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雪的话在看到来人,彻底不语。淡淡的扫了一眼,嘴角的弧度慢慢的趋平。用脚垫着地,秋千又开始往高处晃。从这里可以看到远处连绵的群山,跌宕起伏的山峦。看着看着,心情也就慢慢的转好。
一身黄色的袄裙,略施粉黛,青丝高高的挽起,发丝间插上金色的蝴蝶流苏簪。夏幻彩移步,慢慢的也坐在石椅上,手中是一件雪白的狐裘。见着依序未曾搭理她也不恼怒。自己斟起茶。
惜月看到来人是刁蛮公主,头也不抬,继续手中的活。这郡主那日对小姐的种种她都记在心里。对小姐好的人,她也会以礼相待。对小姐不敬之人,她惜月又何必理会。况且小姐也不准她低声下气。
夏幻彩一杯接着一杯茶下肚,还是不见伊雪有什么动静。心里的耐心也慢慢殆尽。放下手中的茶杯,微微动唇:“那个,这也快入冬了,这狐裘就给你御寒吧。”脸上有微微的不自然。
伊雪心里微微诧异,这刁蛮郡主,怎么开始对她这般友好的态度。她可没有忘记在幽蔷宫前,她大放厥词,要与她势不两立。在凉亭之中和慕容紫涵一同陷害她。面容上却是一片平静,仿佛与她无关一般。
夏幻彩把狐裘放下,便转身抬脚要走。
“惜月,进去里面泡一杯新茶给郡主吧。”淡淡空灵的声音,飘渺听不出什么感情。
惜月点头,起身往里面走。刚刚走了几步的夏幻彩也转身,看着依旧坐在秋千上摇晃的伊雪。面容一喜。
“郡主找我可有什么事?如果是关于劝你王兄,那还是请回吧。”伊雪慢慢起身,往石桌处走去。
“不是,不是。他的事也轮不到我管。”夏幻彩急急的说,好像是怕伊雪认为是因为夏梦泽来找她而不理她。
伊雪点头,端详起惜月刚刚为她做的狐裘。又似是在等待夏幻彩开口。伊雪其实心里并不讨厌这个刁蛮群主。因为她的性格不是扭扭捏捏的那种,更不像是有心机的。况且夏幻彩的年龄与南宫恋雯相仿。
夏幻彩咬咬唇,嘴里缓缓的吐出三个字“对不起。”声音很小,不易听见。但是伊雪就坐在她不远处,这三个字自然就落在了她耳里。心里尽是一团疑惑。这飞扬跋扈的郡主到底怎么了?有事相求也不像啊,她现在哪里都出不去,能帮她什么。
伊雪未语,挑眉。似是在听其后话。
“那日,我在亭中看到了一切。心里诧异你为何会承认这种事。我亲眼看到并不是你做的。看到你被王兄责罚,我心里也乐的自然,谁叫我们俩之间有仇,你遭了罚,我又岂会帮?”夏幻彩看着伊雪认真的听她讲述,微微停顿。
伊雪点点头,表示理解。这郡主原本就心高气傲,没有出来做伪证就已经算是对得起她了。
夏幻彩眼睛里是真诚怜悯的光芒,又继续道:“那日你们在鸾凤宫,我恰巧是从偏门进入,听到你们的谈话。我觉得你很可怜,我想去找王兄为你澄清。”夏幻彩没有讲她看到了膳房的一幕,自小身在宫中。宫里的那些暗手段自然都有耳闻。
伊雪蹙眉“我不需要你去澄清什么,更不需要你的怜悯。你在凉亭之中,不为我说话,我可以理解。我也很感谢你相信我。但是我伊雪从来就不需要别人的怜悯。更不需要解释。只要相信我的人,那解释对他来说只是多余;若是不信我,我又何必为那样一个人去解释。”伊雪顿了顿又道。
“如果今天你是来道歉,那大可不必。太重,受不起。若你今天是来替那些大臣请命,那更没什么好说的。无能为力。还有,这狐裘你拿回去,一个冬季,伊雪还不至于的被冷死。”伊雪转身,又往秋千处走去。
梅香初雪映心殇
冷风乍起,激起满园的残叶。
夏幻彩低低的垂着头,她想说,她是来道歉的更是想和她做朋友。为什么这个雪妃如此倔强,如此孤傲。就像冬日的傲雪。独占枝头,暗自清香。不欲与人知,却不曾知道,孤傲的梅散发出来的清香却吸引了过路的人。
淡淡的扫了眼石桌上雪白的狐裘,夏幻彩起身往门口走去。那么孤傲的一个人,一定不希望她把实情讲出来吧。她说的‘只要相信我的人,那解释对他来说只是多余;若是不信我,我又何必为那样一个人去解释。’那只愿王兄能够早一日发现你的好。而不是在临风殿守着身重剧毒的蓝凝紫。
惜月刚从内殿端着茶出来,却没有见到石椅上坐着的刁蛮郡主。“小姐,她人呢?”细细的声音
“走了。”伊雪继续踮起脚尖,拨动秋千。她伊雪从来就不需要人家的怜悯。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不需要,那种眼神只会让她觉得自己很没用。
惜月看着托旁里的两杯还散着袅袅茶香的清茶。低低的叹了一声,可惜了两杯茶啊。
“惜月,晚间问问雯儿兮念楼近来的业绩可好?”伊雪飘渺的声音随风而来,又随风而逝。
就这样又过了两日,不知为何。自从那日冷风乍起之后,天已渐渐的转冷。伊雪都时常缩在被窝里不肯起来。屋子里早已生起了暖炉。噼噼啪啪的火星,扰了一室清幽。
“小姐,昨晚外面真的下起雪了,今天已是苍茫大地白茫茫的一片。”惜月急急的跑进伊雪住得内室。惜月记得小姐念叨下雪有很多次了。真没想到今年冬季居然会下雪。还是那么大的雪。小姐定会高兴的。
“真下雪了?”伊雪原本缩在被窝里的脑袋钻了出来。脸上是无法言喻的兴奋,像是小时候终于吃到了渴望已久的冰糖葫芦一般。
惜月微微一笑,用力的点点头。这小姐有时候真像小孩。移步走向伊雪,拿起烘在火炉边的袄裙等衣物交给伊雪。
伊雪朝着惜月会心一笑,脸颊上浅浅的梨涡散发着迷人的光彩。在火炉发出的光映衬之下,只觉得伊雪是个绝美的人儿,双颊似是染上红晕。
伊雪穿戴好一切,披上雪白的狐裘,踏在院内的雪上,看着秋千旁的梅花已经开出了绚烂的花朵,心中一喜。前两日见梅花还只是一个个娇艳的花朵,今儿个开得如此绚烂。冬天,一个漫天飞雪的季节,只余梅花空压枝。
惜月看着自家小姐在梅花丛中似是仙子一般,不食人间烟火。纵然是笑的那般愉悦,却也掩不住眉间那淡淡的忧愁。说是病全好了,可是双颊依旧是苍白,反倒带着一种病态的美。惜月转身,回内殿为小姐准备早膳。她家小姐总爱赖床,所以每每总是起的很迟。
夏梦泽刚好来幽蔷宫也没命人通报就径直走了进来。凝紫的病越来越重,用各种名贵的药材才勉强的撑到现在。前几日御医就说再没有解药,那凝紫就只能~~他怎舍得凝紫死,那是他日日夜夜牵挂的人,若是帝王真有爱,那他定说,他爱的人是蓝凝紫。
也就因如此,夏梦泽才不得不来幽蔷宫取一样东西。却不想看到的是这样一幕。大雪纷飞,天地一色。在这方天地中,有傲然开放的梅,淡淡的清香传的很远很远。梅树旁,依稀可以看见一个身着白色袄裙的女子,青丝随意的挽起,有几根还不断的随风飞扬,插着一根碧色的玉簪,玉簪上踱上流苏。随着走动不断的晃动。
慢慢的走近才看清。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两靥染上淡淡的梨涡。闲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夏梦泽怔怔的站在伊雪不远处。没想到伊雪在雪中竟会如此美。
“惜月你看,梅花开花了。”伊雪转身想叫惜月也来看看这初开的梅花。却不曾想到转身看到的竟然是一身明黄,面带憔悴的夏梦泽。
伊雪微微诧异,眉头下意识的蹙起。他又怎么来幽蔷宫?微微启唇“难道我又做了什么错事,你来责罚了吗?”伊雪眉宇间全是疑惑和不解。
夏梦泽心跳微微一顿,从什么时候起,来找她也需要理由了。难道他做的事已经为她筑起了这么厚的城墙吗?可是错的不是他啊,是伊雪她自己。他是为她费尽心思压下所有事,保护她的人啊。
“没有。”低沉的两个字却染上了沙哑的嗓音。夏梦泽脸色微微一变。
伊雪点点头,既然她没有做什么,那这夏梦泽来找她何干。从上次在鸾凤宫看见他的冷然,心里就有一股小小的排斥。空灵飘渺的声音“那你这次是有何事?”
夏梦泽紧抿嘴唇,不语。伊雪也知道了又不是什么好事了,夏梦泽这幅样子就是有难以启齿的事了。罢了,想说自然会说。伊雪垂下眼睑,手微微的颤抖折下一枝梅花,缓缓的凑到花蕊处浅闻。
半响,夏梦泽缓缓开口道:“我想你救一个人。”声音比初时更加沙哑、
伊雪微微一顿,似乎是明白了什么。眸子转暗,淡淡开口。“你知道我不会医术的。要救人,你应该去找太医啊。”伊雪故作轻笑。
“他们早已束手无策,如若再不救凝紫,那她命将垂危。这些时日,我都是予珍贵的药材给她吊命。”声音没有波澜,但是不难听出那种悲戚的感情。
夏梦泽,你这是算什么?
“可是,你找我依然没有用啊。”伊雪手中的梅枝紧紧的掐住。夏梦泽,你不要那么狠心可不可以,你知道你开口,纵使有生命危险,伊雪还是会帮你的。伊雪不是不知你的目的。只是心里还存着一丝念想。伊雪还是想听到你把话亲口说出来,夏梦泽你如何说的出来?
“我知道你的血,可以解毒。”夏梦泽低沉沙哑的声音带着淡淡的苦涩。伊雪没有转身,看不见夏梦泽脸上的表情,更不愿看见。
伊雪手中的梅枝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坠落在洁白的雪地之上。伊雪觉得鼻头很酸很涩。仰头,想把眼里晶莹的液体倒回去。
尽是为她人做的嫁衣
漫天风雪,纷纷扬扬,粉色的腊梅纵容是落在洁白的雪中,亦显得那样的娇艳。
伊雪心情慢慢的平息,微启唇,空灵的声音更加的飘渺,仿佛是一阵风拂过,不留一点痕迹。“你知道吗?我前些日子向惜月念叨今年怎么还没下雪呢?她还说南风气候温和,不易下雪。没成想,今天居然下起了这漫天的飞雪。纷纷扬扬的,真好看。把这的满院梅花都衬得越发的娇艳了。”伊雪自顾自的说着,微微一停。
夏梦泽在伊雪身后不语,看着伊雪的背影,眼里一片深邃。
“你看这雪花,即使阳光出来就会消失,但是它还是贪恋这片刻的温存,纷纷扬扬的下着。这么大的雪,你会不会在某个冬季想起曾经的那个冬天下过这么大的雪呢。即使那雪很快就消融了。没有在天地中留下丝毫痕迹,但是它的的确确的来过了。你”伊雪手掌像上,雪花飘零到温热的手掌上,渐渐的消融,只剩一滴清水。伊雪看着雪花微微一笑,眼里是看不明的情绪。
“她等不起。”夏梦泽出声打断了伊雪的话,声音低沉且沙哑更带着一种坚定。夏梦泽总觉得伊雪的话里有话,可是现在却没有多余的时间给他思考。
夏梦泽突如其来的四个字,或许别人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伊雪却明白。嘴角勾起一个自嘲的笑,这一切,不过是她的自欺欺人。梦,终究是会醒。
伊雪转身,雪花落在狐裘上,积起了薄薄一层雪,抬脚往内殿走去,留下身后细细的一排脚印。天际间,似是只剩下了粉色的梅树旁,那个负手而立的明黄身影。虽然容颜憔悴却始终掩不住那种傲然之气。
片刻,伊雪端出一个小小的瓷碗。慢慢移步,到了梅树旁的石椅前。夏梦泽看到伊雪出来,眼里微微诧异。看到伊雪手里的瓷碗,一切已经了然。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病态的伊雪手里端着的瓷碗,再想想她待会要做的事,心里竟然没有丝毫的高兴。反倒是淡淡的愁绪爬上眉梢。
伊雪拂袖,扫了扫石椅上的积雪,慢慢的坐了下去,眼睑一直是垂着,也未再看夏梦泽一眼。心已经渐渐的麻木。伊雪欠了夏梦泽的,所以不管他开口说什么她都会帮她。真的想不到上次情急之下的救他,竟会给她惹如此大的麻烦,但是伊雪不后悔。
如果说后悔,那么最该后悔的应该是最初的相遇。
夏梦泽也随着伊雪坐下,只是静静的看着伊雪。不知道为什么,此刻,他竟然不希望她做这么傻的事,总觉得伊雪若是如此做了,定会让他后悔一辈子。可是,凝紫正趟在床榻之上,那苍白的面孔,消瘦的身子,那双与母妃一样美丽的双眸紧闭,抑不住的令他心疼。刚要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
只不过是要她一点点的血而已,怎么可能会出什么事。只消伊雪的一点血,便可以救活凝紫,他到底在担心什么。
只有伊雪清楚夏梦泽为什么会徒添悲伤,因为这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