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比岁月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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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比岁月1-1-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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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军,现在混社会你这样行不通了。”李有德散一圈软中华,给自己点一根。
  “哦,那你教下我。”冷军站起来把玻璃餐盘转过来,伸手扯下半截龙虾。
  “以前混社会是为了打的响,走出去有面子;现在什么时代了?小流氓才打架斗殴。那谁说的,做人要低调,赚钱才要高调。”
  
  冷军望向窗外,路上天色阴沉,行人脚步匆匆,暴雨将至。
  
  “冷军,你把这杯酒喝了,以后我保你没事。”李有德走到冷军面前放下一杯酒。
  “我要不喝呢?”冷军目光直直逼过去。
  李有德笑得意味深长,没有回答。
  
  “领导,何必呐,这杯酒我替军哥喝了。”张杰站过来打圆场。
  “你替得了吗?”李有德看看冷军,望望张杰。
  “不就一杯酒嘛,我替了!”张杰伸手过去拿杯,手被冷军一把握住。
  “我只和朋友喝酒。”冷军说。
  
  一杯酒缓缓自冷军手中倾倒,浇在地毯上没有声音,醇厚的酒香在屋里散开。屋外暴雨倾盆而下,狂暴地冲刷着城市,一只破铁桶被风卷起抛下,撞出一路声响。行人在雨中奔跑躲避,一柄红伞被风刮翻,露出钟饶红高挑的身影。
  
  “饭吃过了,我先走。”扒完一碗饭,冷军推门出去。一会草包找个话头告辞,张杰没动。李有德目光阴鸷地穿过玻璃,落在马路对面。冷军搂着个漂亮女孩站在屋檐下躲雨,脸上有少见的温柔。
  
  “下这么大雨你来这干什么?”冷军问。
  “来给你送伞。”钟饶红晃一下手中另一把伞。
  
  冷军跟骆子建跑车的一个月,张杰和李有德走得很近。欧阳丹青去了国外,张杰觉得按冷军的脾气玩下去,别说赚多少钱,迟早都进农场喝水上飘。张杰和周平、李有德合作开赌场,这是他与冷军最初的裂痕。
  
  草包打通了冷军的传呼,卡车在国道边停下,冷军在一个烟摊上回电话。
  
  “张杰想把这两年的分红都取走,在等我回话。”电话那头草包说。
  “给他吧。”冷军沉默了一会。他和草包都明白张杰要这钱干什么去。
  “军子……”草包比冷军大了近十岁,一直这样喊冷军。
  “我心里都明白,该散的总会散。”冷军说。电话那头草包一声叹息。
  
  冷军走后一个星期,李有德带治安科的人拉走了游戏厅所有的赌博机。草包身上渐渐透露出沉稳果敢,几天后赌博机又拉了回来,游戏厅照常营业。草包没有告诉冷军这事,有些事情,不知道也许更好。
  
  张杰开的娱乐城就是一个赌场,外厅和其他游戏厅没什么两样,穿过一道暗门,别有洞天――百家乐、轮盘、老虎机……赌徒们兴奋或沮丧的脸。张杰、周平明占一半股份,其余是李有德的。张杰心里对没出钱就要五五分账的李有德很不爽,李有德没有告诉他们,他那份里有一半是公安局长黄瑞云的。李有德是赌场的保护伞,黄瑞云是李有德的保护伞,黄瑞云的保护伞是谁,李有德就不知道了。
  
  娱乐城开张那天,张杰衣着光鲜,花篮挤满门口,狮舞锣鼓喧天。皇朝里酒席开了五十桌,本市有头有脸的几乎都来了,被众星捧月的张杰感觉从未有过的好,他依稀嗅到了成功的气味。冷军、骆子建缺席,张杰心里暗了一瞬,他想等赚到足够多的钱,他要和冷军、骆子建一起花,那时候他们会理解他的用心良苦,张杰甚至能感觉到冷军搂着他肩膀的表扬。
  
  和骆子建跑了一趟西安,千沟万壑、苍茫大气黄土高原让冷军神清气爽。车上下来,冷军直接去了游戏厅,游戏厅生意比以前淡了很多。
  
  “黑皮出事了。”草包说。
  
  冷军回来的头一天,黑皮进了赌场那道暗门,开始只是想小玩,几把大小没拍到,黑皮被钳到了毛。没猫腻的赌场就不是赌场,两眼充血的黑皮很快输成了空军。
  
  “兄弟,拿去翻本。”一人递过来一沓钱,东北口音。
  
  自萧南逃亡后,本市很少有人会去惹冷军,不管新闻里说我们的生活如何阳光,地下秩序却一直存在,冷军就是这座城市地下秩序稳定的原因。改革开放以后,全国各地的外地面孔多了起来,东北帮的名头在全国崛起。张杰赌场开张前,一群东北人进到本市,放贷敲诈、下手凶狠,他们急于在这座城市拼打天下。
  
  黑皮的印堂和脸一样黑,他已经记不清东北人递了几次钱给他。
  
  “妈了个比!今天真他妈邪了。兄弟,欠了你多少钱。”黑皮一拍机器。
  “忙啥?再玩会,没看正出跳舞牌。”
  “不玩了,拍大出小,拍小出大,还玩个卵!多少钱?”黑皮感觉有大几千了,心想和张杰也认识,先欠着。
  “不多,两万。”
  “多少!?”
  “两万。”几个东北人半个屁股搭在机器上,乜斜着眼望过来。
  “张杰是我兄弟。”黑皮以为张杰是这的老板,提了会没事,他不了解这群东北人的疯狂和野心,他们正急着出位。
  “走,进去唠。”东北人搂着黑皮膀子进了房间。
  
  “打电话让人送钱来。”电话放到黑皮面前。
  “你们喊张杰周平来。”张杰周平那天都没在场子里。
  “喊他们干啥?我们和他们不一路。”
  “那你们看着办吧,钱我没有,命在这搁着。”
  “真想好了?”
  “想好了。”
  沉甸甸的烟缸拍在脑袋上,黑皮翻倒在地,脑袋位置缓缓洇出一滩暗红。
  
  张杰和周平开场子后,没有冷军点头,机械厂一帮人没有跟去。张杰请了东北人,东北人看场的报酬就是可以在场子里放高利贷,东北面上对张杰热乎,背地里管张杰叫“狗懒子”。张杰赶到医院的时候黑皮已经被开出病危通知,三万块钱交进窗口,从医院出来的张杰踟躇街头,他不知道等冷军回来怎么交代。灯一盏盏地亮起来,灯一盏盏地灭下去,风席卷着孤单穿越城市,吹灭理想。张杰在路边叫了一只野鸡进了宾馆。有时候,嫖娼和性欲无关。
  
  病床上黑皮浑身插满管子,原来黑亮的一张脸,惨白着。
  “黑皮!”冷军摇摇黑皮。
  “医生说还在昏迷。”火车站小偷在病房里三三俩俩站着。
  冷军到医院门口打了几个电话,一会机械厂来了几十人,刀用报纸裹了。还是早上,娱乐城人不多,开山锤在皮衣里倒捂,竹片一头拖在地上,冷军走出一身杀气。暗门口俩个看场的起身,没等开口,机械厂上去俩人军刺顶胸。暗门一脚踹开,束束目光望过来。
  
  “喊张杰出来。”
  “张总还没来。”
  
  长摆皮衣敞开,一米长的开山锤刺痛人眼,冷军一台台机器砸过去,碎片飞溅。
  
  “军哥,你等等,我喊他来。”看场的混混没一个敢上来,东北人下午才会出现。
  “喊吧,他什么时候来我什么时候停。”开山锤一下下挥出去,发出巨响,一帮人眼睁睁看着。
  
  一会张杰出现在场子门口,头发蓬乱、神情颓靡。场子已经被砸的七零八乱。
  
  “张总!?”冷军丢开铁锤,晃着膀子站到张杰面前,张杰木木地立着。
  “张总!”冷军一巴掌抽在张杰脸上,张杰一声不吭。
  
  冷军一巴掌一巴掌抽了下去,张杰一边脸很快红肿,唇角沁出了血。
  
  “军哥,算了吧。”俩个混混上来劝。
  “滚开!” 张杰一梗脖子,两眼血红。
  
  一脚踩在腹部,张杰倒地,冷军上去拔脚狂踢,张杰抱头曲身。
  
  “张杰,以后我们不再是兄弟。”冷军走到门口,回转身说。
  “军哥……”张杰扑通跪下,泪和着血流了满面。
  
  草包告诉冷军,打黑皮的不是张杰,是本市新来的一帮东北人。冷军沉默,又想起张杰从看守所出来抱着他嗷嗷大哭。“把他们找出来。”冷军咬肌突起。
  
  东北人来本市后玩的比较邪,专找娱乐场所老板下手,答应让他们看场的,冲老板一句句喊哥;不交看场费的,场子里被泼屎泼尿、砸汽油瓶,天天有人闹事。冷军不看场子,也不收保护费,和东北人一直没什么冲突。很多老板找过冷军,要把场子给冷军看,价码很高,冷军拒绝了。多年以后回过头看当年的冷军,他有很多机会可以转型,并建立自己的体系,这个体系,也许就是现在说的黑社会。可冷军一直没有这样去做,热血沸腾的真情岁月,血只为兄弟而流,金钱和权势并不是信仰,这也是至今会有那么多人怀念冷军时代的原因。多年后已经成佛成仙的欧阳丹青说:“冷军当年如果做了,无疑会是教父,可他就不再是冷军。”
  
  冷军一怒,城市战火重燃,几天下来,东北人看的所有场子被扫平。冷军说:“哪个场子请东北人,我就砸哪个场子。”那段时间东北人缩头度日,出来买东西都用手指,不说话,怕被人听出东北口音,就连东北小姐也跟着销声匿迹。不管谁是强龙,谁是地头蛇,本市东北帮惹上冷军,铁定倒霉。
  
  一群东北人不再出去活动,集中躲在城郊一栋三层砖楼里,远离居民区。走廊里晾着忘记收的乳罩、内裤,一帮跟着他们四处坐台的小姐已经离开本市。早上九点,几十人悄悄围住砖楼,手里刀光混乱,枪在冷军手里机头大张。
  
  门被一脚踹开,裹进一屋寒风,惊醒的十几人第一反应是伸手到枕下摸刀。十几个穿着三角裤头的东北人立在床边,膀大腰圆的身体上纹着的盘龙,被刀疤割断。刮的发青的头皮下一双双眼睛凶悍野性,瞪着闯进来的一群南方人。
  
  “手里东西放下。”冷军黑洞洞的枪口举起。一帮刀头舔血的东北人握紧刀把,指节发白。
  “点鞭炮。”冷军说。
  
  一串电光炮冒着火光在屋里炸响,里面夹杂着一声枪响。一个东北人低头,腹部一个圆眼,鲜血汩汩而出。离冷军最近的大汉嚎叫一声,挥刀迎面劈下,冷军不躲,迎上一步,右手一格前滑,军刺噗哧一声从对手肩膀斜插进去,溅起点点鲜红。中刀的东北人发出一声撕心的哀嚎,被冷军一脚踩翻。鞭炮声停止,冷军衣摆无风自动。
  
  鲜血激起冷军凶残的欲望,空气里血液特有的腥甜气味令他亢奋,从前那些喋血街头的记忆瞬间苏醒。冷军目光灼灼,见血兴奋的亡命气质震慑了屋里每一个人。后来喜欢上读书的草包说,如果冷军、骆子建出生在春秋战国,就是荆轲这样的人物。
  
  “我最后说一遍,手里东西放下。”冷军刀刃般的眼神扫过,响起一屋铁器落地的声音。
  “双手抱头,在墙角蹲下。”冷军枪口一摆,十几条大汉在墙角蹲成一团,俩个受伤的躺地上呻吟。
  “我叫冷军,不用多说了吧?拍黑皮脑袋的站出来。” 
  “大哥,我们赔钱。”
  “赔钱!?”冷军一脚奔在说话人脸上,一声闷哼,对手翻倒。
  
  冷军一摆头,一人从人堆里被拖出,在地上按成大字,毛巾勒嘴。
  
  “拍黑皮脑袋的站出来。”冰冷的刀刃贴在脚脖上,被按住的人一阵挣扎。墙角一群人低着头,没有反应。冷军手一紧,刀刃切开脚筋,地上人一阵抽搐,痛苦的哀嚎在胸腔里滚动。
  “下一个。”冷军说。人群里又被拖出一人,冷汗涔涔。
  “好,很讲义气。”冷军跪住对方脚脖就要往下切。
  “黑皮我拍的!”站起来的人十八九岁,一身肌腱窜动,手臂上烟疤烫成九饼,额头一道开山纹,眼神阴毒。
  “哪只手拍的?”冷军拣起把厚背平头砍刀。
  “你看着办吧!”年轻人被按在床上,两手架空。
  “就冲你为兄弟站出来的劲头,我留你一条命。”厚背砍刀带着风声剁下,皮肉骨骼断裂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一只刺着忍字的右手在地上抽搐弹跳,一会泛出青灰色,人堆里有人干呕。
  “从今天起,这座城市里,我不想再看见你们。”冷军声音慵懒,现在却足以令对手胆寒。
  
  那天以后,在本市呼啸横行的一伙东北人消失。公安局没有接到报案,一群血案累累的流窜犯,不会去寻求法律保护。
  
  迎春花在城市开出簇簇鹅黄的时候,黑皮出院,光头上一个海星状的疤痕。冷军帮黑皮在皇朝摆酒,一大帮人打打闹闹。
  “军子,啥也不说了。”黑皮咕咚咕咚倒满一碗白酒,足有半斤。冷军帮黑皮报仇,灭东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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