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满心的不甘愿,那时候却急于想要得到父王的肯定,所以我辞别了生活了十多年的花溪,和我那有些懦弱的母妃踏上了去曲城的路。再次见到玉泽是我没有想到,却又有些意料之中的,我们果然都是不受宠的孩子。不过见到玉泽我终归还是高兴的,那也是那时候在被选为质子后唯一觉得真正开心的事。在曲城的日子玉泽的嫡母百般苛待玉泽,供给从不按时按量的给,玉泽是个很要强的人,从不肯轻易在别人面前表露自己的不如意。
我不知我是在心疼玉泽,还是在将玉泽当成自己的影子,总之二人可谓惺惺相惜,少年时,虽只和你相处了只有短短一年的时间,但那时的你表现的毫无心机,虽极为调皮,却是我们这几个质子有些晦暗的童年中难得的一抹色彩。”
尽管严洛这话说的很感性,可我还是没想到,那一年多中我除了和这几人吵架斗嘴,就算我是抹色彩大概也是黑色。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出声问道:“那你是怎么和尹玉泽搅和到一起的?你是不是在知道尹玉泽对你的心意后就打定了要利用他帮你打下大祈江山的想法?我就说了,你这人可是相当的阴险的,枉废尹玉泽对你痴心一片。”
听到我的话,严洛再度又沉默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在反思着什么。毕竟在这个时代,虽然也有蓄养男宠的达官贵人,但尹玉泽毕竟不同于那些戏子小倌,他是北袁王嗣,虽他自己不介意自己的男性尊严,可不代表北袁王室不介意,北袁的百姓想必更加介意。
“你相信吗?一步错,步步错,我便是如此,我本无意想要得这王位,得这天下,我只是不甘心而已,我的母妃温婉善良,我一直以为父王是因为本身冷清的个性的才会对我母妃视而不见,可到了曲城我才明白,我父王不仅不是一个冷情的人,更是一个长情之人,那年你躲在假山后见到我父王和赵惜若相会时,其实我也在,在一个你看不到的角落。我可以接受我父王的严肃,冷酷,但是我无法接受他居然会愿意顶着判乱之名去帮那个女人复国,我无法接受。
我更无法接受他将我当做棋子一般利用,我是他的儿子,在这个世界上我们是至亲的人,可是,在他心中的重量却抵不过一个别人的妻子,所以,我开始扩张自己的权势,在惊蛰宫变时我才会暗中助你,要的不过是除去赵惜若。”
第二百八十六章 画檐蛛网,尽日惹飞絮(上)
我有些惊讶的看着严洛,怎么也没想到当年目睹明王和赵惜若幽会的人还有他,我又觉得当时其实月奴肯定也看到了,定是故意出声的,这明王和赵惜若都长了一副精明的样子,怎么会选在那么不安全的地方幽会的?想到这里我斜着眼瞄着严洛问道:“严世子你既然是如此看待自己的父亲的,可眼下你又何曾比你的父王好到哪里去?你也是早就做了父亲的人了,而我也早已是他人妻,你这般痴缠,叫你的子女们看去会怎么想呢?”
我心中暗忖着,这该不是种遗传吧?可我和严洛的关系与赵惜若和明王的关系好像压根就是不沾边的。想到严洛那个难缠的小女儿严青鸾时我又觉得可悲,自己的舅舅和自己的父亲不清不楚的,自己的母亲又是那么没心机的主,但凡严洛有个精明且心胸狭隘点的正妃的话,她和她娘亲弟弟的日子都不会好过到哪里去。说到这里,我又想到,严洛的这三个孩子哪个不可悲呢?
严洛摆正我的身子严肃的看着我说道:“不在其中,不知其味,起初我真的只是因为自尊心的原因接近你,我不信天下间有我无法征服的女子,可是我遇到了,不仅一个。我父王终究比我幸运,因为赵惜若心中有他,相比之下,我比他可怜悲哀的多。可我却更加的怨恨,我总是在想,若是我父王和赵惜若没有那样的关系,他们没有设计去害你娘亲的话,或许你会对我产生一丝情愫,哪怕真的只有一丝。”
说到娘亲的死,我顿时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起来,我使劲挣脱开严洛的双臂,指着严洛的鼻子就嚷道:“他们?你一口一个他们,难道你没有参与其中?不要说的自己多么的无辜,如果不是权力欲望熏心的话,你怎么会乖乖的去放那封信?你有一千一万种办法可以不将那封信放进我娘亲的寝殿的,所以,你该死,你毁了我的一生,你改写了我的命运,如果不是你,现在我娘亲还会好好的在关雎宫中,我更不会为了那该死的皇位篡权夺位,弑兄杀父,你该死。”
严洛没什么表情的看着我,似乎在无动于衷的听着我这一番话,好一会儿在我还是无法平复自己的心绪时,严洛站起身转身向外走去,走出去十多米远侧首看了我一眼说道:“我说过,不介意你恨我,也不介意你是不是要杀我,此生,除非我死,不然我是不会放手的。”
我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严洛的背影开始叫骂起来,什么难听的话都骂,当然,这是最没有本事的宣泄情绪的方式,起码现在我还不想和严洛同归于尽。直到我骂的是口干舌燥,精疲力尽才算是消停了下来。心中又开始纳闷起来,这严洛说着说着尹玉泽这么突然话题就扯到我身上来了,还有惊蛰之变时严洛真的暗中助我我了吗?照严洛的话来听,似乎明王并未有负于赵惜若,就不知赵惜若泉下有知的话会不会原谅明王了,终究是天意弄人呀!
夜深之时,待含章殿所有宫女内侍都开始不自觉的打起瞌睡时,我再次悄悄溜出了含章殿,这几日我每次都在这个时辰出去,几乎将整个建安宫都转遍了,奇怪的是并没有发现关押冉笙的地方。其实我对冉笙并没有什么好感,况且南风也是死在他手上,可是眼下只要是能给严洛制造麻烦的人物都算是对我有利的吧。但愿经过这十年来,冉笙已经想明白,北朝的覆灭完全是顺应了天意,而非我一人之过。
寻常人印象中关押犯人的牢房大概都该是白天和晚上没什么区别的阴暗潮湿的角落,可我在建安宫转悠了这么久,竟然还真没有我想象中的牢房。想起严洛上次处置那些宫人时用的办法,我更加好奇起来,难不成这明国的宫中宫人犯了事就直接杖毙,连牢房都不用进,也不用审讯?心中又暗自懊恼,早知道就该问问莫愁的,上次她能带人去救冉笙肯定是知道的。
正在我觉得今晚又白白出来溜达了的时候,转身时却发现了建安宫中最高的建筑物,御风塔。这御风塔也同样是建安宫的象征,无论身在建安宫中哪个角落,只要抬首都能看到这御风塔,所以它最起眼却也最不惹人注意。我盯着这御风塔开始思量,若我是严洛会不会运用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这套法则。我突然又觉得,虽然这御风塔很显眼,却不见得便是最危险的地方。
四下查看了一下,我飞身跃上一棵高大的树,虽然现在有轻功,可若是不会爬树的话怕也是不能像我这样爬这么高的,一直爬到了距离地面接近二十米的距离时,我才开始顺着那塔上的小窗子打量起来,看起来似乎真的没有人。想起那次在地宫之中时,若是没有月尘我怕是早就丧命在那些稀奇古怪的机关上了,折下一截树枝,我向着那靠着我最近的窗子扔了过去,没有使任何内力。
出乎我意料的,竟然没有弹出来任何的东西,甚至没有一个出来查探的人,又试着再次扔出一截树枝,还是没有人。我解下腰上的束带,扔出去缠绕在塔的一角上,拉了一下,确认牢固之后我便使着轻功荡到了塔边,伸手抓住了栏杆。我上的是第五层,所以顶上还有两层,我开始犹豫起来,是先上去还是先下去。上面有两层,下面有四层,在我煞有其事的决断了一番后,还是决定先上去。
致使我做出这个决定的原因其实很微不足道,只因为我不喜欢爬楼梯玩,要是下去再上来的话势必还要在多爬几层楼,再者,要是下去的话,我直接从下面爬上不就得了,何必废这老大劲。打开一扇窗,我提身跃了进去,乌起码黑的连我身上的白衣都快看不到了。回身关好窗子,我模仿着鬼子进村的姿势向着楼梯口走去。本来我还以为定然是层层守卫的,可再度出乎我意料的是不仅没有机关,就连一个巡逻的人都没有。
我不免在心中猜想,要么是我想错了,这里真的只是一座普通的塔而已,要么就是,在此处安排过多的人守卫的话会给人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就严洛那精的掉渣的样子是绝不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的。摸索着上了第六层还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再次来到楼梯口,我想要往顶层走去,脚却在堪堪踏上第一阶楼梯时停了下来。
这是一种预感,或者说是心理暗示在作怪,总之我没有踏上那阶阶梯,而是绕到塔外,借着束带和轻功飞身上了顶层。七级浮屠指的就是七层塔。在佛教中,七层的佛塔是最高等级的佛塔。造浮屠佛塔被视为建功德的事,所以不只是北明宫有佛塔,其他诸侯国的王宫中也有。不同于其他两层塔中浅浅的木质香气,这顶层中似乎有一丝‘人气’。
塔身是上窄下宽的圆锥体,顶层的面积最小,最不同于其他两层的地方便是顶层中间似乎有一个独立的不小的空间,因为实在是太黑了,所以我只能伸出手在那上面摸索在,在摸了几乎大半圈,从上摸到下,摸的我自己都开始觉得烦的时候,似乎摸到了一个什么突起,然后在我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整个身子便被一股大力推了进来。
不同于外面的漆黑一片,这里面简直就亮如白昼,差点闪瞎我的眼,而待我适应了这刺眼的光亮后,才发现这里真的是一个小型的牢房,各种刑具一应俱全,想不到这在佛教中人看来是功业的七层浮屠中却宛如阿鼻地狱。在我惊讶的眼神中看到了一双比我更惊讶的双眼,这双眼睛的主人被吊在一个角落的位置,披散着长发,有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感觉。
我开始上下打量起这眼神在惊讶之后变的很是锐利的男子,说是被吊着,却在他脚下垫着一个矮凳,虽然很小,却足够他将双脚竖立在上面。身上是一件说白不白,说黄不黄的袍子,尽管没有受刑的迹象,却可以看出这人处于极度的虚弱中。
“你竟然没死?”见我上下打量他,被吊着的人开始拿冰冷的声音质问我。
这个声音虽然有十多年没有听到了,和以前中气十足时也有着不小的差别,可我还是听了出来,不是冉笙还有谁?我双手抱胸嗤笑了一下道:“我要是死了的话,只怕你便是腐烂在这里也没有人会知道了。”
冉笙和我说话,几乎从未在口头上得过什么便宜,可是我很欣赏冉笙拿屡败屡战的精神,果然在一窒之后,冉笙继续说道:“你怎么变成现在这幅鬼样子?居然还上来了这里。”
我向冉笙走近了两步,轻佻的抬起冉笙的下巴说道:“我一幅鬼样子?你大概是太久没有照镜子了吧?我们二人明明是你比较像鬼。”
“妖孽,我不需要你来救我,滚。”冉笙狠狠的挣脱开我的手,奈何他实在是太虚弱了,挣脱开了我的手,脑袋却无力的耷拉到了一边。
第二百八十七章 画檐蛛网,尽日惹飞絮(下)
我绕着冉笙左右走了两圈,没去计较他叫我妖孽,心情好的说道:“嘿,多年不见,你竟然变得这么自作多情了?谁告诉你我是来救你的?我只是想来看看,胆敢给明国世子戴绿帽子的是何许人也,仅此而已。”
我在冉笙有些目瞪口呆的表情下,自在的将我的尾巴拿出来慢慢的梳理着,听到我的话冉笙的脸先是一红,可他的脸色实在是太过苍白了,所以很快还是恢复成了惨白惨白的,声音却洪亮了不少说道:“你休要胡说八道,我和莫愁虽是真心相爱,却从未有过任何越礼的行为,更没有做过任何苟且之事。”
我没什么表情的看着冉笙,继续梳理着我尾巴上的白毛,一副闲适的很的样子。沉默了一会儿,见我不再说话,冉笙有些嘶哑的声音问道:“莫愁她···她可还好?”
“唉,私自带人来救你,还失败了,被抓了个正着,你觉得你若是气量不算大的严世子会怎么办?”虽然我面上尽量表现的没甚所谓,可内心却还是有些担心的,万一等会儿有人来了的话可就不好了。
我在等,等着冉笙向我低头,等着他在主动和我做交易。我看向这顶层塔中最奢华的东西,两颗用来照明的夜明珠,大概是怕燃烧蜡烛之类的将这里面的空气烧干净了,所以才将这明贵的东西用在此处的吧。想到这里我转向冉笙问道:“你有多久没在黑夜里好好睡一觉了?”
没有得到回答,可我想应该不短了,看冉笙拿脸色苍白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