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选了,就不能回头了。”
如月道:“少卿,她毕竟和我有十年的姐妹情分,我只盼你不要伤了她才好。”
“我知道你们要好,若你能劝得动她别再想法子对付我,我又何苦这样对她呢?”
劝她?严少卿的话宛如一棵救命稻草,让夹在俪如和严少卿两人中间左右为难的如月看到了希望,只可惜,如月早就应该想到的,如今的严少卿早不是从前的严少卿,现在的严少卿心心念念的是占有,占有他认为自己应得的而却被严昭明夺走的一切,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制止他。
“阿离,我思前想后才敢来找你,其实少卿对你有意,你并非是不知道的眼下的形势你自己清楚,我只劝你一句,你不如就从了少卿的意思?”
或许,当如月来劝俪如的时候,她还活在自己编织的幻梦中不肯自拔,或许她是真的对严少卿说的每一个字满怀希冀,然而无论如何,从这一句话开始,如月也开始走上了一条无可挽回的歧路。
☆、第七一章【新的阴谋(上)】
【月中漫击催花鼓,花下轻传弄月箫。】
“你说甚么?”俪如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不敢相信如月会说出这种话来,“你究竟是愚蠢,还是狠毒?竟然对我说出这种话来!”
“他他说,只要你不再提报仇的事儿,他自然不会再逼你”不知为甚么,如月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弱,仿佛很不自信。
“如月,我跟你在一起十年,你我互相知之甚深,这种话,不要说我不会相信,难道你心里就是笃定的么?”俪如心里还是不忍心如月的,札记的事情如月并不知道,没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俪如是不想戳穿的,她怕如月会受不了。只是,她也只盼如月不要坏了她的事情,吴悦榕尚且那样清醒,她却为甚么要受严少卿的摆布呢?她若能和吴悦榕一样置身事外,该有多好。
“阿离,我也知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无论如何你们二人都不会好过的,可是我我夹在你们中间我我不愿看见你们任何一个有事”如月哭了,俪如又何尝能忍得住眼泪呢。
“阿离!你就当我求求你,你就当体谅我。我知道,少卿的心现在不在我身上,我都知道。只要你肯顺从了他,我一定尽力保全你的性命,好不好?好不好?”
“如月小姐你是急糊涂了他现在已不是你我认识的那个二公子了,他现在简直是一个疯狂的魔鬼,你不知道,他都做了些什么事情”
“不要说!不要!不要告诉我!”
俪如对如月的反应十分震惊,看了如月的反应她知道,如月即使不知道内情,也一定察觉出了严少卿的变化,只不过她一直在自欺欺人罢了。
“阿离!如果,如果我能劝走他呢?你是不是可以不去告发他?”如月低头沉思了很久,想出了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严少卿对她的爱,果真不及她对严少卿的万一。
“甚么意思?”
“严家二老已经回乡,少卿如今孤身在长安,若我能劝他走,不再为难你,永不回长安,你就放过他,好不好?”
永不回长安,这又何尝不是俪如的愿望呢,可惜如今她离自己的愿望已越来越远了。
俪如知道,如月的这个办法,是个饮鸩止渴的办法,她若真能劝得动严少卿,此事早就不是眼下的这个局面了。可是教俪如放下仇恨,又谈何容易?一旦答应了如月,她失去丈夫、失去孩子的锥心刺骨的痛,从此就再无偿还的一天了,而严少卿的罪行,也永远没有见天日的一天。
如月对俪如的跪求那样真诚,她竟对俪如磕了一个响头,这个出身高贵的官宦小姐林妃嫣,如今竟为了一个负心的男人跪求自己从前的婢女,这令俪如进退维谷,难以抉择。罢了。俪如实在不愿意如月这样痛苦,她只好暂且点头答应,先把眼下的困局化解了,其余的事情,只好再做盘算。
就要开春了,天气渐渐暖起来,仙宫苑的客人比往常更多了,这一天晚上,杨妈妈领来一位青涩稚嫩的小姑娘,让俪如教习。俪如本以为杨妈妈要她学习歌舞琴艺,没想到杨妈妈却对她附耳道:“姑娘,这是我新买的雏女支,今晚就要去应局子的,那些事情,姑娘好好教教她,过了今晚,再跟着姑娘学琴艺,好好栽培。”
“甚么?我看这孩子不过才十三四岁,就要破身?”
“嗨!十二岁。这孩子模样生得好,从前出身也不俗,谁叫她家道中落!她父母拿她来抵债呢!”
“哎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姑娘,其实呀,这也是她的运气!刚才我带她回来,有一位客人立马就看中了,出了十两金子的破身费呢!这往后有这位客人捧着,她吃不了甚么苦头的!”杨妈妈兴奋得不得了,俪如却高兴不起来。
这个叫铃儿的小姑娘,根本还是个单纯的孩子,姿色清丽,清纯得像十五晚上白练一样的月光,在她眉眼之间还有一颗乌黑的痣,竟令她平添了风韵。然而一个小雏ji的命运,还能怎样?高贵如如月、星隐,都不能摆布自己的命运。在大唐最繁华的都市,在长安第一歌坊仙宫苑,在灯红酒绿的背影里,她是万千世界里最卑微的尘埃,从一踏进这道大门开始,仿佛就注定了一生悲伤。
晚上时,铃儿被装扮一新,由阿奴驮着,进到仙宫苑一间尊贵的客房——这是规矩,没有破身的雏ji第一次应局,要骑在龟奴的肩膀上,由龟奴驮着进屋去,双脚不沾地,以示原本纤尘不染。
“原来阿奴在这里干的是这种杂活。”俪如和赵易坐在阶下,月光洒落在院中,照亮了佳人千年寒潭一样的面庞。
“是啊,这个孩子学厨不太用心,这歌坊里他能干的活,也只有这个了。”
“他的一双肩膀,不知断送了多少女孩儿。”俪如叹叹气,不再说话。
过了许久,俪如才再开口:“她有一颗‘夫离痣’。”
“甚么?”赵易仿佛没听清她的话。
“我是说铃儿,你没看到么?在她的眉眼之间,有一颗痣,叫‘夫离’。您不是对星相之术略懂一二么?您应当知道那是甚么意思。”
“难以为人正室,姻缘困厄,终生不睦。”赵易边说边摇摇头,“哎是个可怜的孩子。”
“赵师傅,我的命运是‘火泽睽’,我倒觉得自己和铃儿有些同病相怜,她还那么小,甚么都不懂,就要忍受身心剧痛,我心里不好过。”
“姑娘,所谓的《周易》、所谓求神问卜,都是世人所思所想,所谓‘依书直说‘,不过是人们对自己命运的期盼而已,区区一个卦象,又怎能左右人的命运呢?”
俪如转过头来问:“不能么?”
俪如想帮铃儿卜一卦,赵易伸手拦下了她,“姑娘,卦象乃是世人的期盼,却并不能帮助人们趋吉避凶。其实长安大街上的那些算命先生,也是如此,他们最厉害手段并不是《周易》、不是未卜先知,而是察言观色、开解世人。”
俪如仿佛想起了甚么:“那么我呢?我依稀记得,我爹爹从前总对我说起‘火泽睽’一事,而我的命运,不也正是这样发展么?”
赵易摇摇头:“姑娘,‘火泽睽’或许是个巧合,你阿爹当年或者和你现在一样,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对你讲了那些话,你才会将自己身上发生之事时时处处都与‘火泽睽’联系起来啊!”赵易见她不甚相信,又再道:“就好我曾劝姑娘远离此地,其实那些话也并非全来自于卦象,只是我冷眼旁观,审时度势才对姑娘讲了那些话,姑娘不过是身在其中而不自知,眼下,我还是要劝姑娘走,姑娘心中有恨,这些东西太深重了,你已无法摆布和控制,反而叫恨意左右了自己,眼下你觉得自己走上了一条死路,那是因为这是一条歧路啊,姑娘,放下仇恨,柳暗花明。”
☆、第七二章【新的阴谋(下)】
【月中漫击催花鼓,花下轻传弄月箫。】
当如月来告诉俪如严少卿已经答应和如月远走高飞的时候,俪如觉得简直不可思议,她马上想到这里面一定有新的阴谋,不知严少卿又想出了甚么诡计来对付她,可是她看见如月那样真切和高兴的神色,又想起赵易对她说的那些话,或许是自己庸人自扰罢。如果一定要相信的话,她选择相信如月,况且严昭明也嘱咐过“不要报仇”,或许真是自己当局者迷,或许赵易说的话是对的?或许这真的是严少卿、林妃嫣和林俪如最好的结局呢?
“你们甚么时候动身?”
“恩,后天一早。”
“去哪儿?”
“父亲从前在江西多年,我们打算去江西旧宅。那儿天气好,风景也好阿离,我真开心。”
“如月,我也为你们高兴,”听如月憧憬起美好的未来,俪如的心仿佛轻松了许多,“我也为我自己高兴,我从来没想过,放下仇恨是这样自在的一件事情。或许从前,我们都错了”
如月紧握着俪如的手,心中感慨万千,可是不一会儿又眉头紧锁。
“如月,你怎么了?”
“我心里总还有些担忧。你知道的,他对你其实我劝了他很久,他也想了很久,才肯答应和我走,可是我总觉得,不太踏实。”
俪如笑了:“怎么会呢,他既然答应了你,就一定没问题的,别这样患得患失,你是思虑过甚了。”
“阿离,如果我临走前,对你还有请求,你会答应我么?”如月的神色十分凝重。
“你此去千里,你们一走,我也打算回洛阳去,我们俩恐怕也无再见的时候了,你有甚么心愿未了只管道出,只要我能做到。”
“你能!”如月忽然变得激动起来,“你先答应了我,好么?”
俪如点点头:“到底是甚么事情?”
“甚么?!你疯了?!”如月对俪如附耳,俪如又惊又怒,“你要我去帮你试试他?你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这是我对你唯一最后的请求,真的。我知道他心里有你,可是他说甘愿放弃你跟我走,他说他已看透了,你无论如何是不会回去他身边的,你说得对,我怎么会没有怀疑呢?他现在就在我房中,我求你,你就只是去试试他,我就守在门外看着,不会有事的,好么?”
此时的如月多么悲哀,为了她心爱的男人,她这样猜疑和不安,而俪如心里说不出是甚么滋味,世上的人心竟然到了这种地步,她一次次趟着浑水,一次次为别人牺牲,早已苦不堪言,她不能拒绝如月,如月和她之间的恩义她没有忘,如果这真的是她唯一最后的请求,她也只好答应,不过,她心里也有自己的打算。
俪如从枕头下拿出一把精巧的匕首,揣在袖子中防身,临走时,如月为她奉她上一杯酒,感激地看着她,俪如仰起脖子一饮而尽,决绝转身,没再看如月一眼。
“后天一早你们就走了是么?”俪如进到如月的房中,严少卿果然已等在那里。
“是。怎么?你舍不得我么?”严少卿的话语虽轻佻,神色却和如月一凝重。
“我既答应了如月,就保证绝不再去追究你从前的事情,你可知道,如月对你一片赤诚,她已为你这个魔鬼着了魔,她对你放心不下,竟然求我来试探你。”
“哼。如月对我自然是好的,这世上我唯一最亲的人也只有她了。”
“你明白就好。你放心,你的那些事情,你自己不说,我也从来没对如月提起过,你们只管去海角天涯。”说完这些话,俪如转身就要走,严少卿却用身体挡住房门。
“你干甚么?!”俪如立刻警觉起来,捏紧了袖子中的匕首。
“何必这样急着走,今日一别,往后再无相见之日了,你就没甚么话对我说么?”
“让开!”不知是不是情绪有些激动,俪如感觉头有点痛,脚也发抖了。
“你就真的没有话要对我说?你看着我!看着我!”严少卿粗暴地抓住俪如的胳膊,步步紧逼,将她推到睡炕上。
此刻俪如已察觉有些不对劲,怎么自己脚步虚浮,头昏脑涨,手也无力,只能勉强撑着身子坐在床上,却没有动弹的力气。
“我我和你之间,有甚么话好说?你快让开,我要回房了。”虽然没有力气,俪如还是强打精神说了这些话。
“你为甚么不看着我?我就真的那么令你讨厌么?”严少卿已走上来用手箍住了俪如的脖子,青筋毕现。
“是!”俪如想喊出来,声音却恨疲软,“我讨厌你!我恨你!如果不是因为如月跪下求我,我真不愿意放过你!”
“好!那你就再恨我一次罢!”严少卿说着,强横地扯去俪如的外衣,露出雪白的肌肤。
“放开我!放开我”俪如此刻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唯一的反抗,只有气若游丝的呐喊,她知道如月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