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热呼呼的躺个大活人,不是头一遭;可我就感觉别扭,浑身不自在。
还以为老不死的还会跟我说几句,没想到他躺下后,就安静了。
真不像他。
今晚他的话比以前少。
嘿,虽然不想这么说,可是以前咱俩碰在一块儿,嘴上可没片刻稍停。
不知道以后会变怎样。
等老不死的飞升天界,以后没人再跟我拌嘴,没人跟我打闹,没人提点我修行想想真有点可怕。
以前觉得可有可无的,现在却觉得十分之重。
刚刚他说「咱们是朋友」,我居然感觉十分古怪,好像除了朋友还不仅只如此。
可是除了朋友,还会是什么?
三年多前,老大受了重伤的时候。
我很慌张、不知所措。
因为我只有老大一个兄弟,我生命里依靠的只有老大。
我是老大带大的。我天生懒散,不太爱动脑袋,所以老大说什么,我做什么。虽然我常常搞阳奉阴违,可事实上也习惯了跟老大一起生活,习惯听老大唠叨我。
所以当老大倒下了,我突然不晓得自己该何去何从。
因此当看到老不死的出现在我面前,我松了一口气。
如果他救不了老大,恐怕也没人救得了虽然是当时莫名的想法,现在看来倒是没什么错。
没来由的信任,没来由的安心。
可是以后,还会有个「朋友」,给我同样的感觉吗?
越想越多,也越躺越精神。
我翻身,换个睡姿。
瞪大眼睛看着顶头的床帐。虽然昏暗一片,也没啥好看的。
过了大半夜,侧头看看老不死的。
应该睡着了吧。
我坐起身,挠挠后脑。
既然他不挪位子,我就换张床好了,不过
「睡得这么香,真想踢下床。」我小声嘀咕,戳戳老不死的脸,又滑又嫩的,简直像小娃儿一样,真想掐一把。
「小东西想踢谁下床啊?」
「你还醒着?」我唬了一跳。
不过醒了更好,我掐。
老不死的哼哼了声,把我的手拔开。「你当揉面团啊,使那么大劲。」
我悻悻然。「你怎么还没睡?」
「又不是死人,让你那么戳还能不醒?」老不死的埋怨道。
咳确实是刚睡醒的样子。
找不到话可反驳,我赶紧转移话题:「我要下床,你滚里面点。」
「下床干什么?你要起夜?」老不死的一副犯迷糊的样子,咳,我居然看了觉得可爱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看着岁龄有千的老家伙,咱居然觉得可爱!?
我惊出一身虚汗,脑子更是完全清醒了,一点困意都没有,匆匆道:「我到隔壁去睡。」
正要从他身上越过,被老不死的当布偶一样抱住。
「睡什么隔壁啊,这里不是有床吗?」老不死的哄小孩似的拍我的背,我暴汗。「还是你要我哄你睡?」
我看着老不死的神情,无语。对神智不清的人,说啥也没用吧
「还是要我说故事给你听?乖徒儿刚来的时候还小,睡不着觉,我就常常说些奇闻异事哄他睡诶,我想想,最近有什么好当故事说的」
两百年前的老事他居然还记得这么清楚不不,更让人意外的是,老不死的居然会哄小孩睡觉?嘿嘿,等他明天醒了,可以拿来笑话笑话他
等等,说故事?
我灵光一闪,试探地道:「讲讲那个魔头怎么样?」
「魔头?」老不死的静了下,低头看我。
他似笑非笑的眼神告诉我:他清醒了。
我干笑两声。「就当故事说说,有什么关系」
「想听啊?」老不死的摸摸我的头,笑玻Р'。「好啊,就说给你听好了,反正是很老的事了,说出来也无所谓。」
老不死的还抱着我。也许是靠得太近,从他身上我感觉到淡淡的惆怅。
那个时候他和那个魔头说话的时候,也有这种感觉,让人听了心里发酸的感觉。
「你说的那个魔头,叫杜峰铭,他还有一个双修的伴侣,叫嬅儿」
双修的伴侣?难道是那么魔头口口声声要救的在那个什么浆下的尸体?
「我们三个,认识了近六百年,算是老朋友;那么多道友里,和我常来往的,也就他们两个,交情算是挺好的。」
六百年我和老不死的认识的时间,加起来才三年多
「我们三人时常互相切磋,修为也相去不远,嬅儿还曾说笑,说我们三人搞不好可以一起渡劫。不过他小两口如胶似漆,我插在中间算什么样?自然是拒绝了,后来他两人先我一步渡劫一起双修的同道,本来进境就要比孤家寡人的快,那时我还挺羡幕他们俩的。」
原来他也会羡幕人?挺意外的。
「两个人渡劫,原比一个人容易。当时我还想他们俩肯定能顺利飞升,却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
老不死的脸色有些差,缓缓道:「我和老杜都没想到,嬅儿修习的并非正道而是天魔道。」
「天魔道?」好像跟魔沾上边,就不会有好结果。原本我等着老不死的给我解释魔道跟天魔道不同在哪,不过显然他一点解释的意思也没有。
「本来她修了天魔道也没什么,虽然修道人闻魔色变,但天魔道与魔道还是不一样,虽然也属邪道,但仍能自控,不至于过于滥杀可坏就坏在她偏要跟老杜一起渡劫。」老不死的苦笑了下。
「她将身上的魔气隐藏得很好。她选择跟老杜一起渡劫,也许是想借老杜之力顺利渡劫修成天魔,却没想到仙魔同渡,引来了天劫中最恐怖的九重天雷劫。」
九重天雷劫光听名字就觉厉害,我咋了咋舌。
「若不是嬅儿心存侥幸,也不至弄得魂飞魄散虽然是两人同渡,九重天雷劫却是针对修魔者,因此攻击几乎都施加在嬅儿身上,结果老杜顺利渡劫,嬅儿却仅存一魂一魄。」
老不死的叹了口气。「后来的事,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吧?嬅儿对老杜心存利用,可老杜对她却是真心恋慕,他不恨嬅儿隐瞒他、利用他,反而恨天降下雷劫毁了嬅儿魂魄;虽然他已渡劫,过于偏执,却让他堕入了魔道一个傻一个痴,难怪成了一对。」
说人家痴傻,他自己也没好到哪去,明明自责的要死,还要嘴硬。
我想了想道:「再痴再傻,不也是他们自个儿选的,就算是错的,也没得后悔。他们自己的选择,跟旁的人、旁的事,一点关系也没有。就算你想重来一次劝劝他们,也得要人家肯听才行。」
老不死的低头盯住我,一脸惊奇。「哎呀呀,小东西也懂得开导人了?说得还头头是道的,转性了?」
「闭嘴,睡觉!」他哪里感伤哪里惆怅了哪里自责了?我看他挺好的,浪费我感情浪费我口水。
我背转过身,盖好被闭上眼。
闹了大半夜,真的有点困了
突然感觉背后温热原来是老不死的靠了上来。
「你有完没完啊?」我不耐烦了。
老不死的眼睛晶亮晶亮,对着我也就是说,他又趴到了我身上。
「诶,小东西,你说等你也飞升天界,我们双修好不好?」
「」
那一夜显得很漫长,但又很短暂。
起来的时候,身旁没半点余温。
两次跟他睡一起,起来都没看到人
回去自己的小屋,道士站在我的门口,看到我从外头走过来时明显一愣。
「你昨晚不在屋里?」
「不行吗?」院子里一片泥泞,草木的叶子像被洗过一样鲜亮昨天有下雨吗?好像没听到雨声,我有睡得那么沉?
道士搔搔头,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啊,我能拿你怎样不成?」
道士一副为难的样子。「嗯师父走了」
「走了?」我瞪大眼。「什么时候?」怎么会?根本没看到天兆啊。
「今天清晨下起暴雨,师父过来看我,说他要走了,然后自己一个人往山顶的方向去诶,等等,我话还没说完啊」
没有
山顶上没有人。
已经走了吗?
我有些泄气。说走就走,居然也不叫我起来让我送一程是怎样?
而且他昨晚问的,我还没答他啊。
早知道昨晚就说了,这下梗在心里不上不下
难道要我过了三五百年飞升天界再说?谁忍得了这么久!
「这老怪物,要走也不让人心安」
算了,反正等我修到渡劫,还有很久的时间。
说不定过了三五百年,我又改变了主意
而且老大肯定比我先飞升天界吧?如果顺利的话。
到时候问问老不死的能不能「三修」好了,反正都能跟我修了,再加一个老大,应该没关系吧?
反正一切为时尚早。
〈全文完〉
结于20060808 下午3点55分番外 思凡事情是这样发生的。
话说,在杨盛飞升天界後,他一人精很迅速地熟悉了天界的环境;结果发现不管成不成仙飞不飞升,人性里根深蒂固的某些不怎良好的东西始终是存在的。比如天界也跟人界一般,也有所谓势力分布;也会排挤外人、欺善怕恶,也会为了利益互相争夺,也会虚伪作派、内部腐败。这就是仙人?杨盛深感不以为然。他既没投入任何势力,也没参和进去,自寻个清静地安顿下来,结识了几个同样保持中立的仙友,熟络起来後,慢慢套话。「未离,你飞升天界以後,回去人间没有过?」状似不经意地提问,杨盛慢悠悠地落子。眼前是零星阑珊黑白分明,对座是一名白衣羽冠温文尔雅的男子。相较於对方的仙气琅环,杨盛倒是多了几分世俗的人气。乌发披散,衣襟大敞,坐姿更是浪荡不羁搭上那张娃娃脸,倒像个野惯了不受拘束的少年顽童,只有那双眼眸时不时闪过的诡诈,表明了他的内心不若表象的童稚。他对座的男子修养倒是好,一点不在意他那轻浮作态,一心只在那棋盘上,只略分了神答他问题:「怎麽回?各界之间都有结界,没有花费个万年之功,修到金仙境界,想来去自如穿梭各界,难啊。」杨盛一听要耗上万年,不由皱眉。真要那般苦修,他还不若翘腿等著人间的小东西飞升天界看来仙人修行,比起凡人修道是要更难上百倍。杨盛琢磨半天道:「难道除了修到金仙境界,没其他法子?」「也不是没有,不过这就要看你有没有那能耐。」未离似有所察觉,挑了下眉,一边又提醒道:「该你了。」被看穿了意图,杨盛也不急不躁。扬手,又落一子。棋盘上是你来我往,棋局之外是悄然无声。杨盛倒是气定神閒,反正他本没想过能瞒过他这位仙友,慢慢磨著耗著,他就不信问不出来。未离沉默了一会儿。「怎麽?才来多久就想回人界?莫非浮华人间,还有值得好友你留恋的不成?」桌边摆了几盘瓜果,杨盛拿了个红豔豔的苹果在手里把玩,有几分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