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京城都等了一个多月了,还不见他有动静,可见也是个畏首畏尾的。”杜萱娘很不以为然,金钱如果能证明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爱意,那这世界会简单很多。
“这也怪不得他。咱们从前太紧张青橙,将他也吓得不轻,这回你已经公开表示同意了他与顾青橙的婚事,他不会听不懂的。”李进倒是放心得很。
就在杜萱娘一家准备回果州的前一天,落云巷突然来了许多黄衣禁军,还有一位宣旨公公,太上皇口谕,皇上亲下圣旨。赐婚十六王爷李琦和杜氏二女顾青橙,待顾青橙及笄后再论婚期,最后还特意宣顾青橙即刻进宫觐见。
幸好杜萱娘早有准备,为顾青橙置下了好几套宫装,由在宫里待过的孙金铃亲自装扮起来后,随着宣旨公公,乘了小轿进宫去谢恩。
李享对这个十六弟亲自挑中的弟媳也很好奇,与张皇后两个留下顾青橙说了半个时辰的话,十分喜欢顾青橙的稳重知礼。多才多艺,于是赏赐了许多东西。
李琦亲自护送顾青橙回落云巷,二人经过一家青裳布庄时,顾青橙特意叫停了小轿,对骑马随行于一旁的李琦说道:“母亲打算定二十匹定州的细棉布,想请这家老板在十月底时亲自送到我家中,还说这家老板生意做得不错,说不定将来还有生意可以合作。”
李琦大喜,“请青橙转告你母亲,这家老板到时一定亲自将布送到。”
李琦与顾青橙的幸福由内而外地散发。纵使在熙攘的人群中。纵使隔着厚厚的布帘,哪种难以言喻的幸福像强烈的光和热,互相吸引和温暖着。直到回到落云巷,李琦才在顾青橙依依不舍的目光中离去。
顾青橙的婚事算是有了交待,剩下的便是赵韵儿与孙金铃。
实际上杜萱娘到京城不久,便派人打听了韩参大学士的近况,没想到的是韩参已于年前病故。几个儿子分家自立,韩子铮所在的长房也住在落云巷。
但是当杜萱娘亲自找到落云巷的韩宅时,却发现其大门紧锁,似是很久无人居住一般,再一仔细打听,才知道韩参一死,韩子铮长期病弱的父亲也病逝,几个伯父当然不愿意受一个只二十来岁还没成亲的所谓的长房长子的辖制。吵着分家,也不知当中出了什么变故。韩子铮一房居然只分得了这一所大宅子,其余的宅院,田庄,店铺都被其伯父们瓜分。
韩子铮除了一个寡母,两个姨娘,还有两个嫡亲弟弟一个妹妹,一个庶弟,两个庶妹,一大群下人奴仆要养,一家子只有出项,没有进项,日子过得甚是混乱。
后来韩子铮为了省下奴仆与维持大宅子的费用,便另赁了一所小院子,解散了大部分下人,一家人搬离落云巷,带着弟弟们闭门苦读。
杜萱娘从前觉得这韩子铮不过是沾祖上光的普通世家子,如今看来还是很有几分拿得起,放得下的决断,在韩家处于风雨飘摇之时,没有自暴自弃,也没有打肿脸充胖子,去强自维持一具空架子,而是果断地斩断一些不必要的开支,励行节约,以图长久之计。
原本杜萱娘并不看好韩家与韩子铮,如今倒觉得值得考虑一下他与赵韵儿的婚事,便花高价将韩子铮一家子租住的小院子买下。杜萱娘在一家子打算回果州之前两天,派人以韩参旧友的名义,送去了一张房契和五百两银子。
长安城开始有冰冻出现,习惯了果州相对温暖的冬天的女孩子吵着要回家,张恒更是着凉了一场,于是李进定好了日子,打算于十月十五日离京,孙宝儿因要忙酒楼与他的盐铺,暂留京城,
谁知当杜家一行正准备出城之际,却被韩子铮当街拦住。
“韩子铮见过未来的岳母大人!”韩子铮当街一声大喊,不但引来无数路人侧目,还在王谏之几兄妹之间扔下了一枚炸弹,杜萱娘也给惊了一下,难道这小子疯魔了?
杜萱娘带了崔念和小张恒坐的是李进那辆铺了厚厚虎皮褥子的黑色大马车,李进则舒服地躺在马车中间,任张恒在他的长腿上爬来爬去,崔念则老老实实地抱着个小铜炉在角落里看书。
李进听到这雷人的大喊,乐了,长腿一抬,便将张恒给拨拉到杜萱娘身边去了,“我们家又有女婿上门了!”
“这韩子铮怎么知道我们在京?是阿四在捣鬼吧?”杜萱娘嗔道。
“萱萱,你真懂我,不过我只告诉了他,你们正在京城,却没有教他叫你岳母大人。”李进笑道,“我一直觉得这小子是个可造之材,不过,他未经允许便乱叫什么岳母大人,是该教训一下,萱萱,这事我来帮你做吧!”
李进起身便要下马车,杜萱娘忙拦住他,“教训归教训,别辱他,那小子怪可怜的。”
“我知道萱萱心软,我会手下留情的。”李进神秘地笑笑,推开车门跳了出去。
路上的行人越围越多,女孩子们的马车车窗帘都开了一道缝,俱都好奇地向外看,王谏之也下了马车,跟在李进身后朝韩子铮走去。
“这位韩公子是否认错人了?这里没有你的岳母,请让开一旁,让我们过去!”王谏之站在李进身后首先出言道。
“见过三哥,子铮并没有认错人,我未来岳母大人为果州杜氏,未婚夫人赵氏韵儿,为杜家大小姐,由子铮仙逝的祖父,于果州龙泉驿镇的杜氏大宅中为韩杜两家定下的这门亲事,当时我祖父留下了家传玉佩为信物,言明赵氏韵儿及笄后便正式下聘成亲,如今闻说杜家二女已经订亲,恐等不及我未婚夫人及笄,所以子铮今日才匆忙前来下聘。”韩子铮字字铿锵,且有条有理地说道,引来路人的一片窃窃私语。
王谏之并不知道当时韩参上杜家之事,一时之间不知作何答复,便看向李进。
“你祖父当年的确是来过杜家,也论及过两家订亲之事,你祖父当时也确实留下了信物,不过我们并没有完全答应这桩婚事,只因当时我们家韵儿还小,只说等韵儿长大后,她自己决定,所以你这声岳母大人是喊得太早了些,况且,你说是来下聘的,却空手而来,又没有长辈,你要如何下聘?”李进扬声说道,他这话与韩子铮刚才说的与杜家有婚约的话互为佐证,帮人还真是不遗余力。
韩子铮从怀里摸出几张纸递给王谏之,“我的聘礼便是落云巷大宅子一所,及子铮近日所作的文章。”
这聘礼倒是稀奇,围观者中发出一阵哄笑,宅子作聘礼倒罢了,自己所作的文章竟然也可以做聘礼,真是让人大开眼间。
王谏之先看了看房契,又去看那文章,看着看着便入了迷,突然大叫一声,“好文章!好文采!”
李进一听,也凑过来装模作样地看,实际上他在文章方面的水平与杜萱娘是有得一拼的,哪里知道好坏?
“你这文章倒是不错,不过在这大街上谈论嫁娶之事,终是不太妥当的,不如过个几日,你带上媒人亲上我们家来商讨此事吧!”李进说道,杜萱娘有些后悔让他站出来帮忙,这哪叫帮忙,纯粹是当街将韩家与杜家的婚事给认下了。
☆、二七九一千两银子
“且慢”杜萱娘抱着张恒从马车上下来,崔念也跟着跳下马车“我的意思也和大当家差不多,只不过你不必再白跑一趟,这门婚事我们会认,但在一年之内我们不会收下你的聘礼,因为你家中的情形我们打探过,你自己也最清楚,我想不论哪家父母都不愿意将女儿送到你家中受苦,所以你们说我势利也罢,不讲背信弃义也罢,我们要在这一年之内给予你考验,如果你通过了我们家的考验,一年后,韵儿及笄,你便可以上门迎娶,否则我们必会退回你家信物,然后各安嫁娶。”
韩子铮脸现激动之色,忙对杜萱娘深深一礼“请夫人说出考验之法,子铮一定尽力而为。”
“其实很简单,在这一年内我要你们家搬回落云巷的韩家老宅,而且赚回一千两银子!”杜萱娘说道“别指望作假,到时我会问你每一钱银子的来历。”
韩子铮一愣,原本他以为杜家会提出十分刁难的条件,没想到竟是如此简单,围观之人也觉得有些意犹未尽,巴不得这势利的丈母娘让这当街拦车的未来女婿来个状元及第才准上门才觉得有意思。唯有亲自体验过挣钱有多难的杜家人知道对于一个什么都不会的书生来讲,在一年内挣回一千两银子的难度有多大。
“谢夫人成全!”韩子铮说道,脸上喜色隐现,幸亏他见机得早,早早遣散了下人,将家人搬到了小宅子,将落云巷有大部分贵重东西都保留了下来,要回去落云巷也容易得很,唯有挣钱一事从没涉足过,不过看起来也不难,毕竟才一千两银子嘛,他家中的存银至少也还有两千两银子,只不过被他母亲保管着不敢随便动用而已。
李进,杜萱娘,王谏之,崔念四人见状,知道韩子铮还没意识到这考验的真正利害之处。
王谏之对韩子铮的文章很是折服,不忍心他碰壁碰得太厉害,便好心提醒道:“韩大少爷,这个挣钱是很不容易的,你要小心了,最好先找一个可以信任的,经验丰富的人带着你,田庄收益太慢,唯有铺子生意来钱稍快一些,但也不是什么生意都能在一年之内赚到一千两银子的,所以做什么样的生意你可一定要先想好了。”
韩子铮忙谢过,崔念也站出来说道“韩家哥哥,你去卖药材吧,我母亲说黄有价,药无价,定能赚很多钱的。”
围观之人见这杜家随便出来一个小子说起赚钱之道来都似模像样的,想着多半是低贱的商埠之家,又对韩子铮这样的读书人被如此刁难深感不忿,纷纷小声指责起杜萱娘一行人来。
崔念年纪小,气也最盛,哪里听得这些,冲人群喊道:“尔等无知之辈,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家四个哥可都是考取了身份之人,二哥还是明经呢,敢说我们家铜臭,你们家考取了几个人?还有我四哥,十三岁便考上了贡生,如今是大唐最大的盐商,我的几个哥哥既有匡扶之能,又有济世之才,上得庙堂,下得田园,你们几人及得上他们!”
杜萱娘忙拉过崔念“念儿又忘记母亲所说?不与愚妄之人辩,不与狂妄之人礼,天冷,赶快回车上去!”
那边韩子铮听了杜氏一家子的话,立刻打消了轻视的念头,想着自己还真与杜家的儿子们差了许多,自己除了读书便什么都不会,莫说挣钱,连管家都不会,也难怪人家不放心将女儿嫁给他。
韩子铮心中发狠,将来一年内宁愿不再摸书本,也要先学会如何挣钱,便抱拳道:“如今时局不稳,朝廷暂时不会开科取仕,请各位放心,子铮一定先学会如何养家。”
李进赞赏道:“孺子可教,我们等着你一年后亲上果州来迎娶我们家大小姐。”
“子铮遵命,子铮恭送大当家,及夫人全家!”
那边马车里,赵韵儿已经哭成了泪人儿,李冰冰也陪着抹泪,小梅在一旁安慰了这个,又去劝说那个,好一阵的手忙脚乱。
“大姐姐,你别担心,母亲也是为你们两个好,那个韩子铮看起来也是个中用的,一千两银子必难不倒他!”李冰冰说道。
“我哪里担心他了?我只是想着母亲为我们几个操心的,这几年都没个安生日子,先是大哥成亲,后是寻找三妹妹,再有便是为二哥成亲,去了果州为三哥善后,又来京城寻找三妹妹,如今这个韩,也很奇怪,居然在大街上跳出来为难母亲。”赵韵儿又开始抹泪。
李冰冰也难过起来“我将来不成亲,我要永远陪在父亲母亲身边,侍奉他们到老!”
“四妹妹可不能说这样的话,尤其不能在母亲跟前说,母亲会更伤心的,母亲如此辛苦经营做什么?还不是为了让我们九个人过得好?若我们中有一个人不好,母亲便不会安心,所以要想让母亲真正的宽心,我们更要自己照顾好自己,尽量少出纰漏少母亲操心。”
“嗯”李冰冰只得点头,用帕子给赵韵儿擦眼泪“若一年后,那个韩子铮挣不来一千两银子,大姐姐该怎么办?”
赵韵儿想都不想地肃然答道:“当然是一切听母亲的安排,母亲绝对不会害我们!”
另一辆马车内,顾青橙放下车窗帘,忧心忡忡地说道:“三妹妹,你说这个韩子铮一年内果然能挣到一千两银子?”
“很难,京城不是遍地黄金,想挣钱便能挣钱的地方。”孙金铃淡然道。
“那可怎么办?大姐姐一直都挂着这个韩子铮呢”
“不用担心,如果大姐姐一直坚持,母亲最终还是会成全他们的,就像当初二姐姐和十六王爷。”
顾青橙脸一红,低下头去,半晌才抬起头来说道:“二姐姐从前和现在都很自私,三妹妹,对不起!”
孙金铃笑了,笑意直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