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主子,这是王爷让我带给您的。”说着便双手奉上。
那画并未装裱,卷做一团。江妘笙微一挑眉接了过来。
“这是什么?”她看着手中的东西,并没有立马打开来。
“王爷说,希望江主子看了就会明白。时间不早,奴才先行告退了。江主子有什么吩咐,再差遣。”小德子说着便急急地脱身而去。
待小德子走了江妘笙这才把手中的东西打开,
“咦,这不是主子吗?”妙彤站在江妘笙身后看着打开的宣纸,那上面描摹着眼前人的轮廓,只是一身衣裳显得有些凌乱,背景也是模糊的,看不出是在哪里。
“是我么?”江妘笙有些嘲讽地笑了笑。妙彤不知,她却是知道的,慕容瞮画的是还未进宫前的那一次偶遇。那时的人,此时的人,还一样吗?
耳畔似又响起他的话——记得当初见你的时候你可没这么锋利对,锋利。
锋利,原来自己已能用的上这个词了。
日子像是被谁拉扯着,无限地延长起来。江妘笙望着雍化宫的方向,久久没有动静。
身后有细碎的声音,是妙彤进来收拾午膳,可桌子上的东西压根儿就没动过。
“主子”妙彤担忧地看向江妘笙,“您怎么又没吃东西啊,这样下去,您的身子怎么撑得住。”
“宸妃还是没有动静”江妘笙没有回答妙彤的话,她没胃口,真的吃不下,如今一心思虑的就是如何嫁祸给宸妃。这件事牵连太多,一步棋错,不知要死多少人。
“主子,不如我去打探一下?”
江妘笙摇了摇头,如今是进退皆难。宸妃没有动静,自己就完全被动了,此刻若是去,又怕打草惊蛇。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宸妃会没有动静。她不是在为靖王办事的吗?难道慕容瞮在骗我?江妘笙这样一想,自己惊出了一身冷汗。
“走,我们去看看郁诗岚。她已经很多天没来了,也不知现在怎样。”江妘笙有些烦躁地挥了挥手,迈出的步子却突然停了下来。很多天没来了江妘笙像是被针扎到一样瑟缩了一下。
“食盒,食盒呢!”江妘笙大步近前抓住妙彤的手,“那个食盒呢?”
妙彤被吓了一跳,“什么食盒,主子您”
江妘笙放开妙彤,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
“那天送给郁诗岚的补品那个食盒在哪里”一句话仿佛有千斤重,江妘笙猛然想起那天自己下药时紧张得颤抖的双手和那五彩福寿碗底遗漏的那一点儿药粉。
妙彤见江妘笙的神情知道出了事,立马跑去找了来。
“主子,在这儿。”妙彤将食盒递过去,接道,“那天送了东西回来后就没人动过。”
江妘笙接过食盒一把掀了盖子,只见枣红色的内面干干净净。
“这食盒送回来后,有没有人擦拭过?”江妘笙看着食盒,声音有些木讷。
妙彤摇了摇头,“没有。奴婢见里外都是干干净净的就直接收来放着了,这几天也没人动”妙彤越说越小声,因为她看见江妘笙的脸色也越来越差。
当啷一声,江妘笙把食盒扔在地上,合目说道:“她发现了”
妙彤惊得张口,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突然起了风把窗户吹得啪啪作响,却没人去管。
江妘笙闭上眼,依然觉得天昏地暗,过了许久才勉强镇定了心神。
“看来,郁诗岚那里,是不得不去了。”
“主子还要去?”
“不去怎么知道”江妘笙看向那食盒,心里存了最后一丝希望——若是郁诗岚的婢女无意收拾了呢?
明仪宫,翠微亭。午后日光懒懒地照在人身上,说不出的舒服。郁诗岚躺在摇椅里,眯着眼假寐。
“妹妹好生悠闲哪。”江妘笙遥遥地就出声招呼了。郁诗岚忙睁开眼扶着铃儿站了起来,刚要行礼就被江妘笙托住了。
“又没有外人在,不必拘这些个。”江妘笙携了郁诗岚走到一旁坐下。她仔细瞧了郁诗岚的脸色,心就沉下去一半。
“妹妹这些日子都在做什么?”自大悲寺定下计策,江妘笙就在称呼上于郁诗岚亲近了许多。
“不过是闲着于她们一道做些女红打发时间罢了。”郁诗岚对江妘笙笑了笑,却没敢看她的眼睛,隐在袖子里的手也攥得死紧。
江妘笙故作轻松地点了点头,说道:“也是,妹妹如今是该如此,不过可千万劳累不得。说起来,当初你送我的香囊可是费了不少心力,足见妹妹手巧。只是——”江妘笙看着郁诗岚,“以后还是少做的好。妹妹说,可是?”
郁诗岚索性低下头去,听得江妘笙如此一说不禁面上一白。而后她抬起头对江妘笙勉强一笑,道:“姐姐不是说,前尘不提的吗?”
“是啊,都是过去的事了。哎,对了,前些日子送来的东西你可都吃了?那些对身子好。”她面上故作无意,实则心弦紧绷。
问得小心,答得更是害怕。
“姐姐的心意,诗岚怎敢浪费?”
“你啊就是嘴甜。”江妘笙侧过头抚了抚鬓角,顺势看向郁诗岚的婢女铃儿。“这丫头倒是长得乖巧。”
铃儿听得如此,忙看向郁诗岚。郁诗岚一笑,道:“铃儿这丫头确实乖巧,做事也勤快。”
江妘笙“嗯”了一声,又道:“如今你这里人手可勾?若是缺什么,同我说就是。”
“不!”郁诗岚的声音快而急,“不用了。”意识到自己失态,郁诗岚又补充道,“诗岚不想张扬对了,姐姐,如今你可有什么万全之策?毕竟”说到这里,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腹部。
“这世上哪有什么万全之策”见了郁诗岚的那份慌张,江妘笙已然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但此刻不宜表露,只得强装无辜。郁诗岚自也如此。两人说着话,句句都觉得辛苦,那些平日里张口就来的问候话语,此刻也变得艰涩起来。亭子里的气氛压抑得让阳光都躲了开去。
待时辰差不多了,江妘笙才离开那里,一路上扶着妙彤的手,只觉得摇摇欲坠,像是踩在云端里。
郁诗岚见江妘笙一走就直接转身去了雍化宫。此刻宸妃正坐在主位上看着莫轻寒呈上来的东西,那是一包药粉,是宸妃向莫轻寒要的。
“娘娘真的要用这个吗?”莫轻寒皱着眉,“此物有毒”
“本宫知道。”宸妃握紧了那药粉,眼中透着一股坚毅,平静地说道,“只要用量得当,应该死不了。”
“要除掉郁诗岚的孩子,换个别的法子也可。”
“我不仅要除掉那个孩子,我还要嫁祸给江妘笙。只有这样,她们才会信”宸妃看着自己因用力而骨节发白的手,“你下去吧,本宫知道该怎么做。”
莫轻寒还想说什么,但看到宸妃一脸平静,也就叹了一声告退了。这宫里的女人让莫轻寒从心底生出了一阵寒意,四面宫墙困住这些女子,权力倾轧尔虞我诈是外面的人难以想象的,所以,这般狠决也不是外人能够做到的。
天空中的雨丝似乎还留恋着云朵的绵软,坠落得极慢。江妘笙从承乾宫里回来途径凤仪宫,她远远地瞧着那巍峨的宫殿,却没有再近前一步。就这么看着凤仪宫,让江妘笙想起同明如月的那一次偶遇。也是在这里,她何等的得意。如今大有物是人非之感。
“江瑶章?”宸妃的声音难得的柔和,却将江妘笙惊出了一身冷汗。所为做贼心虚就是这样吧。
“给宸妃娘娘请安。”江妘笙转过身瞧见宸妃从凤仪宫里出来,不由得带了几分疑惑——皇后见她了?
“起来吧。”宸妃抬了抬手也回身望了以下凤仪宫,“前儿我听皇上说江瑶章手巧,做得一手精巧的糕点,不知本宫可有幸能品尝品尝?”
江妘笙见宸妃嘴角薄笑侧影芳华,略顿了顿便低首道:“娘娘不弃,嫔妾自当尽力。”她能见到皇后,想必这其中有事。何况她知道了郁诗岚怀孕的事居然还无反应,恐怕是在谋划当中。如今,何妨去听一听她要讲些什么。
江妘笙随宸妃到了雍华宫,原以为宸妃只是信口找了个理由让自己来,不想那面粉炉具一应俱全,可不是要做糕点吗?
江妘笙疑惑地看了宸妃一眼,宸妃一笑,径自走到一旁坐下,广袖搭在扶手上,施施然看着江妘笙。
“江瑶章请。”
摸不透宸妃的意思,江妘笙只得告了声见笑,净手后走到一旁动起手来。她做的糕点确实有几分精巧,然,宸妃是什么人?这宫里还有什么山珍海味她没尝过?此刻让自己这般,若非有意羞辱,就是别有所谋。
不等江妘笙再深思,宸妃呷了口茶缓缓挑起了话头。
“皇后娘娘的身子越发的差了。”
江妘笙缓了缓,而后接道:“皇后娘娘福泽绵长,定得上天保佑。”
“是吗?”宸妃看着江妘笙,“今日我去凤仪宫里,同娘娘说起你。你可知皇后娘娘怎么说?”
“嫔妾不知。”江妘笙低下头去,手中不停,只是心中却顿了顿,“望娘娘赐教。”
宸妃嗤笑一声,道:“罢了,你还是洗了手过来坐着说话吧。不然,这糕点是吃不成了。心神不在,就是做出来,味道也是不对的。”
江妘笙讪讪笑对,却不坚持。快速收拾一番将一切交予一旁的宫婢,自己走到宸妃下首行了礼坐下。
宸妃笑看着他,似在想着如何措辞,左手小指微微翘着。
“你要知道,皇后娘娘对你一向不错。”宸妃娘缓缓说道,“自你入宫,可以说是得了陛下和皇后双双垂怜。后宫三千,敢问谁能如此?本宫这里还要向你请教一声。你,是如何做到的?”
江妘笙愣了愣,不等她答话宸妃又接道:“说来江瑶章对本宫一向倒还恭敬,如今这个时候,本宫也就说一句与你。”
江妘笙站了起来,垂着头恭顺道:“请娘娘赐教。”
“皇后是很希望看到陛下的子嗣的。”
江妘笙的手捏得紧紧的,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娘娘教诲,嫔妾谨记。”
何意?皇后希望看到陛下的子嗣?宸妃是在敲打自己吗?难道她是因为顾忌皇后才没有动手的?一时纷繁,今日宸妃所言实在难猜,江妘笙皱着眉不得解。
“启禀娘娘,郁容华前来请安,在殿外候着。”小宫女扬声禀报,宸妃淡淡启口,“宣。”
第十九章 在劫难逃
“可是呢,连说一会儿话都不得清净。”宸妃理了理袖口,待见到郁诗岚时又是一脸笑意。“免了吧,你好口福,今儿江瑶章为本宫做了糕点,你来得巧,一并尝尝。”
郁诗岚看向江妘笙笑得虚假,江妘笙心中兀自猜疑宸妃,郁诗岚一来更觉得繁杂不堪。
“江瑶章的厨艺,一向不错的”郁诗岚话里有话,自江妘笙上次去刺探她,她也就没了太多耐心应付江妘笙。何况有宸妃在,她便多了几分有恃无恐。
江妘笙唯有苦笑连连。
说话间,绿萝便将方才的糕点端了上来,只见白釉青花底纹的碟子里上下摞着三层蜜糕。宸妃取了一块过来,随意将那蜜糕分做两半递了一半给郁诗岚。
“你也尝尝”
此时郁诗岚已在宸妃身侧坐了下来,对着江妘笙。自发现江妘笙也要害自己后,郁诗岚就愈发小心了,便是在宸妃这里也没有完全卸了防备。若是放在平时,这糕点她是不会吃的,只是此刻既是呈给宸妃的自是无碍,况宸妃与自己分食一块,郁诗岚也就放心地接了过来,对宸妃笑道:“谢娘娘。”
瞧见宸妃的举动,江妘笙心里一冷原来郁诗岚已经投奔了她。
垂了眼帘,满腹的算计敌不过宸妃悄然一笑。昱王啊昱王,你说我像宸妃,呵,把江妘笙抬得何其高啊!
“嫔妾先行告退。” 江妘笙猛然站了起来,委实受不了这般。大家心里都已明白,各自都在算计对方,却还装得其乐融融。
宸妃也不恼,只淡淡道:“去吧,我想你也待不久。只是希望你记得我说的话。人,不要自作聪明。”
江妘笙咬着牙行礼退了出去。
“娘娘方才同她说了什么?”郁诗岚望着宸妃。
“不过是告诫她不要再对你下手。”
郁诗岚猛地心惊,“怎么,她还”
宸妃吃着糕点,对郁诗岚道:“这些日子我也发现她还有所行动,所以今日特地告诫她。你放心,她不会那么不知趣。”
郁诗岚感激言道:“多谢娘娘庇佑。”
“说起来她倒也真有些本事”
“可不是嘛,在大悲寺时,她竟能调换太医。”此言一出在宸妃耳中犹如惊雷一般。要知道宸妃所言的有本事,只是对江妘笙的取笑,因她想,无论如何江妘笙也没有翻出她的手心去。却不想听到了这一句,太医太医院里有她的人,这个江妘笙,空间是何许人也?
转而宸妃又看着郁诗岚,此前郁诗岚并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