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凯一接过去,就抬起下巴来,跟个趾高气昂的小公鸡似的那么对着闽文道:“给你桶,记得明天早点送来。”
那说话的强调就跟吩咐小工似的。
闽文也却是很沉得住气,在那不动声色的就伸出手去,就着取保温桶的功夫,连着冯凯的手都握了住。
冯凯原本就是你要送上门来我就吃你的,你要被我气死我还痛快嘴了的想法,此时看见这个人妖居然趁着拿保温桶的时候,在那摸自己的手,冯凯就忙要张口说个什么。
只是闽文那人太贼了,一看冯凯脸色不对,迅速就收回手去,摆出个啥事都没有的正经脸孔。
抓贼抓赃,人都把手缩回去了,冯凯一肚子的话只好又压回肚子里。
闽文在那看着冯凯阴晴不定的脸孔,心说这小子还是嫩点啊,自己这手调戏无影手就给他抓弄了,以后自己再来点真段子,这小子可怎么办啊。
闽文也就提了提那个保温桶,还特意往里瞟了眼,就见保温桶里干干净净的真是连个汤底都没剩下。
闽文也有点可怜冯凯他们,他在山里生活,也清楚山下边日子过的苦,闽文也就点点对,难得的对冯凯说了句:“你放心吧,在冬天来之前我肯定给你把肥膘喂出来。”
这话说的就太膈应人了,冯凯在那忍不住的翻了闽文一眼。
闽文也不跟冯凯计较了,提了保温桶这才算是走了。
只是他这一走冯凯怎么也没法放心,他实在是怕了闽文那神出鬼没的功夫,冯凯也就忙收拾了院子里的东西,想着把兔子跟鸡都喂了后,赶紧的回屋休息,省的再碰见这个妖精。
冯凯先是拿的红薯蔓喂的兔子,又拿面跟白菜什么的活了活儿准备喂鸡。
上次他喂鸡的时候,小柴鸡还无精打采的,这个时候不知道小柴鸡是怎么的了,忽然就有了胃口,看见白菜跟白面就玩命的低头开始啄食。
冯凯看的心里美滋滋的,心说这个小柴鸡这么能吃,很快他就有鸡蛋吃了。
哪知道看了没几眼,冯凯就觉出不对来,这鸡怎么走路的时候一瘸一拐的啊,本来就两条腿,现在好了,还一条腿跟站不直似的那么蜷曲着。
冯凯忙把好好叫了过来,让好好看看这鸡是不是刚才让黑子给祸害残废了。
好好俨然是半个管家了,虽然个子小小的,可听了冯凯的话后,好好也跟个大人似的那么仔细观察起小柴鸡来,就见小柴鸡走一步就颠一下腿,跟跳似的那么走了好几步。
好好一下就闹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忙转头对着冯凯解释道:“莫事哩哥,鸡都是这么走咧。”
冯凯还是不放心的,拿手指着柴鸡对好好说:“怎么没事啊,你看这步子走的,那腿不是让黑子咬了吧?”
“真的莫事,鸡都这样咧。”说完好好也跟着学鸡的样子单腿跳了两下:“鸡爪子骨头脆哩,没事就折着哩呗,遇到个石头子什么的鸡就这样子咧,村里的鸡经常着样哩,真莫事的。”
只是好好看见鸡吃的那些东西后,忽然就皱起眉头来,在那欲言又止的看了看鸡又抬头看了看冯凯。
冯凯瞧出好好的犹豫来,就忙问好好:“怎么的了,你是不是觉着哪不对啊?”
好好点了点头,指着地上的那些白面跟白菜说:“泥给鸡吃这个儿也?”
冯凯奇怪的起来,他记得在城市里大家都是这么养鸡的啊,冯凯也就点点头说:“我们那都这么养鸡的你们这鸡是不是不能吃这个啊?”
好好都不知道该怎么对这个冯凯说了,在那低着头,想了片刻才板着指头的对着冯凯道:“村里个没这么养鸡的泥这么养还不如直接买鸡蛋吃咧白面那么贵的东西,人都不够吃的咧,泥还给喂鸡咧”
冯凯啊了一声,他一时也没算过帐来,就听好好接着说道:“小鸡吃小米,大鸡吃玉米面高粱就算好的咧,那都是家里有钱的人才这么喂泥,像俺们家以前都是喂的捞猪草还有猪耳朵草,有段时间俺们家实在没钱的时候,俺还跟着磨过慷喂鸡泥”
冯凯这才意识到他在城里住久了,跟城市里的那些喜养鸡养鸭的老太太似的,完全把养鸡当个玩意来做了,可他现在是在村里,养鸡就要考虑个经济效益。
这么一想冯凯就明白过来,他还真不该拿白面跟白菜喂鸡,这么喂出来的鸡,下的鸡蛋还真不如直接去养鸡场买现成的呢。
冯凯还以为村里的活少呢,此时他才明白在村里的活儿多着呢,就连养只鸡都得给鸡到处找食去。
冯凯也就点点头,他是个很虚心的,压根不会觉着被这么小小的孩子教着有什么不对的,当下冯凯也就对着好好说道:“我算过帐来了,你说的对,明天咱们就出去弄点鸡爱吃的草什么的,要真这么喂白面,咱们还真喂不起。”
好好这才开心的笑了笑,露出很孩子气的一面。
冯凯也就摸了摸好好的头,虽然他还在生黑子的气,可冯凯也知道好好没啥玩伴,自己有这么大个人了,也陪好好玩不了什么游戏,冯凯也就法外开恩的对好好说:“看你的面子,黑子犯的错误我就不追究了,你带着它去玩吧,注意安全啊,别跑丢了。”
好好答应一声,真就开门抱着黑子跑了出去。
到这个时候,冯凯才觉着好好像个小孩子来,很多时候冯凯都觉着好好乖的让人心疼。
冯凯也就想着自己该多学点村里的东西了,别什么事都让好好跟着操心,那么小的孩子,开开心心的玩才是正经的。
这么一想冯凯也就打定了注意,他也不认识别人,他就想着索性明天上山的时候,看能不能说动那个赵爷爷,要行的话就把赵爷爷接下山来,到时候家里有个有经验的老人,也算是有了个农业顾问了。
第 31 章
冯凯想的挺好的,以为去了山里准能给赵爷爷说的动了心。
他第二天早早就起来,用鸡肉鸡汤的就着山菌做了一锅子的熬菜,他也没什么能盛的,就找了个大碗,挑着那些软软的鸡肉跟炖的烂烂的山菌盛了一碗,就直接上车去劝说赵老头去了。
结果到了那个地方赵老头倒是把菜收下了,冯凯的提议却让赵老头给拒绝了。
赵老头岁数大了,他到山里就是找个寄托,压根没指望下了山干嘛,再说了什么不是远香近臭啊,他想自己一个糟老头子,也就别给人添麻烦了。
不过在种地上,赵老头倒是好说话的很,在那对冯凯说:“泥也甭让俺下山咧,不奏是种地呦,俺知道的俺都告诉泥,就说现在吧,泥种了麦子了莫也?”
冯凯啊了一声。
一看他那表情,赵老头就猜出来了,他在那摇了摇头的说:“这么个大事泥都不知道呦,秋收了就得种麦子咧,泥不种麦子,泥靠什么吃饭泥?”
冯凯有点怯怯的道:“我养了几只兔子”
赵老头彻底没言语了,在那直望着地面发呆。
冯凯臊坏了,心说自己怎么啥也不懂啊,自己这都成专门跑村里来丢人的了。
赵老头也没再理这个冯凯,转过头来开始跟着好好聊天,问好好这几天都在干什么农活。
好好小孩子心性,在那一听赵老头问他就说:“今天俺们想着搂草去,准备着养鸡儿咧。”
赵老头听了点了点头,转头问冯凯:“泥知道什么草能喂鸡儿不?”
冯凯一下就被问住了,在那张嘴结舌的也不知道怎么应答。
赵老头叹了口气,一一说给冯凯听:“轱辘菜、红仁清、猪耳朵、刺儿菜、拔地草这些个都可以喂鸡咧,俺们村里人从小就知道这个,泥们城里的就不成咧,可俺要去城里啊,俺连个马路俺都不会过哩,着个就是城里人跟村里人儿的不同咧,泥们城里人进村里住几天玩玩的莫问题,要真种地哩,也就不成咧,泥们啊都是那画上的耕牛——中看不中用”
冯凯也不敢说话了,心说自己这是碰见行家了,就自己这菜鸟样,人教训几句也是应该的,再者了这么大岁数的人,他也该敬着。
好好却是一脸担忧的看着冯凯,他刚还兴致勃勃的跟赵老头说话呢,这个时候他也听出来赵老头在教育冯凯了。
好好就很想替冯凯说几句话,他想告诉赵老头,不是冯凯哥笨,是冯凯哥还莫学会咧,等学会了他冯凯哥肯定会很厉害地。
可好好老实惯了,在那动了动嘴巴也没说出个什么来,好好也就担忧的看着冯凯。
赵老头却是没啥教训的意思,他是全然的好心,他觉着城里来的冯凯,压根就不该在村里吃这个苦。
赵老头也没再提什么麦子不麦子的事,他只是苦口婆心的劝着冯凯说:“泥别种地咧,回家呗,城里人儿吃不得这个苦”
冯凯彻底被打击蔫了。
他很想说自己没问题的,可他做的所有的事都只能证明他连个好好都不如。
冯凯从赵老头那出来的时候,蔫头搭尾的,背都弓了起来。
下了山到了门口,好好也跟他似的没精打采的。
结果一开门,就看见院子中央站了一位。
这次冯凯已经没啥好惊讶的了,他已经习惯了闽文这神出鬼没的劲,冯凯也就直接走到闽文面前,伸手就接过了闽文手里的保温桶。
闽文看着这个样的冯凯,吃了一惊,在他印象里这个冯凯每次见他都跟炸了毛的狗似的,就差汪汪叫了,怎么今天这么没精神。
就连自己趁机摸了下冯凯的手背,冯凯都跟没感觉似的那么径直走到了屋里。
闽文也就跟了过去。
俗话说吃人的嘴短,冯凯虽然知道闽文跟上来了,可他也没喊叫着让闽文滚出去什么的。
冯凯把保温桶递给了好好,让好好去把保温桶里的肉都倒出来。
冯凯原本想跟好好一起去烙饼的,可他这个时候也没啥心情了。
自我感觉不行是一回事,被人劝告则是另一种感觉,尤其是被那么老的一个老人从根里否定,这个认知让冯凯很有点心灰意冷。
再者冯凯也是心里着急,他还什么都没做呢,兜里的钱就要花光了,这个时候他看了看连电都没有的这个家,想着自己在村里小路上的一次次忙碌。
想着围墙那自己抱回来的那捆捆的秸秆,冯凯默默的想着,自己怎么就不合适呢,他不就是没啥常识吗,可多住一段时间,跟着一年四季走一走不就好了吗。
冯凯是有什么想法都会表现在脸上的人,他那张脸就跟开了演唱会似的,是一会儿皱一会儿挤的。
闽文左手拄着头的那么欣赏了会儿冯凯的表情,他实在觉着冯凯有意思。
等好好端了热腾腾的烙饼跟红烧肉,外带着小鸡蘑菇进来的时候,香气一下就四溢开。
就连平时伙食不错的闽文,也是食指打开,在那伸出胳膊就要拿筷子先尝一口菜。
冯凯原本还三魂去了两魂的发呆呢,这个时候一看闽文来真格的了,他忙拦下闽文的筷子,在那瞪着眼睛的问他:“我让你吃了吗,你就下筷子了?”
闽文这下乐了,眼里露出笑来,表情却是没什么变化的:“我连尝尝自己拿来的肉都不成吗?”
冯凯很不高兴的看着这个闽文,他虽然不想让闽文吃,可闽文说的这个,他还真没法驳回。
倒是旁边的好好一下就把那碗肉抱住了的说,“泥别吃这个咧,我有脏病哩。”
这话说的倒好像他的病可以保护这碗肉似的,哪知道闽文连头都没抬的就伸出筷子,啪的一下就夹了一筷子肉放到了嘴里,吧唧两口就咽了下去,眼看就要夹第二筷子了。
好好无奈的咬了咬嘴唇,不大情愿的嘀咕着:“俺有艾滋病”
第 32 章
闽文伸出去的筷子更是连停顿都没有的,就夹了块肉放到嘴里。
“我知道。”他嚼了嚼咽下去说:“你们冯家村唯一出去打工卖血染了艾滋病的就是你父母,我知道你,你父母得病的时候,我们路家山还给你们家捐过东西,我有件藏青色的带螺旋纹的小袄就给你们家了,后来你父母死的时候,还是我们路家山上的人帮着办的后事,当时那个办事的是我姐夫的三徒弟,姓胡,头顶有点秃的那个。”
闽文这一串话说完,好好已经用原来是你们啊的表情看着闽文了。
好好也就跟着啊了一声的道:“那袄儿是泥的呦,俺妈把那个袄给俺改了个小袄,俺穿着可暖和咧”
闽文露出个得意的表情,还特意瞄了眼冯凯,继续说道:“艾滋病那东西可怕是可怕,可也没村里人说的那样,什么你喝过的水别人喝了就会传染,那都是胡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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