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明天”
慕容瞮招了招手让马明附耳过来,在他耳边说了一遍。
马明皱眉不语,最后还是点了头答应了。
慕容瞮笑了笑,拍着马明的肩膀道:“你得相信我。”
“不是我不信任王爷,只是这事儿”马明苦着脸,昱王是出了名的不按常理出牌。战场上虽说也出奇制胜,但这法子
“没事儿,有我顶着呢。虽然会有些牺牲,但咱们确实没时间和西夷的蛮子耗了。”
“是,属下遵命。”马明行了一个军礼,转身去布置任务了。慕容瞮站在那里,面上的轻松却渐渐退却了。在战场上没有一件事是能够轻松对待的,这个道理他在很早以前就明白了。他的轻松是为了安抚人心,稳定军心。而他自己,却必须时刻保持警惕。
这世上变数太多,没有人能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东方现出了一点儿熹微的晨光。慕容瞮揉了揉脸,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点儿。无论如何反饭要一口一口地吃,事要一件一件地做。就算这天下都闹翻了,也得先把西夷人打退了再说!
白天的战场安静的让人觉得诡异,慕容瞮打着哈欠站在木围栏边上看着外面的情形。
“今天晚上都准备妥当了?”
“都按王爷的意思办妥了,只是有几个兄弟不放心,想要——”
“别,都给我带走。他们几个我知道,性子急,你得管住他们。这战场上可没什么儿戏。”
“是!”
慕容瞮回头看着一脸正经的马明笑了笑,“放心,打完这一仗,我们就回去。西夷人,是再也信不得了。”
“那些蛮子根本就不讲道理。”
“我们要是能顺利回去,得了空我一定把西夷灭了。”
慕容瞮的话像是在说笑,但马明跟了他这么久,他只道慕容瞮现在很想吧西夷给灭了的。那些蛮子居然出尔反尔,要不是他们王爷现在早就回帝都主持大局了。
“派点儿兵去骚扰一下他们,太安静了。”
“是。”
太安静了,不像战场。太安静了,人会多想。一只秃鹰从天上飞过,拉着长长的影子照在某些人身上。传说,这些人就是被死神盯上的人。
夜,终于在众人的期盼中来了。
慕容瞮躺在营帐里闭着眼养神。想要在战场上睡着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听,外面有风声,有火焰爆开的声音,还有某种生物的咀嚼声但是今晚有些不同,今晚太静了,静的让人睡不着人就是这么奇怪的动物,太闹了睡不着,太静了也睡不着。
慕容瞮叹了一口气,想着那些人该出发了,想着西夷人也该出发了想着想着他就想起了江妘笙。自从皇上驾崩的消息传出来后,江妘笙这个名字似乎也被迅速地传播开来,现在军营里很多将士都知道有这么一个女人的存在。听温柔传来的消息,她遇到过一次刺杀,不知现在的情形有没有好一点儿呵,也许是更差了吧。为了打仗全国五分之三的兵力都在西北,靖王反叛河东的那些兵力就不要指望了,那么京城现在还剩下多少兵力?慕容瞮不敢细算。
一声轻响,在这样安静的夜晚听来十分骇人。慕容瞮警觉的握住了随身的宝剑,但很克制的没有起身。过了一会儿,似乎一切都很正常,风沙沙地吹着,掩盖了一切。
今晚没有月亮,所以显得格外的黑。人在黑暗中会有一种很奇怪的兴奋感。伏在慕容瞮营帐外地那两个杀手同样也觉得很兴奋。他们不时地调整着拿匕首的姿势。只要能够成功地刺杀慕容瞮,那么就有胜利的希望。派人来劫粮草只不过是个幌子,来刺杀慕容瞮才是西夷真正的目的。
已经探查清楚了,慕容瞮就在营帐里。只要等到黎明到来那时候是人最疲惫的时候,一夜的胆战心惊都过去了,可以放心地睡一会儿了。这是杀手们最喜欢的时刻,迎着朝阳看匕首上泛红的光泽,有一种无法比拟的美。
远处缓缓地出现了一丝光,极淡。荒漠上的黎明似乎每天都是一样,任何精彩都是始于平淡的。
两个杀手对视一眼,静静地等候着配合的人员点燃粮草给对方造成混乱。但是当太阳露出小半边脸的时候,大营里还是静悄悄的。那种静让人很不安,就算是士兵懒散,也该起来了啊可大营里为什么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就在这时候,慕容瞮的营帐忽然有了动静。慕容瞮打着哈欠走了出来,对于大营里的安静似乎一点儿也不意外。他笔直地朝着大营门口走去,两个杀手也皱着眉跟了去。大门外还是西夷的伏兵,此刻也在等着营里的动静。
远远地终于听见了一点儿响动,似乎是打斗声,但隔得太远不确定,两人随着慕容瞮走过了大半个营地,忽然发现了一个让人心惊地情况,这些营地竟然是空的两人都出了一身冷汗,同时现出身形,直刺慕容瞮。
这两人都是专业的杀手,此刻行动起来也并无声响。若不是慕容瞮一直留心身后的动静,也不会在千钧一发之际转身迎敌。两把匕首挡在长剑上,一合即分。两人滑开丈许,冷冷地盯着慕容瞮。
“两位在外守了我一夜,这大冷的天,真是辛苦两位了。”
那两人显然并没有开玩笑的心思,此刻一瞬也不瞬地盯着慕容瞮,寻找着下一个动手的机会。
“两位就不想知道这营地里的士兵都去了哪儿吗?”
“无论他们去了哪儿,只要拿到你的人头,他们都会乖乖的投降的。”
“两外未免把我看得太重了吧。”慕容瞮笑了笑,远处的打斗声渐止了。
那两人似乎猜到了什么,也不再等,欺身而上。慕容瞮手持长剑,而那两人均是一尺长短的匕首。这兵器讲究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慕容瞮此时以一敌二,自然小心万分不敢让他二人近身。可那两人能被派来刺杀慕容瞮,自然也不是什么好打发的角色。说那人纠缠打斗,不一时慕容瞮腿上就被划了一道口子。慕容瞮低头看了一眼,反手一挥,把那道伤口附近的皮肉削下来一块。这时才见鲜红的血液流了出来。方才那道口子上流出的血是黑色的,显然那匕首上喂了毒。
慕容瞮的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滴,此刻咬牙撑着,只是行动上更是不便了。
江妘笙的眼皮今天跳得很厉害,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妙彤将热茶递给她,也瞧不出她的不安。
“主子在想什么?”
江妘笙饮了一口茶,觉得好些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眼皮跳的很厉害。“
妙彤并没有离开,那天江妘笙恍恍惚惚地从承乾宫回来以后就看见妙彤在芷兰殿里忙着摆桌子,忙着吩咐人做事。那一刻,江妘笙忽然觉得很开心,比在大殿上知道自己不用死后更开心。
江妘笙眨了眨眼睛,不想在妙彤面前哭。妙彤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对着江妘笙笑。江妘笙想,也许情况并么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坏。
”主子,再过些日子就是除夕了“妙彤看着江妘笙,眼下自然不会大肆铺张过节,可除夕总得过吧。
江妘笙揉了揉额角,叹息道:“除夕,除夕原来一年又过去了”
“主子,今年虽然特殊些,可是这年总要过的啊。”
江妘笙看了看四周的建筑,摆设——这宫里一点儿也没变。这才是要千秋万代的气度。
“朝廷上下经费紧张,西北战事未了。我正想着要不要裁撤宫人削减用度,哪里还想得到过年哪!”
竟也到了这个地步吗?
“万事等西北战事平定再说吧。”江妘笙站起来向外走去,温柔很自然地跟了出去。
外面的风有些大,江妘笙不得不拉紧了衣领。来往的宫人见到她无比的恭敬,江妘笙没有理会他们,而是走到了梅坞。梅花依旧,人面全非。
“我们能胜吗?”江妘笙问道,疲惫不堪。这般模样是断不能让别人看去的。
温柔皱眉不语。
“半个月,最多半个月。要是昱王再不回京,这天下也就算丢了。”
“慕容瞮一定会回来的。”
江妘笙看向温柔,她的坚定正对比着自己日渐消失的信心。
“一定一定”江妘笙闭上眼,妙彤的话也是不得不考虑的。过年不是小事儿。要是连年也过不了,这人又要如何过?“昱王府里还有银子吗?”
温柔看向江妘笙,见她依旧闭着眼,只是微微蹙着的眉让人知道她正在思考着某些事。
“我不知道,这些我从来不管的。”
“我以前也不管昱王府你比我好出面。你回去看看,还能凑出多少银子出来。这宫里,我也再看看去。妙彤说得对,年,总是要过的”
“我要是出去了,你的安全怎么办?”
“放心,那天在承乾宫他们没杀我,犯不着现在再来杀我。”江妘笙笑了笑,“我手里的玉玺现在是个烫手的山芋,谁也不好接”
温柔想了想,点头道:“那好,我现在就去。”
“等等”江妘笙皱眉看着远处,“你先回芷兰殿,我的那些珠宝首饰,你让妙彤留下一套来,其余的你都拿去换成银子吧。”
温柔顿了顿,忽而问道:“那天皇上都跟你说了什么,你是不是不信任慕容瞮了吗?怎么现在连自己的首饰都不要了?”
“呵,他没跟我说什么,他只是让我问一问我的心”不等温柔再问,江妘笙当先穿过梅林向承乾宫走去。哪里,还有成堆的问题等着她呢。
风雪无情,岁月无情,这人间,是否能有点儿情意呢?江妘笙站在承乾宫门前问自己,都没有答案。陆琣已经陪着慕容皓出宫了,这宫里能说得上话的人越发少了。江妘笙看着眼前面目生疏的宫女太监,忽然觉得自己今天感触太多了。
今天,要出什么事吗
江妘笙回头看着天空和宫墙相接的地方,然后走进了承乾宫。
千里之外,风沙漫天。
马明带着人杀回来的时候,大营已经四处起火了。唯一保存良好的反而是西夷人要劫掠的粮草。那上面按照慕容瞮的吩咐提前用布搭上然后泼了水,那些布被吹了一夜,已经比石头更硬了。
“王爷——王爷——”在解决最后一小股敌人后,马明站在营地中央喊道。
天空上的秃鹰啾啾地应着,挥舞着翅膀,等待着这些人离开,然后就可以饱餐一顿了。
有那么一刻,所有人都愣了愣,然后突然爆发了似的开始在大营里四处翻拨着尸体。
“王爷”
不是,这个不是,这个也不是
刀还未入鞘,血还未止住。但是还有什么比找到昱王更重要的呢?这些满身血腥,才从战场上讨回命来的人不顾一切地寻找着他们的王。是的,他们的王,那个每次杀敌都冲在前面的王,那个和兄弟们一起喝烈酒吃草根的王,那个说要带他们一起回家的王
“王爷——”
“王爷,王爷”
“别叫了跟叫魂一样”
一刹那,所有的人都安静了下来。像是石化了一样。然后在那里,对,就在那里,他们的王。他们的王!
马明大叫一声跑了过去,丢掉武器扒拉开倒在慕容瞮身上的那个死人。慕容瞮很感激地看了马明一眼,他快被那人压的断气了。
“速回帝都速回”
慕容瞮似乎想抬手拍拍马明的肩膀,但手伸到一半就掉落下去。
“军医,军医!”男人扯着嗓门喊道。此起彼伏地还有——
“拔营回家!”
“拔营——”
“回家了!”
天上的那只秃鹰被这声音吓得不轻,拍打着翅膀,一会儿就连影子也看不到了。
慕容瞮没有死,他的命令也得到了彻底的实施。他现在躺在马车里,伤口因颠簸而剧烈的疼痛,想来肯定又裂开了。但是他依然希望快一点儿,再快一点儿。
马明并没有跟着回京,而是继续留守。对于这一点马明很气愤。不过他知道,能让自己独当一面留守在那里,是慕容瞮对自己的信任。但是对于慕容瞮之前玩命的做法,他依然保持着腹议。
打探到西夷人要来劫粮草的消息后,依据慕容瞮对他们的了解,他们的目的肯定不止是这么简单。那些蛮子每一次出动总想得到全部的好处。不难猜出他们会有什么把戏,粮草他们肯定是要劫的,但人,也肯定是要杀的。要是能趁劫粮草顺道把敌军主将给杀了,这是多合算的买卖啊,但是他们想不到的是,慕容瞮这么敢玩命。
西夷人想杀慕容瞮,自然会盯紧了他的举动。所以慕容瞮并未离营,而是让马明带着人去烧了西夷人的粮草。不仅要烧粮草,还要端了他们的大营。所以,马明带去的是全部的兵马。这一招很险,要是败了就一点儿退路也没有了。而且就算打了胜仗,那留在大营作为鱼饵的慕容瞮也很危险。虽然还留了些人看着粮草,但西夷既然动了要暗杀慕容瞮的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