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把玩,有几分讽刺地笑道:「怎麽也好过待在这天界,在人界好歹还有几个徒子徒孙伺候著,而这天界嘛」就著苹果啃了一口,也不吱声。未离斜睨他一眼,手往棋盘上一拨,生生毁了一局好棋。「横竖你心思不在棋盘上,我们就来好好聊聊。」杨盛清了清喉咙,似笑非笑。「明明是你又要输棋了,偏要赖我说我心不在焉?啧啧,这人脸皮能有多厚,我可是长见识了」被说穿了堪称无赖的举止,未离脸上红也不红,扬眉笑得尔雅。「你若不想回人界,咱也不忙著说。」杨盛闷不吭声地啃苹果,等著。未离细细讲起天界旧事,几个下仙穿了结界跑回人间的故事,然後作出总结:「简而言之,想穿过结界,要做两手准备,一是自个儿弄出个上上等的法宝硬闯,二就是备好五色石。」杨盛歪头想了想。「上上等的法宝?比如什麽?」未离凉凉地解释:「七彩锥心罩,让你直接在结界上穿了洞出去,不过既然是上上等的法宝,制作的材料自然不是那麽好找的。」杨盛听了不太对头,又结合一下「女娲补天」的民间传说,琢磨出几分意思来。「用七彩锥心罩在结界上穿洞,那五色石不会是拿来补洞的吧?」未离摊摊手。「你说呢?」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话先说在前头,」未离想想不太放心,又好心地提醒他:「仙人到人界,只要安分点,也不会有其他仙人多事理你;可你穿了不补洞,女娲可是会千里追杀你的。早先就有这麽个例子,那蠢材已经给女娲拘禁了两千年,还不知道什麽时候给放出来。」
自此一谈,弹指又过了十年,杨盛杨大仙人终於做好万全准备,以下仙的身分,来到天界仅短短五十年,又穿回了人界。 ※※※
再回过头来。话说六十年前,自从杨盛飞升天界後,某条尚未修成正果的虫就落下了个不大不小的毛病。那同床共枕的一夜,当真虫醒来发现身旁一片冰凉,该躺在侧的人不仅没了影,还不打声招呼就飞了,心中霎时郁闷非常。之後数日,醒来他总下意识摸摸身旁,总觉得该有个人躺在旁边,可偏就是没有。然後恍然又醒悟,那老不死的妖怪是真的走了。空闺寂寞咳,是夜里有些孤独的情况下,偶尔他会夜半敲响自家老大的房门,钻到老大床上重温一下兄弟间的温暖情谊,安慰安慰自己:老不死的算什麽?他有老大就好。但这话也就骗骗他自个儿,事实上某条虫的失落很直接地反映到他的日常起居。比如,他更懒了。比如,他更常变回虫样待在某株黄槐上。比如,他食量比以前小了。再比如,他窝在天一宗里看经典专心一致修行的时候多了,跟著老大、道士出去的时候也多了,只是无论什麽时候,他总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少了那麽点精神。然後某天,他又很寂寞地醒来,又很下意识地往身旁一摸,这次倒摸到了点东西,温温热热的,竟有些像人的皮肤。某虫脑袋还不太清醒,以为自己昨晚又摸到老大床上,正要收回手翻身继续好眠,又觉手感不大对,猛然惊醒:不对啊,老大前些日子出门了那他床上的是谁?某虫从床上弹起来,往旁边一看。那笑脸盈盈,直勾勾望著他的,竟然很像天一宗第二十代六十年前已经卸任的宗主。「大白天的,连幻觉都出来了。」某虫喃喃自语,翻身、躺下、闭眼,一气呵成,徒留个背影供人观赏。杨盛兴味盎然地看他一会儿,发觉某条虫完全没转过来的意思,於是得寸进尺地趴到他肩上,拈起一绺发丝挠著真虫粉嫩嫩的脸颊,眼里堆满宠溺地笑。「小东西,我回来了」他贴在他耳边轻轻地道,看那只小巧的耳朵一点一点泛红。某条虫越来越纳闷,这幻觉怎麽像真的一样?还在他耳边吹气,弄得他痒痒的。杨盛看他还没反应,脸上笑得更欢畅了,手慢慢往摸进某虫的衣下,调笑道:「睡著了吗?那麽你现在就是在作梦乖乖不要动,你正在作好梦呢」什麽鬼梦这麽无耻的梦,只有那老妖怪会做吧!某虫大怒,揪出在身上乱爬的爪子,狠咬一口,听到身後一声痛呼,不由发愣。迅速回头,伸手掐住杨盛的娃娃脸,真虫面露惊诧:「原来不是在作梦?」被捏得有点疼,不过杨盛还是笑眯眯。「你说呢?还是你想继续刚才的梦?我可是很乐意奉陪哎呀!」杨盛揉著自己发红的脸颊,有点委屈地瞥了某条虫一眼。真虫白他一眼,然後眼也不眨地看著他。「怎麽回来了?」「怎麽?不想我回来?」杨盛想到某条虫的老大自己莫名其妙收的那个徒弟,想到这六十年放他俩一块儿,心里顿时酸溜溜。真虫瞪著他,迟疑了下才有点赌气地道:「既然能回来,干麻不早点回来?」杨盛听到这话,两眼放光,扑到真虫身上蹭。「你果然想我的是不是?」杨大仙人得意地笑。
就为他这一句话,为了回人界花费的种种功夫,都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