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听陆老夫人说山里的有趣事儿,却见顾尚在门帘旁晃了一下脸,杜萱娘便对一旁的姬银霜使了个眼色,“银霜,你替我陪老夫人与各位太太们说会子话,我想起还有一件事没有吩咐他们,怕他们有所遗漏,我去去就来,请各位勿怪!”
县丞冯夫人说道:“你慢些去,我们光听老夫人说笑话就不用吃饭了,你就别管我们了。”
“好啊,梅林居士今天说她不吃饭。你们可都是见证人,到时她吃一口汤我们便罚她下回请我们吃三台酒!”两个人立刻笑闹到一处,逗得陆老夫人笑得眼都不见了。
顾尚一见杜萱娘出来,急忙上前来搀住杜萱娘的手。雪竹与小妩小婉三个严阵以待,生怕杜萱娘有个闪失,“母亲,东宫来人了!尚儿已经将那位小黄公公请到宝境院。”顾尚将他住的院子取名宝境院。
“到底是什么事?尚儿你可先与我透个底!”
“是,母亲,不过尚儿也是猜测,估计是与李适的婚事有关。尚儿在长安时便听说了太傅的孙女,与冯相的嫡三女同时属意李适,二女由私下的争风吃醋已经上升到两个家族的龌龊,太子与太子妃甚是恼火。这事若真闹开来。大家面上都不好看。于是将李适狠狠地训了一顿,然后将其禁了足,原本李适是计划亲来果州的。这下子也全泡汤了。而且今日前来的小黄公公是太子妃跟前的,此时突然前来,怕是与此事有关。”
杜萱娘皱眉,也懒得去猜这些贵人们的心思,决定先见了这个小黄公公再说。
“哟,可折煞奴才了,夫人你可是四品夫人,奴才哪敢受你的礼。”那位小黄公公麻溜地从椅子下来避开,然后吩咐门外的御林军,将两个盖了黄绸的托盘送进来放到桌上。二人才按主宾落座。
“夫人,这两样东西是太子妃娘娘特意赐给贵府三小姐的,听说三小姐貌美如花,德才皆备,太子妃想邀请三小姐参加东宫里每年都要举办的万梅宴,实际上京中的名门闺秀,俱都以能得到太子妃亲自书写的请帖为荣,还请三小姐早做准备,明日便随奴才们进京,若再迟恐误了那万梅宴。”小黄公公一脸倨傲地说道,想必在京中见多了为了得到太子妃的请贴而低三下四的贵人们,所以见到果州乡下的杜萱娘后,那种优越感不自觉地冒了出来。
谁知杜萱娘笑笑,“我家金铃何德何能,竟然能得太子妃青睐,这真是我杜家无尚荣光,只不过实在不巧了,我家金铃近日感了风寒,正在家中静养,按说太子妃娘娘召唤,只要还能动,我们就是爬也得立即爬去京城,只是我怕这风寒邪气染了其他贵人们就不好了,所以可不可以请小黄公公在太子妃娘娘面前替金铃告个罪?”
杜萱娘说着便将雪竹悄悄放在桌子上的小匣子推到小黄公公身边,“这个匣子是刚才在院子里捡到的,小厮们都说是公公掉的,还请公公收好这个。”
这位小黄公公明显有些意外,竟然还有人拒绝太子妃的请贴的,所以对那匣子反倒视而不见,“这个匣子不是我掉的,杜夫人另找失主吧。可能夫人还没有明白奴才的意思,那么奴才便详细与夫人说说吧,这个贴子是适主子在太子妃娘娘的寝宫外面跪了一天一夜才求来的,夫人你可不能辜负适主子的一番心意啊!”因为李适还没有封王,他只是皇孙身份,所以下人们叫他什么的都有。
杜萱娘笑道:“杜家小门小户,金铃也不过是蓬门碧玉,难登大雅之堂,再者说贵人们的事太复杂,可不是我们这类平民百姓能承受的,所以萱娘与金铃只好退避三舍,以保自身,望公公见谅。”
小黄公公有些急了,“夫人可要三思,你若不去,便是拂了咱东宫的面子,顾将军还在东宫做事,夫人不怕影响他的前程?再说了夫人家也算不得蓬门,不但夫人有品级,还富甲一方,更与沈,季两家联姻,大公子与二公子俱在朝中任职,比起朝中那些贵胄们是要差一点,但也绝不会拿不出手,况且若娘娘无意,任适主子跪个十天十夜也无用。”
“哦,娘娘她是什么意思?还请公公不吝赐教,否则萱娘心里若不能踏实,即便是圣旨来了,我家金铃也是要静养的啊。”
那小黄公公绷着脸看着杜萱娘,估计是想不到这个杜萱娘如此难缠,思量半晌,才低低地说道:“杜夫人也是做了母亲的,难道没听说过“儿大不由娘”,“母子连心”这两句话?”
杜萱娘又接着问道:“公公常在贵人面前走动,太子爷又是个什么意思?”
小黄脸现恼意,这个杜萱娘也太得寸进尺,他刚才已经犯了禁,这回还要他犯更大的禁,正要拂袖而起,却看杜萱娘顺手打开那小盒子,只见盒内光华灿灿,竟是一整盒鸽子蛋大小的南珠,“我们哪有这样贵重的东西,定是公公刚才掉的,这回公公千万不要推辞了。”
小黄公公立时咽了一口口水端正了身子,沉吟了一下说道:“太子殿下十分敬重娘娘,适主子还没有封王,亲事可由父母作主,况且娘娘又是适主子的亲母,杜夫人还猜不到太子殿下的意思?”
太子听太子妃的,那就好办了。
杜萱娘起身施礼道:“既然如此,我去问问金铃身子好些了没有,明日能不能起床跋涉,尚儿,你便替母亲好好招待一下公公,切不可怠慢了。”
“是,母亲!”
杜萱娘一走,小黄公公顺手将盒子扫到自己的袖子里,看着微笑的顾尚抹了一把汗,“顾将军,你母亲真厉害!”
杜萱娘几个直接进了孙金铃的卧房,小妩奉命转身去起居室寻找孙金铃。
“母亲,唤金铃何事?”却是与顾青橙一同来的,二人脸上都笑得红晕朵朵,显见得刚才十分开心,害得杜萱娘一时不忍心开口。
“母亲,是不是身子不舒服?”细心的顾青橙紧张地问道。
杜萱娘摇头,“你们两来得正好,母亲便一同与你将有些话都说了,你们两个先坐下。”
待二人坐好后,杜萱娘才说道:“青橙,当初你与昭王府的十六王爷的婚事由太上皇做主,母亲无法左右,只在暗中都不知担了多少心事,生怕你将来到了王府后适应不了那里的生活而后悔,只好早早让你们的梓农哥在京中训练了十多名孤女,以期将来当嫁妆,让你在王府中有自己人好使唤,又在京城四周置了二千倾地,五个庄子,二十多个铺子,每年的收益如今已经达到万两白银了,虽然母亲将来不能再保护你,但想来有了这些人和嫁妆,凭你在家中学到的那些管家的本领,只要你自己不犯糊涂,倒是勉强能过上安稳日子。”
顾青橙先是脸上菲红,后又是感动,抱着杜萱娘的膀子又想哭鼻子。
杜萱娘看向隐隐有些明白的孙金铃,“只是母亲没想到的是,母亲还有可能操第二回心,金铃,太子妃娘娘传你明日立刻进京赴万梅宴,这是李适硊求来的,你可明白太子妃与母亲的意思?”
孙金铃脸色转了几转,又低头沉思,室内众人都不敢出声,生怕打扰了她的思绪,影响她的决定。自从孙金铃经过那番磨难后,就如完全变了一个人,变得极为成熟稳重,虑事也极周到。
“母亲,金铃愿意明日随公公前去赴那万梅晏,因为李适还是让女儿动心的,女儿也知道母亲在担心什么,女儿也在宫中呆过,对宫中那些龌龊最清楚不过,只是女儿怕此生再也遇不到让自己动心的人了,所以女儿不想错过。”
“金铃有三点你要思量清楚,李适是东宫嫡长子,将来登大宝的可能性极高,也就是说他身边的女人决不可能只有你一个,而且围绕他而展开的明争暗夺,将是最激烈和残酷的,你可有信心为一个男人而战斗一生?第二,如今有冯相之女与太傅之孙女为嫁给东宫这位准太子,而斗得头破血流,如果我们冒然插进去,很可能成为这两家人的炮灰,所以母亲也有理由相信这是太子与太子妃的计谋,有些暗箭母亲可以为你挡了,但有些事必须得你亲自面对,你可有心理准备?第三,你真能确定李适对你的心意不是一时心血来潮?”
☆、三一四婚宴风云(二)
孙金铃缓缓来到杜萱娘跟前,将脸贴在她的肚子上,“母亲,你可知道你最幸福是在什么时候?就是在母亲一手抚摸着肚子里的弟弟,另一只手拿着四舅舅的扳指看,脸上散发着温柔与慈爱光辉的时候!每到那时女儿便想,女儿将来也要嫁一个互相喜欢的人,为他生儿育女,为他操劳一生都心甘情愿。女儿这一年来也想了许多,实际上女儿在第一眼看到他时便有些预感他便是女儿的命定之人,果然是他将女儿的荷包带到母亲面前,让母亲寻回了女儿。就凭这一点便注定了我与他之间的缘分,因此不管这条路有多凶险,女儿愿拿命去博一博,免得将来遗憾终生,请母亲帮帮女儿!”
杜萱娘抚着孙金铃柔顺的长发,长叹一声,“痴儿,竟与你父亲一样的执着,既然你已经拿定了主意,母亲便不再多说什么,先将这万梅宴这一关过了再说,母亲会尽力为你争取正室或者王妃的身份,如果不能成,将来你的路便会难走一些,但那也是你的命数,怨不得别人。”
“谢母亲,金铃永远铭记母亲的恩德。”孙金铃抬起头来,坚定地看着杜萱娘,眸子里闪烁着昂扬的斗志。
“只要你们过得好,母亲再累也值得。”杜萱娘怜爱地拍拍孙金铃的脸,“雪竹,你去将我屋里大橱柜上层刻着金铃名字的妆盒拿过来,那是你们四舅舅在出事前为你们四个准备好的嫁妆首饰,专门请京城里最出名的银楼的大师傅。按照你们的脸型,身段精心打制而成,每一件都不重样。还有上次陆掌柜从西域胡人手上换来的孔雀毛与金线编织成的碧绿缎子,据说大唐境内这缎子不超过十匹。既不奢靡,也不显得寒酸,再用上等白狐皮做领,做成大氅刚好,另外用白色与娥黄色杭绸做两件短袄,两件及膝袄,裙子就带上平时你们自己做好的,四条及祼短裙,两条长裙。对了,还有我们自己家做的能在雪地上行走的木履!雪竹你等一下便让冯氏几个连夜赶做。若忙不过来便立即叫张管事派人去多请几个绣娘回来。一定要在明日一大早赶出来。”
雪竹赶紧去做准备。杜萱娘又继续提点这两个将来都要在皇宫里讨生活的女孩子。
“此次去万梅宴赴宴的女子们非富既贵,我们虽不常住京城,妆容上一定不能输人太多。我会让秦妈妈跟你一同上京专门负责给你梳头。赴宴那天,你便梳你们平时自己弄出来的蝴蝶髻,只用一两件贵重首饰点睛,这样既雅致又不失活泼,一般中年妇人都喜欢这样的女子。还有切忌浓妆,也不可太素净,金铃的皮肤很好,勿需脂粉,描描眉,贴朵吉祥云(一种花黄)即可。另外。举止要尽量低调,不要往人少的地方去,最好是一直呆在那些贵妇人眼睛看得到的地方,她们的话题再无聊也要认真急听着,尽量少说话,若不得不说话,也要尽量让自己说的话能给别人留下点印象。”
杜萱娘说一句,孙金铃与顾青橙两个便认真听着,并且牢牢记在心里。
“还有一件最要紧之事,在那天金铃千万不可多看一眼李适,一定当他普通的认识之人,若你们的情愫被太子妃看在眼里,恐怕会将他儿子的不顺她意迁怒到你头上,同时我也会请人特意提醒李适,千万不可失了礼数,若不能忍这一时,将来会麻烦无穷。”
顾青橙看着孙金铃笑笑,孙金铃终于有些脸红了,“是,女儿一定谨记。”
“这会儿我只想到这些,今晚我再想一想有哪些遗漏的,你们两个就不必去陪客了,好好呆在房里想想还准备些什么。”
杜萱娘感觉又快要站不住了,忙扶了小婉的手出了顾青橙与孙金铃的屋子,刚来到院子里站定,便见王亦诚,崔颖,呼儿韩三个从花架下转了出来。
“亦诚,你还没去换衣服?再过一个时辰新娘子的花轿就该到了。”杜萱娘居然看到王亦诚青色襦衫上面被勾了一个洞,露出白花花的棉花。
“我们先与你说几句话,用不了多长时间,我们先去堂屋吧。”
几人依次落座后,还是王亦诚抢先说话,“萱娘,在我们去到他姘头家的前一个时辰,银狗也被人毒死了。”
杜萱娘一呆,黯然道:“线索又断了?”
“银狗虽然死了,却给我们留下一个重要线索,那便是他身上的一个装银子的荷包,据他那姘头说,她曾听银狗喝醉了说过,这个绸布荷包价值万金,是他一个主雇留下的把柄,有了那个荷包便能证实这个人的真实身份。”呼儿韩说道,“现在这个荷包已经找到,我们便先回来让夫人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