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霄嘴角一抽,潇洒转身,红纱拂过,“慕天公子好歹留个全尸,要不陛下处不好交代。”
“多谢霄大人关心,慕天知道方寸。”
重霄冷冷哼了声,抚上白玉面具,“苏公子,你最好清醒点,陛下,不可能是你臆想中人。”
声音未断,踪影已无。
“如此招惹人的舌头割了未免可惜,”慕天公子皱起眉,似是有些烦恼,“要不,还是直接打吧,别弄死就成。”
夏远冰神情一凛,这割舌听起来吓人,却不过痛下而已,以魔人的功力瞬间便可复原。而这灌注了魔力的鞭笞之刑当真是求死不能,即便有灵丹妙药,没有十天半月也休想好全。
只怕是重霄横插一脚,让公子动了真怒!
鞭笞之刑
苏影夜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得罪了这位慕天公子,以前在苏府,苏少爷撒泼打诨,苏父就算气得发颤,也未曾真正将藤条落在他身上过。
雪,纷扬,如花。
苏影夜抬起头,厚重的乌云将天空遮蔽,透不出丝毫光亮。
魔域的雪说下就下,昨天还是夏季般的温软,今早,已然是雪染枝桠。
双手向后绑缚,苏影夜被硬逼着趴跪在地上,裤子撕破,后面一凉,苏影夜猛的回头,黑眸漆黑如墨。
夏鸿惊了下,险些站立不稳,想到自己被个没有丝毫魔力的人给吓住了,心中更是愤怒,将他裤子彻底撕开,露出浑圆挺翘的臀部和修长笔直的双腿,夏鸿目光猥亵,便是这样的身体诱惑了陛下?
“受不了就求个饶,公子兴许少打你几下。”
苏影夜咬住唇,绑缚在后的手紧紧掐在一起,他想我不能发出声音,不能发音,不能让他们瞧不起我。
夏鸿从鼻腔间重重哼了声,粗犷的面容更是狰狞,“压住,给我压住!”
旁边侍立的两人得命,弓身绑住他小腿,再死死按住上身。
夏鸿在手上吐了两口唾沫,将鞭子在地上一甩,“啪”的声,卷起雪花片片。
苏影夜紧紧闭住眼,睫毛不能抑制地颤抖起来,不痛的,不会很痛
阿宇阿宇
他觉得他要呼喊出来了,阿宇救我
鞭子约有指头粗细,深棕色,上面有不知哪种动物的毛发,打在身上,皮开肉绽,而这不是关键,关键在于施刑之人将充足的魔力灌注于鞭身,即便强悍如圣王明王之人,若受了这鞭刑,也当真是求死不能。
“咻”的一声,划破空气,苏影夜能感受到恐惧的临近,他哆嗦了一下,一口咬在下唇,见血之时,后臀已被重重抽了记,火辣辣的疼痛铺天盖地袭来,险些昏厥。他本能地向后仰起头,脖颈优美,喉结上下滚动,似被巨大的痛苦攫住灵魂。
压住他的一人面无表情地数了声:一。
这只是,刚刚开始。
夏鸿打得很慢很慢,像是工匠在雕刻精心的作品,一笔一画,都极为用心。
原本漂亮的后臀纵横交错着一条条黑色的鞭痕,像是被炙烤过一般,额间止不住的冷汗滴落,融化了一地的白雪,可是自始至终,没有半分声音。
只有那不断痉挛着抽动的双手明明白白告诉夏鸿这个人还没死,他还活着!
痛阿宇我痛苏影夜很想转过头去叫,别打,能不能别打了,可那些即将出口的惊呼终是被他硬生生止住。
已经如此狼狈,怎么可以再忍受屈辱?
黑色的眸子恍惚着散开,阿宇你为何还不来
“公子,已经二十下,是否还要继续?”夏鸿走到慕天公子身边,弓腰小声询问。
夏远冰看向地上那人身周一摊血水,微微皱眉,说实话他现在不得不佩服这来历不明的苏公子,看起来软弱可欺,没想到竟强硬如斯,不过这个世界的规矩,从来都是血淋淋的。
慕天公子坐于亭中,亭外冰寒萧索,亭内轻衫不染白雪,“打坏了吗?”
夏鸿低头笑道:“至少三个月不能侍候陛下。”
“那继续!”慕天公子依旧是面无表情,如同没有生气的面普,让人看着比带了面具的重霄还要不真实几分。
“明白了,公子。”
“等等”
“派人告诉陛下,”眼见苏影夜手指轻微颤了下,慕天公子嘴角轻撇,随手勾了酒壶,温热的酒香气四溢,“就说苏公子在我这里做客,恐招待有所不周,还请陛下责罚。”
明王寝宫。
窗外下了雪,白色的花瓣飘落,银装素裹。
重羽轩觉得他见过比这还要白的雪,整个大山都被覆盖,一眼望去,漫天洁白,没有红色的大地,没有黑色的花海。
他觉得,这样的雪中,应该有个女子赤着足歌唱,她穿着白色的纱衣,容颜模糊得像是张白色的纸,后面坠着没有灵魂的线。
她歌声轻盈,像是要飞到天上去,她说,哥哥有纯净如天空之色的眸
哥哥有纯净如天空之色的眸
哥哥什么?
她说什么?
“陛下!”
重羽轩身形一晃,眉头紧皱,刚才怎么回事?自己被控制了?
是谁?
“谁在跟本王说话?”
眼见明王神情不对,半跪着的男子赶紧以头触底,恭谨温顺,“陛下,慕天公子正在对苏公子施以笞刑,可要阻止?”
“不是你!”重羽轩厉声急喝,脸色阴沉得似能滴水,“刚才有个女子在跟本王说话。”
她说哥哥哥哥
哥哥有纯净如天空之色的眸!
纯净如天空之色仙界少主君澈!
这世间,只有仙界少主君澈,一双眸,清澈见底,不染丝毫尘埃。
是谁,竟然胆大妄为到在明宫中用幻觉控制本王?
重羽轩拿出血玉随意把玩,眉心朱砂明亮,他忽而勾唇一笑,“可是苏影夜言语上得罪了慕天?”
男子打了个寒颤,“那边传回的消息确实如此。”
“告诉施刑之人,给我问出苏影夜和君澈的关系,”重羽轩垂下眼,声音陡然加重,“若是问不出来,自刎谢罪!”
“陛下真这样说?”
“只怕陛下是怀疑苏公子与仙界有牵连。”
重霄冷笑道,“我不知道这新来的苏公子与仙界有无牵连,不过那个慕天公子,我迟早揪出他狐狸尾巴!”
“大人还怀疑慕天公子是仙界来的?”
“直觉!”尽管他将仙气隐藏的很好,可我能感觉出他身上令人作呕的气息,羽轩会被蒙蔽,我不会!重霄忽然看向窗外纷扬的大雪,“现在什么时候?”
“午时,天快黑了。”
魔域的天空,总是习惯阴沉。
重霄摸了摸脸上面具,“慕天公子施以笞刑,那人只怕熬不了多久。”
“其实苏公子未必能得陛下宠幸,大人何必为拉拢他而得罪慕天公子。”
“我喜欢他眼睛”
“啊?”
“我喜欢他眼睛”那样漆黑如墨的眼,长在一个傻子身上还真是可惜了,不过他的眼,为何能如此漂亮
仿佛千万年的光阴都凝结在里面永远不会消散
“他们打的他哪?”
回话之人神情尴尬,“屁屁股”
面具下隐藏着的脸狠狠抽搐了下,“啧啧,慕天公子这妒妇心理,真是让人汗颜,不过姓苏的家伙嘴巴太硬,”重霄显然还在为之前的事耿耿于怀,扁嘴摇头,“活该他受点教训。”
夏鸿用白雪将地上昏迷之人冰醒,见慕天公子没怎么注意,俯在苏影夜耳边阴森森地道,“你和君澈究竟什么关系?你来下邪魔域是否图谋不轨? 你为何勾引明王陛下?”
苏影夜咳出胸腔里淤积的污血,侧头直视对方,“你那么多问题,让我回答哪个?”
“你”夏鸿大怒,若是常人,此番早就该磕头求饶。一把摸上他惨不忍睹的臀部,轻轻拍了下,“你可知,其实是陛下让我拷问你?”
苏影夜咬紧下唇,双手在绳索上摩擦出狰狞的血迹,他深深吸了口气,“那又如何?”
“若是慕天公子你还有活路,若是陛下”夏鸿吹掉手上细碎的血肉,“这明宫中,处处皆是险滩,以你这性子,陛下不保你,你说你能活下去吗?”
魔域的天黑的好早刚才还在捏雪球等阿宇,怎么突然就黑了?
夏鸿说了半天才发现苏影夜神色恍惚,只怕半句也没听进去。
划空声,再次响起。
雪,静谧无声。
“公子,不能再打了。”
夏远冰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四十下魔鞭,实在想不明白没有丝毫魔力护体的人如何能忍下来,就说那身体的强韧程度
夏远冰心里一肃,原来如此!
天罡城中唯一存活下来的人,可能是普通人吗?
承受力如此超常,魔力却微乎其微,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他的魔力被刻意隐藏了起来!
公子是在间接告诉陛下,这个人忍辱负重必定所谋甚大!
如果打一百鞭,会否逼他显出原形?
夏远冰打了个寒颤,一百鞭,那当真是凌迟之刑了。
“用床褥裹了,送霄天宫去。”
“啊?”重霄的寝宫?
夏远冰回过神来,只见自家主子轻声笑着,远山眉黛柔和了几分,却莫名地让人觉得魔域的冬天,真的来了。
重霄静静地站在床边,手心紧捏成拳。
“妈妈”
趴在床上的人轻轻动了动,似是牵扯到伤处,眉头痛苦地扭在一起。
干涩破碎的唇瓣微微张开,仿佛在唤着什么。
重霄小心翼翼贴上去,半响,才听明白这呆子是在叫妈妈。
下邪魔域的第一魔将大人噗哧声笑了出来,笑罢,白玉的面具陡然又反射出寒光。
他永远不会忘记,这人被几个粗汉子抬进寝宫的情景。
重霄忍不住伸手理顺他背上的乱发,你说你要是告个饶,怎么会被打成这样。
四十鞭,真不知没有半分魔力的身体是怎么受下来的。
本以为慕天那阴险小人只是想拿刚进宫的明王新宠撒撒气,随意甩几鞭子就完了。但没想到竟足足打了四十魔鞭,如果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怎么会下此毒手?
重霄冷笑连连,慕天公子,慕天公子,外传你温润如玉,此番却公然显示自己蛇蝎心肠,莫非狗急了想跳墙?
推了推躺着的人,“喂,你是不是拿着他什么把柄?”
苏影夜毫无反应,依旧处于深度昏迷状态。经过那场可怕的刑法,他身体和精神都到了极限,虽然重霄给他用了最好的伤药,甚至亲自用魔力给他疗伤。可苏影夜还是痛,即使闭着眼,身心也仿佛被放在刀上切割,骨头像是被剔了,痛的他薄唇忍不住颤抖,如同在啜泣一般。
无意识中他将手放到嘴中,紧紧咬住。
重霄忽然觉得自己心底一阵针尖似的疼。
明明是比自己还高大的身体,重霄却怀疑只要一不留神,这人就会被风吹走,他揭了面具,上床将人轻轻拥入怀中。
我定然是见过你的,他想,至少,见过你的眼
都是你的眼
面具下的脸,竟是说不出的妩媚多姿,不是重羽轩凤凰般的俊美,也不是辛慕天清冷中的优然,而是,在冲天的张狂中不经意间泄露出一丝半点的哀。
红唇,泣血,凤眸,勾玉。
眼尾却有两只黑色的蝴蝶,不知是否会碎成一地的残花?
苏影夜眼睛闭在一起,丝毫不知自己错过了一睹第一魔将真面目的大好机会,他小小声嘟嚷了下,大概还在叫着妈妈。
重霄从苏影夜嘴中拿出被咬来伤痕累累的手,将他头微微侧来对着自己,只见那脸色苍白得没有任何颜色,偏偏右脸颊上还有五条红痕,刺目惊心。
重霄抚上他额头,试探着摸了摸,“怎么这里也是肿的?”
其实这些都是小伤,重霄知道,真正让这人昏迷不醒的是臀部的疼痛,长鞭上的魔力已经沿着肌理浸入了身体,蚀骨咬心,若是再多打几鞭
重霄心里忽然跳了下,他慌乱地吻上苏影夜闭着的眼,会不会有天,我再没法看见你这双漆黑如墨的眸?
养伤
奇怪,明明都痛成这样了,为何还不哭?
重霄眨眨眼,再次吻上苏影夜睫毛,那睫毛似是感受到了外物的入侵,轻轻颤抖如羽翼,重霄伸手拨开他浓密的眼睫,真想这双眼立刻睁开。
苏影夜扭动了下,蹭到重霄怀中,贴着他胸膛,轻声低唤,“妈妈”
重霄嘴角狠狠抽了下,那声音软软的,像是没长大的孩子,重霄戳了戳他薄唇,眉头有些微皱起的幅度,“我不是你妈妈。”
听见没,我不是你妈妈。
苏影夜将头安静地靠在重霄颈肩,渐渐平缓下来的呼吸绵延悠长,有些温热,又带来种奇异的瘙痒,重霄想要将这人毛茸茸的头推开,又觉得这情景十万分的美好,美好得近乎带了些不真实的梦幻,竟然让他不忍心破坏。
“我杀过很多人!”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