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尘自来是没有武器的,他杀人的武器千奇百种,可以是一片飘飘欲落的花瓣,也可以是棋盘之上的一枚棋子,更甚者只是荷叶浮萍上的一滴晨露,而对于那些他不愿意浪费气力的人,多半会选择用毒,毒,一个杀人于无形,且让人防不胜防的利器。
在我晃神的这一段时间,底下众人差不多均已挂了彩,而月尘却看上去却还是那般干净整洁,十分符合他好洁净的一贯作风,只是,尽管隔的很远,我却依然发现月尘的脸似乎苍白了不少。
“哈哈哈···”这个仰天狂笑之人正是玉玑子,我不明白的是他吐出一大口鲜血,将衣襟都染的血红,却为何还能笑的出来。
月尘语气淡淡的说道:“玉道长比之多年前又精进了不少。”
玉玑子停住狂笑,双目晶亮的盯着月尘:“太子殿下谬赞了,贫道在修习武艺之上比之师兄弟们自来便是稍逊一些,好在贫道在五行八卦之上也算稍有天分,这个生死阵便是为了诛杀你,贫道足足耗去二十多年的时间,如今总算是得以施展一下了。”
生死阵?为什么这个名字听起来这般诡异?想到这里我大声对着月尘说道:“月尘,我告诉你,我不管什么生死阵,你只要记住你生我才会生,你死的话我定不会比你多活一天,所以,除非你有万全之策,既能救我出去,且你自身不会有危险,不然现在你就马上离开,你听到没有?”
月尘抬首看向我,双眸似乎有什么在涌动着,却又好像波澜不惊的样子,我眼前一阵一阵的模糊着,可是月尘的脸我却一直能看的清,因为那张风华绝代的容颜早已刻在了我的心中,即便双眼是模糊的,心却一直都是明亮的。
“走?真是笑话,一入此阵除非破阵才可安然离开,以太子殿下对五行八卦的造诣自然早就已经找到了破解之法,贫道不妨再重述一遍,太子殿下你是由生门而入,定然是要从死门而出,死门的位置现在正是令夫人所在的高台,你二人之中必然会有一死一生。”玉玑子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似乎这生死阵是他此生最值得骄傲的东西。
月尘沉默着没有说话,我却全是一震,猛然就明白了严洛那天的那番话,我不顾手腕上的生疼,尽量的将身子向高台围栏处靠近,声嘶力竭的嚷道:“月尘,求求你,不要管我不要管我,我要你活着你知道吗?求求你···”
月尘是温柔的,却也是决绝的,我深知在他温柔的表象之下藏着一颗多么冷硬的心肠,所以有时很多事表面上是月尘做了让步,实际上却是我一直在妥协着,可是今时今日我只要他活着,我可以死,这一步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退让的。
月尘没有回答我,或者是还没有来得及回答我,因为玉玑子几人又向着月尘所在的方位攻去,玉玑子的拂尘招招致命,宇文彩的乌金鞭子像是一条游走在水中的毒蛇,而莫邪的剑更是凌厉到我看不清的地步,而苏行云却倒在地上爬了好一会儿才站起来,脸上满是血迹,而最明显的便是双目下的两条血痕,他像是没头苍蝇一样不断喊叫着,摸索着,我这才意识到苏行云瞎了。
第三百四十五章 火照之路人漫漫
生死阵就像是一张网,将月尘网在了网中,而破阵定然要从我所在的位置而破,我不动阵法,不知若是月尘破阵而出的话会对我造成什么害怕,所谓不知者不畏,现下我只知道不能让月尘困死在这张网中,这番轮战下去,月尘即便不处于弱势,怕也难逃力竭而死的结局,要知道周围这三十万大军绝非儿戏。
“月尘,不要管我···你破阵吧,唯有不受制于人大祈才有胜的希望,月尘···”冷风可谓无孔不入,处在高台之上全身更加冷寒起来,便是我的呼喊都显得如此破碎。
月尘旋身飞起,一脚将玉玑子踢翻在地,宇文彩的乌金鞭子灵巧的向着月尘的颈项而去,我猛然顿住了喊声,连呼吸都忘记了,好在月尘似乎早就已经料到了宇文彩会出招,侧身一把攥住了那鞭身,使力一转,那鞭子便从宇文彩手中脱手而去。
稍一得闲,月尘侧首看了我一眼,声音带着一丝云淡风轻的语气:“我曾说过,你若不在,我便拿这天下为你陪葬,你自来心中便是放不下大祈的江山的,所以,即便是为了大祈你也切不可有伤害自己的念头。”
这句暗含威胁意思的话语是在提醒我吗?提醒我在月尘心中整个天下也是及不上一个我的,我若是敢有自戕以保全月尘的念头的话,他定然是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代价便是整个天下,包含着我最在意的大祈江山基业以及心儿,这般霸道的温柔,如斯几人?
玉玑子又吐出一口血来,嘴角却噙着一抹诡异的笑:“既然你不肯破阵,贫道便帮帮你。”
说罢又挥着手中的拂尘站了起来,只是这次他的步法却十分奇怪,我并不在阵中,自然是不知处在阵法之中的人将面临的是何种的局面,和之前招招凌厉的攻击不同,此时玉玑子似乎只想躲避,而面对着在旁干扰的莫邪和宇文彩,月尘虽不显得吃力,但表情似乎严肃了很多。
看着月尘招招致命的攻击着玉玑子,我便知晓月尘担心玉玑子会破阵,想到这里我便声音无比冷硬的怒吼道:“玉玑子你听着,早晚有一天我要荡平玉檀山,血洗你玉檀山一脉,将你的师兄师弟,徒子徒孙,用遍世间酷刑,要你成为玉檀山的千古罪人,你总称呼我妖孽,那我便会让你见识到妖孽的所作所为从不会为人道所阻。”
本来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没想到的是玉玑子在听得我的话后果然有一瞬间的失神,虽然时间很短,可我知晓我的话定然能扰乱他的心绪,所以便再接再厉继续道:“你大抵早就听闻了我的恶名了吧?也该知晓,我所创的十大酷刑,无论是剥皮,腰斩,车裂,还是凌迟,缢首,烹煮,都足可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要把这些刑罚逐一用在你玉檀山所有的弟子身上,我定然会要他们知晓,有时候死也是一件幸福的事。”
就在我刚停下想要好好喘口气时,一直伫立在城门之上的严洛却纵身向我所在的高台处飞来,这时我才知晓原来严洛的轻功也这么好,我向后退了两步,怒目瞪视着眼前的严洛,我以为严洛是要挟持我,正要开口讥笑他有些多此一举时,他却出其不意的在我胸口点了两下,以为遭到轻薄的我刚要发作,才发现自己竟然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严洛点完我的哑穴之后便提身向月尘所在的方向而去,我心中又惊又怒却无法开口说一句话,莫邪他们几人的功夫便可谓是极高了的,严洛恐怕更是深藏不露,长此下去月尘是必败无疑的。我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双目一眨不眨的望着高台之下的战场。
“杀呀···”震颤天地的喊杀声从我身后传来,我有些木然的侧身去看,才发现为首的两名将领是如此的眼熟,尽管我可能压根没看到是谁,因为距离实在是太远了,一切只是我潜意识里的认知。
比起其他几人,严洛果然是更为难缠的,现在我只希望月尘能尽量周旋下去,待到大祈大军靠近的话,莫邪和宇文彩势必不能再在此绊住月尘,到时便只余下玉玑子和严洛,以及已经瞎了的苏行云。想到这里我猛然一惊,尹玉泽呢?为何一直未见尹玉泽?
我猛然转身看向大祈的军队,看到敌人这样杀气腾腾而来,为何明国的军队倒像是失去了行动能力一般,竟然不去迎战?太不寻常了,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隐隐在动,只是我不愿去相信,甚至不敢去想一想,因为我的无能为力。
我将视线自军队上从新移回到高台之下时,恰巧便看到严洛的剑刺进了月尘的肩胛处,刺目的血迅速的将月尘素白的衣衫染红,如此刺目,月尘一掌打在莫邪胸口,将莫邪的身子震开足有四五米远的距离,不及回身便伸手握住了已然将他肩胛刺透了的长剑,手腕翻转,剑被折断,严洛的身子也被剑身上的真气震伤,向后跌出去好几米远才稳住身子,勉强没有跌倒。
我咬紧下唇,却发不出一丝声音,那把玄铁的锁链因我拼命的拉扯,已经将我的手腕磨出了鲜血,嵌进了我的肉中,可我却不觉疼,只是心好像是无法透气一般,憋闷的似乎随时都会死掉。
月尘丢掉手中的半截残剑,身子晃了几晃,仰首看向我时却给了我一抹浅笑,声音也和从前没什么不同的说道:“信我。”
我信,我从来都是相信你的,你说与不说我都相信,相信你会保护我,相信你有能力保护我,可是我要怎么接受你为了保护我而让自己受伤?我拼命的点头,希望我的动作可以代我回答,我相信他。
身后传来更为响亮的喊杀声,心间一颤,我动作缓慢的转身去看,终是看到了我最不愿看到的事,尹玉泽早就派军埋伏在了两旁,为的便是伏击定然会来营救我和月尘的大祈军队,多么周密的计划,将每一件事都料的如此准,即便月尘再三交代不可轻举妄动,可军中若只剩下六哥一人做主的话,他又岂会如此无动于衷?
我仿佛看到了昔年乌孙的军队一般,我眼睁睁看着那些将士步入了绝无回还的死阵之中,如今我便要再度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自己国家的将士再次步上那条绝路,这便是报应吗?报应果真不爽。
我跌坐在高台上的木板上,如同坐牢的人一般双手握着围栏下的木桩,双眼模糊的望着月尘白色的身影一点点的被血染红,心也一点点的被撕裂,除了无声的哭着,抽泣着,我竟然什么也做不了。
耳边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除了呼呼的风声在告诉我自己并不是一个失聪的人之外,无论的那震彻天地的喊杀声,还是兵器交戈发出的刺耳响声我均已听不到,我像是被风化了的石像,只能呆呆的望着月尘。
严洛的剑虽断了,莫邪的剑却还在手上,月尘提身去阻止要破阵的玉玑子,留下身后好大的空门,莫邪将手中的剑抛给了距离月尘较近,且伤势较轻的严洛,严洛似乎也抓准了时机,那一剑的威力怕是集结了他十成的功力。
“不要···”伴随着我突然喊出的声音,严洛的剑挑散了月尘的发髻,剑锋虽偏了一下,却还是划伤了月尘的颈项。
第三百四十六章 愿殇心殇情亦殇
心口一阵钝痛,喉头一阵腥甜的味道,我哇的吐出一大口血来,不止将我自身的衣衫染红,就连身前的围栏上都是血迹斑斑,体内似乎有一股真气在乱串一般,全身都有些轻微的抽搐起来。月尘曾告诉过我,古书典籍中有记载,雪狐族神主有了身孕之后所有灵力与内力俱被封存于体内,直到孕期结束,产子之后才会恢复。
可眼下我体内这股真气又是怎么回事?我下意识的伸手抚摸了一下小腹,眼睛中的泪再也无法控制,好在我并未觉得腹痛。勉强聚起所有的心神,我看向站在高台之下,脸上带着浅笑的月尘,那笑为何令我如此不安?
那双漆黑的眼眸中在翻涌着的是何情绪?为何看似平静无波的眼神却带着浓浓的不舍与决绝的诀别之意?月尘,难道连你也要弃我而去?我沉沦进了那双这世间最温柔的眼眸中,呆愣的不知该作何反应。
“啊···杀···”
我回身去看,才发现尹玉泽早已在大祈军队周围布好了阵法,阵法之中大祈将士在奋勇杀敌,可在那之中大祈士兵的尸身早已堆积成山,血流成河,一个个机关都像是催命的灵符,这短短的一段距离却成为了世间最为难行的路。好不容易突围出了一段距离的先头兵刚刚摆脱开身后追逐的明军,却在前行不足百米之中齐齐陷落进了一个早已挖好的大坑之中。
人的惨叫声,马的嘶鸣声从那坑中传来,我知晓那坑中定然早就埋好了尖锐的毛刺,只等着他们落下来取走这些年轻士兵宝贵的性命。我声音沙哑哽咽的喃喃道:“不要···不要···”
战场素来是残酷的,而在这种冷兵器时代的战场上,一切更是如此,刀剑交戈,刺耳的声音远不及那刀剑刺入人的体内,划开人的肌肤时发出的闷哼声令人觉得心惊。可似乎尤嫌这些不够,明国的将士迅速向着那大坑靠近,手中的箭矢万箭齐发,直到那坑中静悄悄,再无一丝声音传出。
我无助的转回身子看向月尘,之前肩胛处的伤口还在不断的流着血,风扬起他墨黑的发,凌乱破碎,让我无比的心疼,难道,我要眼睁睁看着九哥的悲剧再度在我眼前上演一次?我无限爱怜的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就像是在抚摸我已经出生的孩子一般,我低声轻喃道:“宝宝,娘亲对不起你,娘亲不能看着你爹爹死去而无动于衷,原谅娘亲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