满,说:“我也不绕弯子,黄国明我保了!如果你给哥哥面子,喝了这杯酒!”
  
  冷军笑笑站了起来,双手插兜:“你很喜欢低头看人。”机械厂一帮人跟着冷军唰地站了起来,一时剑拔弩张,空气凝重。大厅里的客人本来还想瞧瞧热闹,一看两帮人目露凶光,口袋里有尖锐的突起,悄悄的都离开了饭店。
  
  很多人都说,如果冷军当年能联合其他势力,再拉拢点腐败官员,这座城市绝对是他的天下。可如果冷军会那样去做,他也就不是冷军。
  
  “那就是不给面子了?”蔡老六话音未落,一个啤酒瓶在他头上发出沉闷的声音,碎片飞溅,毛华手握犬牙交错的半截酒瓶大吼一声:“我给你妈面子!”众人惊愕,毛华居然在计划经济时代,就有了抢镜头的意识。后来的老江湖都感慨,说那就是个重新洗牌的年代,你名气再大,没准哪天就被个生蛋子给干了。
  
  蔡老六那边反应最快的是杨阳,可惜他早被骆子建盯上了。紧握一柄锋利杀猪刀手腕,被一柄军刺钉在椅背。手腕是杨阳的手腕,军刺是骆子建的军刺。那柄尖刀离冷军的身体只剩半尺,其他人还没来得及骚动,冷军的一把藏刀已经顶住了蔡老六的咽喉。
  
  “你他妈给我坐下!”冷军一摁牛高马大的蔡老六,蔡老六扑通一声坐在椅子上。
  “我和你说过,我不喜欢抬头和人说话。”冷军额上青筋跳动。
  
  两边的人全部凶器在手,蔡老六满脸是血:“兄弟,有话好说。”蔡老六摆摆手,他身后的人退回到自己桌前。蔡老六已经很后悔答应黄国明替他摆平这件事,心里骂冷军一句:“癫狗!”
  
  “黄国明也确实犯贱!我也是看在他叔叔面子上来替他说和的,军哥,你别动气。”蔡老六的一张红方脸已变得青黑,疤面和王勇被割断双手手筋的事他不是不知道。
  
  张杰在边上差点笑出声来,蔡老六至少比冷军大了十几岁,现在连“军哥”都喊的出来。冷军收回刀,拿起蔡老六倒的那杯酒一口闷了:“你是前辈,照理说是该给你面子,可要放过了黄国明,我对兄弟没法交代。”
  
  “那是,那是……”蔡老六抹一把脸上的血连连点头,心里把冷军八辈祖宗都骂了个遍。
  
  “今天得罪了。”冷军往受伤的杨阳兜里塞了几百块钱,结完两桌人的帐,一伙人扬长而去。蔡老六瞪着冷军的背影,咬牙切齿。杨阳的眼中若有所思。
  
  认识欧阳丹青很偶然,那天冷军、骆子建、张杰和钟饶红在河滩草地晒太阳,翻过河滩的堤坝,就是二中的后操场。三个小青年领个背着书包的半大小孩从堤坝上走到河边。
  
  “让你带三十块钱带来了没有?”
  “家里人不肯给我这么多钱,我只有十块。”
  “操!你当菜场买菜呐,还讨价还价!”其中一个小青年一巴掌把小孩抽倒在地,几个人上去拳打脚踢。
  张杰见骆子建脸阴了下来,马上一个翻身在草地上盘腿坐得笔挺。
  
  钟饶红推他一把:“你羊癫疯啊!”
  “别吵!有戏看了。”
  
  钟饶红疑惑地看看张杰,转头再看见骆子建双手插兜向那几个人走去,紧张地推推冷军。冷军悠悠地点一支烟,他知道那几个家伙要倒霉了。
  几个小混混看着站在面前少年,瘦削挺拔,唇角紧绷,好像对什么都无所谓。可这个神情冷漠的人,身上却散发着令他们恐惧的气息。
  
  “兄弟,别管闲事。”说话的人觉得自己竟然嘴唇发干,语言无力。
  
  骆子建没有废话,他向来觉得行动比语言更能表达清楚自己的想法。三个人几乎没有反应的时间,就被骆子建手脚麻利地打翻在地。几个人呻吟着想爬起来,被骆子建坚硬的皮鞋踢得抱头缩腿,满地乱滚,三个倒霉孩子不停地讨饶:“大哥!我错了!我错了!”
  
  骆子建矫健敏捷的身影被逆射过来的阳光映照得如同天人,欧阳丹青生平第一次明白暴力美学是怎么回事,骆子建是他崇拜和向往的第一个人,以至弱肉强食的动物法则影响到他掌控巨大权力的一生。
  
  “你过来。”骆子建向欧阳丹青示意:“使劲踢!”
  
  欧阳丹青犹疑地用脚尖试探,见地上的几个混混没有反抗的意思,随即开始狂踢,一张清秀的脸亢奋到通红,脚尖钝重地接触到皮肉的感觉,带来阵阵酥麻的快感。
  
  骆子建有点意外,一把揪住爽到满脸放光的欧阳丹青:“够了。”地上几个混混可怜巴巴地望着煞星骆子建,骆子建挥挥手,几个人爬起来跑出了一溜烟。后来他们知道是被大名鼎鼎的骆子建揍了,将此次经历引以为荣,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被骆子建揍的。
  
  骆子建回到刚才的位置躺下,甚至闭上了眼,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欧阳丹青站在骆子建边上,一时不知道接下去该干什么。
  
  “叫什么名字?”张杰问。
  “欧阳丹青。”
  “操,四个字的名字,不会是日本人吧!”
  “你猪啊,欧阳是复姓。”钟饶红使劲一拧张杰,张杰一声怪叫。
  “妈的,名字都透着有文化。张杰打量着面前这个十五六岁的小孩――面目清秀干净,衣服的布料是当时很少人用的起的咔叽布,一双白边军用布鞋,不会是普通百姓家的孩子。
  
  “我想跟你们。”欧阳丹青直接了当。他不是很清楚父母和爷爷当什么官,可他家门前24小时站着荷枪实弹的警卫员。那年月还没有贵族学校,不管什么阶层的子女,都只能和草根孩子们一起上学。欧阳丹青在一群百姓孩子里太显眼了,外地转学过来不久,就成为了小混混们敲诈勒索的对象。(也许你们会想,他家那么牛比,哪个小混混不被整得七窍生烟。我读书的时候甭管是被打还是其他麻烦,都会自己解决,哪怕解决不了都不会去告诉大人。我想很多生于80年代之前的兄弟,会和我一样的做法。)
  
  躺在地上的骆子建微微地皱一下眉,转过身去,侧身躺着。
  
  “每天孝敬我的话就带你。”张杰一脸严肃,被冷军一脚蹬翻出去。
  “好好读书,跟着我们会学坏的。”冷军说。
  
  那天欧阳丹青一直跟着他们,他们晒太阳,他就坐边上不言语;他们走在路上,他跟在三步以后;他们坐下吃饭,他跟着坐下来闷头就吃。骆子建当没这个人存在,张杰看得目瞪口呆,冷军歪着嘴角笑。跟到他们在郊区租的房子前,冷军对一直跟着的欧阳丹青说:“以后可以来这里找我们,回去吧,不要告诉别人。”
  
  裹着满头纱布的蔡老六找到黄国明,黄国明正和村里几个闲汉打关牌。蔡老六上去一脚踢翻桌子,对另几个人咬牙切齿地逼出一个字:“滚!”黄国明示意他们出去。
  
  “哥哥,吃火药啦?”黄国明丢一包从他叔叔那顺来的“中华”给蔡老六:“头怎么弄的?”
  
  “还不是为你那几巴事!你说你谁不好招,偏惹上那条癫狗!”
  “妈了个比,他连你也敢打!?”
  “我看就没他们不敢动的人。”蔡老六郁闷地猛吸一口烟。
  “要不咱们报案,他把你头打成这样,够他喝一壶的。在号子里再慢慢修理他!”黄国明满脸恶毒。
  “你妈比第一天出来混呐?生蛋子都明白道上的事道上解决。你是往死里毁我是不是!?”
  “我这不是想替哥哥你出口气,没想那么多,哥哥别往心里去。”黄国明讪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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