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你。”
“你也是魔术师吧?”
维多利加突然开口。男子游刃有余的态度突然消失,吃惊地看着维多利加:
“你怎么知道?难道你认得我?”
“不,我不认得。”
“那是为什么?”
维多利加的脸上浮起与她的外貌十分不搭,有如活过数十年岁月的刻薄老人微笑:
“因为我是怪物。”
男子咽了一口口水。
“红发的魔术师。如果可能同时存在,就可以说这个案子是你干的。因为魔术师的表演就有‘同时存在’,不过这件事我们先不管。我知道你要找的东西就是我你在惊讶什么?难道你以为我没有发现吗?嗯,我确实被幽禁在学园里无法外出,但是不用外出,只是窝在这里,捕捉飞舞在空中的黑暗混沌打发无聊,将它们重新拼凑,也能推测出你是谁。”
“怎么可能”
男子惊惧地喃喃说道。维多利加笑了,以老太婆般的沙哑声音继续说:
“我知道你的名字、这十年间与你同行的神秘同伴名字,还有你的目的”
男子——红发魔术师忍不住脱口而出:
“你、你这个怪物!”
维多利加缓缓移动,摆动小脚接近男子。
有如人偶一般冷酷无情。就连动作也十分僵硬、相当缓慢,看来不像活人。
一步、再一步。
叽叽叽叽叽叽
巨大的发条发出声音。
遥远天花板上的巨大钟摆继续摇晃,带动风吹起维多利加垂到脚边的金发。维参利加接近男子。表情扭曲的男子稍微往后退,身体似乎因为恐惧而麻痹无法动弹。
洋装裙摆的蕾丝,即将碰到男子皮鞋的鞋尖
就在这时,工作室的门发出啪哒声响打开。
维多利加和红发男子都吓了一跳,回过头去。
门外站着一名相当高大的老人,身高将近两公尺。从脸上可以知道他已经老了,可是体态却和年轻人一样身强体壮——是那个木匠。
老木匠也吓了一跳看着两人: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你呢?”
红发男子反问。老人表情很严肃:
“我是木匠。在这个学园里的每栋建筑物都很古老了,总是有些地方因为岁月或风雨侵袭变得脆弱。所以我一整年都在学园里面东修西补。现在正在和学园高层讨论究竟是要修理这个时钟塔,还是干脆拆掉。你们不准随便进来。这里已经很老旧了,到处都破破烂烂,要是突然崩塌就糟糕了。”
“这样啊。”
红发男人说完之后皱起眉头,然后大步离开发条室。
维多利加也打算离开,突然又停下脚步。身材高大的老人以怀疑的眼神看着维多利加,又突然开始微笑,好像变了一个人。
“唉呀,和我的孙女一模一样,她今年七岁了”
“我十四岁了。”
听到不太高兴的维多利加如此说道,老人不客气地说:“咦?这样也有十四岁?你还真矮啊!”维多利加的脸不禁胀得通红。“哼!”的一声把脸转到旁边,正打算要离开房间时,突然又改变主意,碎步走回老人的身边。
“有件事还要你调查一下。”
“哈哈哈哈,说话还真像大人。小姑娘啊别、别、别这样瞪我嘛。要我做什么,说来听听看吧。”
“想请你测量时钟塔。”
“测量?”
木匠老人诧异回问:
“测量这个发条室吗?”
“不是,是测量整座时钟塔。你愿意吗?”
“啊——不管怎么说,要修复的话当然是有张设计图比较方便。这倒不要紧”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维多利加低声说道:
“爱怎么测量时钟塔都没关系,但是‘绝对不可以触碰这间发条室里的东西’。我想请你调查这个房间的外面。”
“喔。可是为什么呢?”
“因为要激怒练金术师。”
“咦?可是炼金街师早就不在了啊?”
“的确如此,可是就某个意义来说,他还在这里。”
“这样啊好吧,我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别碰就对了。我知道了,小姑娘。”
老人不可思议地俯视声音沙哑,说话像个大人的小少女,点了点头。
离开时钟塔萨维多利加手上拿着塞西尔老师遗忘的眼镜。她没有回到草地上,而是绕着时钟塔外面转了一圈。
仔细盯着地面还有时钟塔后方枯萎的榉树枝交错有如骸骨的地方,继续往前走着。
窗外留下脚印,比普通人还要大的鞋印。一定是相当高大,例如刚才的老木匠那种男人才能留下的足迹。
维多利加盯着脚印好一会儿.
“嗯原来如此。”
然后抬头往上看——山毛榉枯枝重重叠叠缠在一起,呈现漆黑不祥的图案。枯枝的另一头是眩目的夏日青空。
可以看到老园丁站在远处花坛的深处。从二十年前就在这里工作,也是个虎背熊腰的高大男性。维多利加将目光从园丁身上移开。
一只白色小鸟轻轻掠过。
维多利加微微叹口气。
5
另一头,位在村郊盆地的村庄公墓,响着老人低沉不断的说话声。
几只乌鸦停在斜插进泥土里的细十字架上,发出不吉利的叫声。沙云朵遮蔽阳光,吹来不像夏天的寒风。
“那些可怜惨遭活埋的基督教信徒,在这个墓地,这堆泥土的深处断气。在接下来的十六世纪里,不断有人看到全身是泥的年轻女鬼啊——太恐怖、太恐怖了。”
“好恐怖!?”
大叫的艾薇儿坐上基督敦徒的坟墓,摇晃一双长腿。就连舍监也不知何时坐在坟墓上面,愉快地倾听老人述说怪谈。
一弥虽然不得不奉陪,但也开始焦躁起来。小声念道:
“我知道了。艾薇儿根本不是胆小鬼,所以才会喜欢听鬼故事。证据就是在我认识的人里面,胆子最小的塞西尔老师只要一听到恐怖故事就把眼镜摘下,然后发出尖叫声逃走。可是艾薇儿”
艾薇儿突然愣愣盯着一弥。一弥指着纤腰下面的基督教徒方型墓碑:
“你就这么大摇大摆坐在墓碑上,听这个故事发什么愣呢?刚才老人说的那些惨遭活埋杀害的基督教信徒。就长眠在你的屁股下啊?看你不是一点都不害怕吗?”
艾薇儿呆住了。一弥继续说:
“要是塞西尔老师,早就昏倒了。”
这么说完,又一脸正经朝着守墓老人端正坐姿:
“对了,老先生。这些基督教信徒遭到虐杀是发生在什么时候的事?”
“十五世纪的时候。已经是五百年前的事啰。”
老人轻笑。
漆黑的乌鸦再度飞掠,云朵遮上太阳,墓地变得更加阴阳。
当时的教徒分为天主教系与基督教系,彼此相争不休。有很多基督教徒被赶到这样的乡下。有些人就隐身在我们的祖先里,但是藏在某处宅邸里的一家人被追兵找到。为了杀鸡敬猴,就把他们活埋在这里很恐怖的事。”
老人再度念念有词“很恐怖的事”然后说:
“所以附近比较大一点的宅邸,都留有当时的密室.有时小孩子不小心闯进去还会造成骚动,不过大部分都改建成仓库了。还有就是年轻人在里面幽会。”
艾薇儿有点脸红。舍监则是心照不宣点头。
“唉,那是那段期间欧洲四处发生的事。虽然是残酷的事实,不过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在之后大约一百年里,似乎很常看到基督教徒的鬼魂,也就是那个浑身是泥的年轻女子但是现在已经没有人看过她啰。”
注意到艾薇儿一验遗憾,老人笑了。
“没办法。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的老爸的老爸的老爸的那么久以前的事。都过了五百年,就算是鬼也没有办法待在这里这么久吧?”
风吹开云朵,太阳再度现身。眩目的阳光缓缓洒落阴郁潮湿的公墓。
老人又说了一句:
“可能是连鬼都感到厌烦了吧。不可能持续诅咒那么久啦。”
利维坦 ——LEVIATHAN2——
我又想起当时的事
在我还非常非常年轻时的事。
我在一个漆黑的地方。
那里是只有整片黑暗、密闭、呼吸困难的地方。
在土里。
同胞的身体有如物品杂乱交叠,上面盖着泥土。我也是其中一人。无法呼吸,什么都看不到。我在泥土里醒来,大声呼喊神的名字。然后呛到,又拚命呼唤每个同胞的名字。只有寥寥数人回给我微弱的呻吟。
接下来我又花费漫长时间才将泥土挖开。好不容易从土里探出头,外面是一片昏暗的夜晚。隐约月色照亮我满是泥巴的脸。
在那个瞬间,我突然感觉到了。
根本没有神。
之前我虔诚相信、崇敬的神,我无法感受弛还存在世界上任何一处。我所复苏的这个世界,的确是个名为“地狱”的世界。当时的我还非常非常年轻,要失去对神的信仰实在太过年轻。但是就在我挖开泥土的时候,奄奄一息的同胞二死去,唯一活着的我,已经不再相信任何东西。
我们一面祈祷一面遭到活埋。神没有对我们伸出援手。
四下望去,这里是一个小墓地。是我们所在村子的墓地。许多白细的十字架斜插在地。我们被埋葬了。活生生埋在里面为什么?大家都死了为什么?
唯一可以确认的,就是我如果被人发现,一定会遭到杀害,再次回到这个墓地。
于是我将同胞遗体与神抛弃在此,开始奔跑。
跑过去。
穿过墓地。
奇怪的是我的身体变轻了。
我还活着吗?或是早已经死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确定的东西全都抛在那个墓里。我只是在胸中发誓,坚决发誓。我将会成为不死的存在,一定要复仇。对这个固家、对杀害我们的人。以神也感到惊惧的行为实现我的复仇。
我这么发誓。
啊、已经是多么久远以前的事了。
在那之后过了漫长的时间。
记臆也变得嗳昧。因为已经是遥远的往昔。
从那以来,我的灵魂一直在徘徊。
即使我会面临死亡
灵魂亦将继续徘徊。
在时钟塔里——
直到永远——
第四章 坏心荷叶边与臭蜥蜴
一接近中午时分,眩目的阳光照耀圣玛格丽特学园广大校圃里的法式庭园,绿油油草地、精心整理的花坛与铺满白石头的小径也被照得明亮。
水晶喷水池涌出冰凉的水,闪亮划过夏日天空。
从村里回来,走在学园小径的一弥与艾薇儿,在喷水池前在停下脚步。艾薇儿将手伸进冰凉的水里:
“好舒服!”
“真的吗?那我也来”
一弥将拿在手上的村里面包店纸袋——里面放着中午要吃的三明洽——放在喷水池畔,试着摸了一下水。冰凉的水感沁入晒着太阳的身体里,的确很舒服。当他这么认为的同时,身边的艾薇儿突然以双手掬水:
“久城同学!哈哈哈哈哈哈!”
不知为何朝着这边泼过来。一弥发出惊叫声,抓住面包袋就跑。乐不可支的艾薇儿也“哈哈哈哈哈!”边笑边追上去。
就像是抢先一步进入暑假,轻松愉快的瞬间。
被艾薇儿追着在小径上奔跑的一弥,远远看到低缓山丘草地上的白色荷叶边圆球,不由得加快速度。
一弥的背影突然远去,艾薇儿怀疑问道:
“哈哈哈、哈咦?久城同学?怎么了?”
一弥以惊人的速度朝白色与粉红色所组成的蓬松物体跑去。穿过小径、避开长椅,在草地上停下脚步,对着整团的荷叶边开口:
“我回来了,维多利加。”
维多利加穿着绵纱洋装和漆面皮鞋,而且不知何时撑起一把可爱的阳拿。美丽金发垂落在草地上。带着淡淡翡翠绿的眼眸像是很不高兴地眯起,把眼光从一弥身上移开。
“维多利加?”
“”
“喂你!”
“”
“你听到我说话了吧?喏!从村里带回来的礼物!”
“礼物?”
维多利加突然皱眉。用粗鲁的动作旋转阳伞,以不悦的声音说:
“又是奇怪的帽子或骷髅头了吧?”
“真、真没礼貌。是三明治。火烤鸡肉和芦笋、冷火腿和紫洋葱.还有你最喜欢的甜食。苔桃果酱、木莓果酱,还有”
这么一说,维多利加突然高兴地转身回头,伸出小手。整袋接过去,轻轻把三明洽拿出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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