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在我的脸上有片刻呆滞的停留,然后哈哈一笑,朗声说,“刚才我还犹豫了一会,救一个男人就没有英雄救美的乐趣了,没想到,居然还真是救了个美人。”
他这样毫不掩饰的赞美,倒弄得我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脸也有点微微发烫。赶紧挣脱了他的怀抱,站起身来。
“谢谢。”我向他道谢,老头他们也已经从前面策转马头,朝我过来。
“你这个臭小子,你也太不小心了吧!居然会摔下马,摔断了脖子你就开心了?!”尖利的声音和愤怒的口气,我不用看都能猜到老头儿现在吹胡子瞪眼的表情。
而刚才接住我的这个男人看到了老头儿,却是微微抱拳弯腰,“盟主,别来无恙呀!”他的脸上是狡黠的笑容。
老头儿看到他,有些吃惊,都忘了要继续骂我,只絮絮叨叨地咕哝了一句,“你怎么在这里”然后就继续转过头来对我怒目而视,“你这臭小子就是个不让人省心的!”
风瑾牵了我的小白马策马而来,那白马仿佛刚才还跑得不够尽兴,被风瑾牵着缰绳,使劲甩头。
风瑾显然也看到了这个男人,脸上也有着诧异的神色,“三哥,你怎么来了?”
三哥?我有点摸不清头脑,而这个男人接下来的话就让我更吃惊了。
“四皇弟,我若是不来,怎么请得动你回宫啊?”他笑笑地看着风瑾,我张大了嘴回不过神来,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他刚才是叫风瑾“四皇弟”。皇弟皇弟这个风瑾,竟然是皇帝的儿子
“出什么事情了么?”风瑾并没有什么其他的表情,淡淡地问他。
“父皇身体不好,所以让我来找你,带你回去。”他又挑了挑眉毛,神色竟然让我觉得熟悉,对了,垚也经常是这副不正经的样子,“怎么?有了美人忘了爹?不想回去了?
他说完这句,就别有深意地看着我。
“在下风齐,若在下没有估错,能出落成你这般倾国倾城的姿容,让我四皇弟魂牵梦萦的人,全天下也只有一个了,雾晨公子,是吧?”我还沉浸在风瑾是皇帝的儿子这个震惊中,听到他这话,只是讷讷地点了头,点完才发现自己有点不要脸,人家说是倾国倾城,我还就真点头承认了。
风瑾也没有反驳,“我还有事情要办,三哥,你先回去吧,我事情办完,就会回去向父皇请罪。”
风齐耸了耸肩膀,撇了撇嘴,“我不急,你知道的,父皇本来就对我不怎么看好,而且我外公的山庄肯定是要我去继承的,我娘是独女,就我这么个儿子,反正我跟你是不一样啦,父皇都指望着你呢。”
听得我心惊胆颤的,照他这么说来,风瑾不仅是皇帝的儿子,而且还倍受宠爱的样子,指不准就是以后的皇上。我有点庆幸是寒而不是风瑾,跟寒在一起,就算外面人再怎么说两个男人在一起,毕竟是邪教,邪魔歪道做出些有悖伦理的事情也是无可厚非的,可是如果是风瑾,难道我要死皮赖脸地去做皇后么?啧!想想就鸡皮
风瑾看了我一眼,神色有些复杂,“还有这次的事情,你就不要插手了,你是岭南齐庄的少庄主,身份微妙,不管哪一边胜了,你夹在中间都会左右为难”
我心里一凛,这句话中,好像有个什么重点,但是一闪而过又没抓住。
老头儿尖利的声音变得冰冷,低喝一声,“风瑾!住口!”
我终于知道了重点在哪里。岭南齐庄的中立姿态,老头儿的盟主身份,还有无端出现在老头别院的各派掌门人,寒对我的重视,老头儿要带我去找寂然的急切,还有风瑾刚才的这一席话。
以寒对我的重视,一定会去找寂然的,老头集结各派掌门,如果如我所想,应该是在商议如何围剿寒,风瑾说到风齐的是齐庄的少庄主这个微妙的身份,无疑,如果风齐参与了这一次的事情,不管是哪边获胜,风齐都会左右为难。这才是重点!
“你们!”我看着老头儿冰冷的神情,还有风瑾的淡漠,忽然觉得是那么陌生,我一字一句地说,“最好解释清楚。”
老头儿没有说话,只是表情变得更加复杂,让人捉摸不透。风瑾脸上的表情渐渐有些哀伤。
我的小白马还在原地踏着步子,时不时不悦地甩一甩头。我脑子里忽然窜出来一个灵感,屏息提气,足尖在地面轻点一下,然后我的整个身体就拔地而起。
我夺过了风瑾手中的缰绳,悬在空中的身体稳稳地落在了小白马的马背上,两腿一夹马肚子,小白马立刻撒开丫子欢腾地朝前奔去。
风在耳边呼呼地吹着,明明头顶着明媚的太阳,我的心却冷得如同冰窖。我怎么也没有想过,我的亲外公竟然会利用我在寒心中的重要地位,来策划一场围剿。我怎么也没有想过,那个一看着我,就会温和微笑,偶尔会因为我一些话而露出淡淡哀伤神色的,干净美好得如同小王子一般的风瑾,竟然会默认了老头儿的做法,替他一起瞒着我,甚至,合伙来骗我。
寒。我在心里默念他的名字。仿佛只有一直念着他的名字才能让我感到渐渐地温暖。眼睛已经渐渐模糊,不知道是眼泪还是因为身体无端窜出来的疼痛让我模糊了视线。小腹升腾出一股温热的暖流,窜向四肢百骸,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开始变得轻盈,视觉跟听觉也变得灵敏,而胸腔里那颗小小的柔软的东西,却是疼得像是要撕裂开来一样,就连头也是炸裂般的疼痛,沉重得像是要从脖子上掉下来似的。
“雾晨!”
“小晨!”
风瑾跟老头儿在我背后大声唤着我的名字,达达的马蹄声就在耳后不远处。小白马像是从来没有跑得这么开心过,速度快得连老头的那匹乌云踏雪都追不上。
白马陡然一声长嘶,前蹄忽然抬起离开地面,然后就生生地停了下来,我转过头看到了老头捏着小石子的手指。
愤怒,只觉得无尽的愤怒压得我很难受。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就忽然飞身而起,我被自己的这个动作都吓了一跳,可是小腹的暖流仍然源源不绝地流向四肢百骸。
朝他们的方向掠去,我看到风瑾跟老头儿仿佛也被我的举动唬住了,都呆呆地停在那里,甚至当我朝风瑾出招的时候,他都没有来得及躲闪。
我的手掌拍向了他的胸口,虽然避开了要害,他还是噗的吐出了一口鲜血。我的脚朝他的马头一踢,借力就飞回了白马背上。
他们都没有动,我们就这样僵持着。老头儿的脸色变得严肃,风齐也收敛了笑容,皱眉看了看风瑾,而风瑾的脸色,是受伤后的苍白,他没有抬起眼睛来看我,垂低了眼帘一只手捂着胸口喘息着。
虽然我看不到,但是我知道自己的脸色也一定是很难看的。原来,寒真的没有骗我,我真的是会武功的,还是让风瑾都没有还手之力的高手。
“你恢复武功了。”老头儿说出了这句话,却不是问句,而是肯定的口气。
我没有回他这句话,我甚至已经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何种身份何种姿态去和他说话。脑子里现在嗡嗡的就只有一个字,那就是“寒”。
“我只问一遍,寂然在哪里?”我缓缓张口,声音是我自己都没有想过的冰冷,“寒,在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写得有点鸡动了。
20、我宁愿喝下的是你藏好的毒。 。。。
城中城,山外山。
这里无疑是风景秀丽的地方,一般世外高人总是喜欢隐居在这般世外桃源的地方。
那天,老头儿一脸沉重咬白了嘴唇,最终还是吐出了这六个字的地名,我都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和老头这样争锋相对的对峙着。
是有阵法的,但是已经被打破,地上有凌乱繁多的脚印,我心急如焚,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看着这大开的阵法入口,便直接走了进去。
林子里面传来的打斗声让我心头一凛。我加快了脚步,终于穿出了这片树林,眼界豁然开朗,空地上有一间竹屋。
竹屋前早是狼藉一片,断肢残骸,斑斑血迹,还有几个人在那里缠斗着。我认出那个身影,是森。
他面色苍白,双眼却血红的透着杀意,总是挂在脸颊上的那一抹帷幄在手的笑意也已经消失不见,只是凌厉地出招,招招直取人要害,与他缠斗的几个人,皆是身着名门正派的衣饰。
我好像错过了某些事情,但是我还是看到了他,那张无数次出现在梦境里的脸,寒。
他的脸色很苍白,甚至比森的脸色还要苍白,他受伤了么?不然他为何不出手呢?我这才看到,他的怀里抱着一个气若游丝的人儿,眼睛紧闭面无血色。
淼淼?她怎么了?
“待你们的私人恩怨也好,门派纠葛也好,解决清楚了之后,该进来治病的就进来治病,该滚蛋的就滚蛋,该去死的就去死,今日你们已经是脏了我的地方了。”一个没有感情的声音从竹屋里传来,治病?他说的是我么?我已经隐隐猜到这个声音的主人应该就是寂然。
寒仿佛也听懂了话里的意思,朝我这边看过来。我与他眼神交缠,他的眼神里为何会是那样复杂的神色?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出现在我旁边,转过头去,竟然是虚眉道人,他扯嘴一笑,伸手轻轻捋了捋须,“盟主还没来么?如此说来,今日一事全是你的功劳啊!”
我看着他唇边狡诈的笑容,他在说什么?什么我的功劳?到底发生了什么?
“若不是为了给你医病,那个魔头也不会白白损去一半的功力,还放出一钵鲜血这个寂然开的条件也真是苛刻啊,不过你也真是有魔力,居然能让他就这么心甘情愿地为你自损”虚眉的话让我的心滞涩了,原来他的脸色苍白,是因为为了我自损,我眼光下移,看到了他的袖子,一片深红,还有滴滴答答的血顺着修长的手指落到地面上,他的眼神依旧复杂,我的鼻头有点开始泛酸
“不过也多亏了你,要不是你告诉盟主这魔头会出现在寂然这里,我们又怎么能事先设下埋伏?重伤了止水堂堂主淼,这是大功一件,应该算在你头上。”虚眉仍旧挂在脸上的阴险笑容让我恨不得一拳挥过去打烂他的脸,可是我没有这么做,因为,我看到了寒的眼神,渐渐变得空洞起来,从刚才听到虚眉话时夹杂着受伤和失望,变成了现在这副空洞的模样,他站起身来,淼的身体如同碎了的瓷娃娃一样瘫软在他的怀里。
我仿佛能够听到他的心门哐当一声关上的声音。
他空洞的眼神就那样直勾勾地看着我,然后他抬起了蜿蜒着血迹的左手,虚指一划——
“嘶啦——”是布帛碎裂的声音,我原本束在脑后的长发顿时散开,丝缎一样的黑色长发垂到腰际,而那散落一地的碎掉的雪缎,带着深红的梅花,鲜艳得如同他被鲜血染红的袖口那凌乱一地的,也仿佛我碎裂一地的心。
虚眉看到此景,脖子瑟缩了一下,仿佛在害怕好险刚才寒虚划那一下的目标不是他的脖子。
寒猛地捂住唇咳嗽起来,有鲜血沿着指缝滑落,想来是刚才那一下动到了真气他宁愿自己伤得更重,也一定要毁掉雪缎么?他明明知道,这是我最看重的东西
“寒我”我走上前想解释,我疯狂地想解释,可是解释什么呢?明明就是我亲口告诉老头儿的不是吗?
垚却动作迅速地从缠斗中抽身,拦在了我的面前。焱和鑫则是迅速到了寒的身边,“师傅!”他的脸已经没有丝毫血色,手也没有力气地耷拉下去,鲜血仍旧顺着手指向下滴着,唇角溢出的血也沿着他锋利的下颌线,滴滴答答地落到胸前的衣襟上,渲出深红一片,也滴痛了我的心。而他的一只手,始终稳稳地抱着淼淼。
我看到他微微启唇,对焱和鑫说了句什么,可是却听不见他的声音,我头一次痛恨自己为什么不会读唇语
挡在我面前的垚,他的表情更是让我心头一寒,这是毫不掩饰的鄙夷,这是看敌人时才会有的表情。
我苦笑,曾经被整个七绝教捧在手心里的我,曾经被他捧在手心里的我,现在,已经变成了他们的敌人。曾经笑着对我说“晨晨,你能回来,真好”的淼,现在正虚弱的躺在寒的怀里,曾经温柔的告诉我可以给我全世界的人,现在看我的眼神只有空洞。曾经邪邪笑着跟我调侃说我一脸醋意的垚,现在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敌人。
他们要离开了。
原本围剿他们而设的埋伏,也已经被杀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些身带轻伤还能打的,却也在按兵不动迟迟没有上前,没有人敢上前拦住他们,尽管寒重伤,淼昏迷不醒,可是还是没有人轻举妄动,这是让人闻风丧胆的七绝教教主和五大堂主,今日能重伤两个,已经是非常好的战果了。
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