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比岁月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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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比岁月1-1-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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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建,大姐走了以后,你把夏晓岚娶回家吧,我看她不错,很喜欢你,会对你好的……”
  “水泥厂粉尘大,伤身体,听二姐的话,别去干了,你二姐夫快当车间主任了,回头我让他帮你找个工作。”
  “以后别再和社会上的人玩,别让姐姐担心,爸妈一天天老了,你替姐姐照顾好他们……”
  骆子建木偶一样站着,眼珠长时间盯着窗外,埋在破脸盆里的鸡冠花,开得红艳欲滴。
  
  送亲的队伍和街坊四邻塞满了小街,妇女抱着婴儿指指点点,孩子在人群中穿梭尖叫,大皮箱、红被面,搪瓷脸盆、红漆马桶,一律贴着双喜。迎亲队伍出现在街的另一头,唢呐响成一片。冷军张杰靠在墙根抽烟,骆子建机械地站在人群中,世界消褪成黑白的背景,喧嚣声如遥远的海潮,一浪一浪不知把骆子建推到哪里。
  
  几大盘鞭炮噼噼啪啪地炸响,俩个新郎满面喜色地从上海轿车上下来,一根根喜烟递出去,一把把奶糖洒向人群,人群骚动、场面混乱。
  
  鞭炮声里夹杂着一声枪响,没有人听见。骆子建觉得腹部一麻,好像小时候在乡下被牛蝇叮了一口。中山装被子弹灼出一圈焦痕,骆子建低头看着,就好像看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暗红的血逐渐洇开,骆子建慢慢塞进一块毛巾,依稀看见人群中闪过一张英俊的脸,萧南。
  
  冷军望着骆子建按着肚子走过来,行动迟缓,疲惫不堪。
  “给我点支烟。”骆子建脸色苍白。
  “不舒服?”冷军异样地望他一眼,点根烟递过去。
  “我照顾不了他们。”俩个姐姐搂着父母落泪,骆子建望着他们神情悲伤。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很强大,可有时候,我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是。”冷军说。他没注意到骆子建的脸越来越白,身子顺着墙慢慢往下滑。
  “送我去医院……别惊动他们……。”骆子建扯着冷军衣袖的手虚弱无力。
  欢快喜庆的唢呐,也可以吹出曲曲挽歌;婚礼上炸响的鞭炮,在葬礼上一样粉身碎骨。俩个姐姐的婚礼差点成了骆子建的葬礼。
  
  从娘家出来后,俩个姐姐一直没再看见骆子建,她们知道弟弟的悲伤,她们喝了很多的酒,一会哭一会笑。此时骆子建正躺在急救室里大量出血,死神在身边徘徊。
  “会是谁干的?”张杰垂头丧气。送钱过来的草包蹲着抽烟。冷军铁青着脸望着窗外,几只蜜蜂在桂树上嘤嘤地飞。冷军脑海里一遍遍闪过萧南带着一丝邪气的笑容,冷军知道,这个结已经解不开。
  
  “你们谁是AB型血!?病人大出血,血库AB型血已经用完!”护士举着的手臂,粘满鲜血。
  “我是,抽我的!”冷军回头对张杰说:“出去喊人!让他们都来验血!”
  冷军躺在骆子建旁边的手术床上,鲜血顺着胶管慢慢流出身体,淌进昏迷中的骆子建血管。
  “兄弟,你要撑住,我和你还没相处够,我还等着看你变成老头的样子。”冷军喃喃地说,泪水自眼角滚落,以往和骆子建在一起的往事点滴浮现,如此清晰。
  
  医院验血窗外很快排起了长龙,一大帮挽起手臂的混混神情肃穆,后面的人还在源源不断地赶来。那一刻,这些品行不端的流氓直抵任何一个围观群众的心。谁又是魔鬼,谁又是天使。
  
  抽到500毫升,医生说,差不多了。冷军说,我没事,再抽些。抽到900毫升医生二话不说拔了针头,把脸色有点发白的冷军推了出去。付国强领着几名刑警在门外等着他,看见病人是枪伤,医生已经报案。
  “挺能玩啊,又响枪了。”付国强乜着眼揶揄。冷军握着手臂在长椅上坐下,闭上眼。
  “谁开的枪?”
  “不知道。”
  “别他妈和我抖机灵!这次的弹壳和上回在菜场的一模一样!”已经有警察问过张杰,去现场取回了弹壳。
  “操!你牛比你倒把人抓回来啊!你冲我吼个卵!”冷军从椅子上一跃而已,额头上青筋突突直跳,一双眼迸出了火星。
  “我知道你牛比,你是冷癫嘛,我告诉你,萧南虽然是在逃犯,你要不通过公安局,打死他你一样要吃枪子。”
  
  走廊一头哭喊声传来,骆子建俩个还穿着新娘装的姐姐扶着父母赶了过来。公安局勘查现场惊动了街坊,已经有人去通知他们。哭喊声撕心裂肺,冷军的心一阵阵抽动。
  “阿姨,你别太难过,不会有事的。”冷军安慰骆子建母亲。
  “你住嘴!要不是你,我们家子建怎么会弄成这样!”骆子建平日善良温婉的母亲,暴躁的像头狮子。耳光抽在冷军脸上,冷军低着眉一动不动。
  “你们安静点!病人渡过危险期了!”护士推开门说。
  冷军转身离开,把草包送来的三万块钱全部交进收费窗口。冷军回了住的地方,砸烂种着茉莉花的花盆,里面埋着个油纸包,里面是一把五四式手枪和几十发子弹。
  蔡老六在东城混得不错,东城的台球厅几乎被他垄断,现在他很少做火车上的生意。再次见到萧南和杨阳,蔡老六头皮发麻,他已经刻意在疏远这些动则亡命的混混。可蔡老六还是显得很高兴,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
  “兄弟,回来了啊。”
  “回来了。”
  “上回的事闹得很大,很多人被喊到局里问话,你的事没问出来,其他事情倒抖出不少。”
  蔡老六看一眼不吭声的萧南,接着说:“冷军现在很少露面,骆子建没玩了。”
  “玩不玩由不得他。”萧南用手顶着腹部的刀疤,那里每逢阴天下雨,会隐隐作痛。
  
  冷军找到蔡老六的时候,蔡老六和十几个混混蹲在马路牙子上扯淡,身后是他开的一家台球厅。秋日的阳光洒在街上,也洒在女人的屁股上,蔡老六的目光在年轻女人不同的屁股上来回踅摸,视野里闯进一个人,一个比萧南他更不愿见到的人。冷军面无表情,风衣披出一身威风。
  “起来。”冷军已站到面前,手插在衣兜里,硬硬地硌起一块。十几个混混望望蔡老六,望望冷军,蔡老六站起身不敢乱动,冷军凶猛的目光逼得他两脚发软。
  “走。”枪管隔着衣兜顶在蔡老六腰上。蔡老六感觉出顶着他的是一把枪,没有人会怀疑冷军敢不敢杀人,蔡老六更不会怀疑,他只能跟着走。
  
  一座装置变电设施的天井,四堵墙围出逼仄的空间。地上荒草杂树丛生,癞蛤蟆笨拙爬动,巨大的变压器发出嗡嗡的声音。
  “萧南在哪?”
  “我没见过他。”
  冷军一脚踩在蔡老六腿窝上,蔡老六扑通跪地,冷军一把薅住蔡老六头发,枪管猛然插进仰面朝天的蔡老六嘴里,蔡老六门牙磕断,被噎得直翻白眼。
  “我今天心情不好,萧南在哪!?”
  蔡老六脸涨得黑紫,脖子上青筋暴起,头使劲地点。枪管离嘴,蔡老六剧烈呕吐。
  
  蔡老六被绑在电线杆上,衣服塞嘴,一双牛眼里都是恐惧。
  “办完事,我会来放了你,如果我回不来,只能算你倒霉。”冷军说。
  
  蔡老六给萧南找的地方在一片杂乱的民房中,人口密集,巷子纵横交错,不适合抓捕。冷军安静地在后窗边站了很久,手在衣兜里握着,兜里手枪机头大张。确定里边没人后,冷军用刀挑起插销,轻轻翻入,敏捷得像一只猫。阳光穿过明瓦,一束光柱斜过黑暗的老屋,俩个地铺上被子翻着,几个喝了一半的酒瓶散落在铺头。冷军拎把椅子,对门而坐,张着机头的手枪放在腿上,冷军猛灌一口酒,很辣。
  
  冷军在老屋静静等待的时候,萧南和杨阳出现在市电影院门口。他们当然不是来看电影,他们看的是电影院门口的小摊子。小木架里夹着各种烟盒,木架边的小煤炉上煨着茶叶蛋,后边的竹椅上坐着一个神情木讷的老人,是萧南的母亲。
  
  萧南打过电话给王露,王露在一家小报社上班。电话拨通,王露说:“您好,哪位?”萧南沉默。这世上很多事情不好解释,王露瞬间明白了电话那头是萧南,她的嘴唇抑止不住地轻微抖动,呼吸沉重。
  “是我,你听我说,不要说话。”
  电话这边王露咬着嘴唇使劲点头,她忘记萧南没在面前。
  “我很好,不要担心,我回过家,我妈不在,她在哪?”
  “好的,好!我们会按你的意见修改。”王露身边有同事走过。
  “妈在市电影院门口,你在哪?我要见你。”王露压低声音,眼里蒙上一层水雾。
  “我会找你。”电话挂断。
  
  这两年萧南母亲老了很多,萧南父亲死后,萧南成了她全部的希望。萧南出事后,公安局三天两头找她问话,街坊邻居指指戳戳,老人心如死灰。拉不动开水车后,老人做一辆小推车,一板香烟,一锅茶叶蛋,推遍大街小巷,推日落西山,推到夜深露重。直到被狗咬伤腿,老人连小推车也推不动了,电影院门口就多出了一个卖茶叶蛋的老人。
  
  忘记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纠察队,也就是现在城管的前身。用这座城市方言念“纠察”两字,和“狗插”同音,南方说“狗插的”和北方说“狗日的”是一个意思。百姓们管纠察队叫“狗插队”。
  
  先是两个穿制服的纠察队员站在摊子前,几分钟后开来辆小货车,后斗上堆着小三轮车、折断的秤杆,水果……几个队员如狼似虎,拎着香烟煤炉就往车上抬,茶叶蛋散落一地。老人伸出枯瘦的手臂阻拦,被一把推翻在地,老人抱住推她队员的腿,想保护她一点可怜的财产。“放手!”纠察队员的语气像极鱼肉百姓的国民党兵痞。队员抬腿要踢,枪声响起,刚才还嚣张跋扈的一张脸,转瞬碎成了四处飞溅的烂西瓜。枪声撼动大地,电影院前血染黄沙。公安局倾巢出动,一天内两起枪案,满城皆兵。
  
  萧南杨阳衣领遮面,低着头疾步往老屋走去。他们本该马上离开这座城市,街上警笛呼啸,道路很快会被封锁。老屋里藏着子弹,萧南必须回去拿。冷军喝得两眼猩红,黑洞洞的枪口等着他们。
  
  进门前萧南一把拖住杨阳,仔细看他夹在门缝里的纸片,没有动过的痕迹。冷军坐得腰杆笔直,手臂平举,等待一声门响。
  门吱呀一声推开,明瓦上透下的光束,斜打在冷军身上,冷军就像黑暗舞台上唯一的舞者,光束在棱角分明的脸上勾出坚硬的阴影。杨阳嗅到了死神的气息,肌肉瞬间僵硬,他不能躲避,杨阳身后就是萧南。枪声响起,杨阳胸部中弹,身体一顿。枪响瞬间,萧南猛地箍住杨阳往侧边翻倒。枪口移转,第二颗子弹尖利地撕裂空气,钻进萧南腿部。萧南抬手,五连发猎枪迸出火光,冷军一个翻滚,椅子被两枪击得粉碎。冷军还未完全站起,萧南已经飞身扑上,双方枪口直指对方脑门,枪声再响,子弹擦着对手耳边掠过,俩人已完全贴近。双方疾速握住对方枪管,两双眼近距离撞出火星,俩人转着圈同时开火,枪管都被拉偏,一人射出两发子弹,墙被洞穿四个窟窿,四道光线纵横交错。萧南一个侧肘砸在冷军脸上,冷军一脚正踩在萧南腹部,俩人闷哼一声同时松手,没有制约的两支枪管互顶对手额头,屋里尘土飘飘,世界一片安静。萧南冲着冷军邪性地一笑,冷军唇角紧绷,双方瞳孔猛然收缩,扳机同时扣下。撞针发出两声清脆声响,两支枪里已没有子弹。冷军抽刀,萧南抽刀,萧南的刀划着寒光迎头劈下,冷军不躲,藏刀带着风声捅向萧南心口,萧南改劈为挡,藏刀当啷一声被架偏,俩人左手同时发力,枪托砸在对手头上,双方翻身后退三步,血顺着俩人的脸,滴滴滑落,有清脆的声响。街外数辆警车呼啸而来,警笛声由远至近。
  
  “看来今天是分不出结果了。”萧南盯着冷军说。
  “以后再动我兄弟,你会很后悔!”冷军说。
  “你是个爷们,可惜我们不能成为朋友。” 萧南望一眼血泊中生死未卜的杨阳:“这事算了吧。” 
  “这事算不了!”
  “好,我会再找你。”
  “我等你。”
  
  武警踹开房门的时候,屋里只剩杨阳和满地斑斑血迹,墙上的弹孔漏进光线。萧南没有带走杨阳,如果带他走,杨阳只会死得更快。骆子建和纠察队员,都是萧南开的枪。萧南想,杨阳如果能活下来,顶多被关几年,不会有大事。
  
  国庆节全城枪声轰鸣,市府震惊,可百姓不这样看,坊间井巷传得沸沸扬。萧南俨然成为比当初的“二王”更为牛比的枪手。国庆节枪击事件,也造成了全城混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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