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起来干什么?”
“躺得累。”
“若兰,再坚持会儿,我想皇兄就快到了。”
“我没事,只要你和皇上没有事。”
宇文邕的军队来得很快,在午后耀日的铺路下,我听到了大军而至的声,亦听到了营帐被包围的音。
我笑了,因为他来了。
宇文直亦笑了,因为他的心终于可以释怀。
——里面的人快出来!!!——
对于孤立的主帐,周军的将士不敢随意而入,这恐怕也是宇文邕的意思。因为他知道,里面除了宇文直外,还有我——他的女人。万一,双方起了冲突,也许,受伤的那人会是我。
“我带你出去。”
淡淡一笑,他轻轻地将我抱起,垂落的墨发,微展的笑靥,凄然的唇间继续着:“其实,一直以来只有他才能治好你,照顾好你”
[江山天下并肩看,比翼连理鸳鸯羡:第二百八十九章 将兰交与,君之怀]
八月初至的艳阳在我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直直地灼向我的双眸,在宇文直怀中的我,不禁抬起了酸痛的臂去挡那耀眼的光芒。步靴声和着刀戟声响彻在我的耳畔,晃动不止的人影更是倒映在宇文直的身上。
他走着,直到我再次听到那个人的声:“宇文直!!!若是你今日敢伤害她,朕可以立刻让你身首异处!!!——”
他,误会了。
我,正要开口。
“皇兄,若兰病得很重,请立刻传召随军御医。”
“兰儿!——”
宇文邕独自步到了我们跟前,因为光,我没有看清他的面庞,但是他身上带着的淡淡檀香,让我感着他的靠近。
“把她给朕!!”
我从着宇文直的怀中被小心翼翼地递到了他的身前,他柔长的发丝落在了我的颊上。沉醉的那一刻,我听到了那个霸道的旨声:“将这个乱臣押下去!!!——”
侧脸而望,已跪在地上的宇文直被两名大周将士反臂而缚,拖拽而起,淡淡一笑,虽染着金日的灿亮,却是那般伤愁。
“择日”
“不要,宇文不要,他是你亲弟弟,不要”我费尽了最后的力气,抓住他的衣襟,乞求着他,“他他是你弟弟不要”
“择日朕要亲审!!!——”
笑,在已无血色的唇边微微扬起,他的改口终让我提到心口的石落了下来。我可以睡了
“兰儿!”
※※※
也许,宇文直说的没错,宇文邕才是治好我,照顾好我的人。在他的身边,我好的很快,我不知道是药的作用,还是他的呵护,亦或是有他的爱,再回长安皇宫的时候,我已好了八成。而宇文直在削去藩王,罢去大司徒后一直被押在大司寇。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我拉着他的衣袖,怯怯地说着,希望他能原谅我在那个情况下,和宇文直一起离开长安。
“傻兰儿,没事就好。”
“你还生不生我气了?”
“我从来就没生过你气。”
“宇文你别离开我,好么?”
他揉了揉我的发,宠溺地回着我:“我可不敢再走了,指不定哪天,我的傻兰儿又做了什么事,让我的心提到了这里。”他比划着自己的焦急,那故作笨拙的样子,让我不由地笑了起来。
“宇文,我们一起过仲秋。”
“还仲秋呢?已过去五日了。”他点了点我蹙起的鼻,笑言道。
“过去五日了?啊?!”
“你身子还没好,不适宜走动,所以我就”
“那明年吧。”
我的话语不免含着一丝失望。月虽每月都圆,但仲秋一年不过一次。
“兰儿,你现在想看月亮么?虽然不圆,但我看着还是很亮。”
“那你许我看么?”
“傻兰儿,我有这么霸道么?”
“怎么没有?一直都是”
“呵”
[江山天下并肩看,比翼连理鸳鸯羡:第二百九十章 秋后处斩,宇文直]
他扶着我起了身,其实我并无那般娇弱,只是躺的时间长了,身子有些虚而已。很慢地,我们步到了寝宫门前。
“等会儿别跳。”
“你当我是小孩子?走个路还是可以的。跳?才不会呢。”
门,被他推了开,我的双眸愕然于面前的景。
朵朵兰花,伴着幽幽清香,映入瞳仁,沁入心肺。月色而染的花瓣淡放着银光,那摆着大大一个心型的花盆间缀饰着橘红烛灯。好美,好美,淡雅的花,被着寄情的红托衬其中,是那般醉人
“宇文”
望着面前的一切,我感着他为了我而百费思量。
“喜不喜欢?我好不容易搬了那么久搭成的,夜晚可能会暗些,便只好自作主张放了灯,想你”
“宇文我好喜欢”
人,虽未跳起,但心,已经澎湃。兰花橘灯深情寄,月下殿前旖旎依。
“傻兰儿呵”
靠在他的怀中,我环着他的身,呆呆傻傻地笑着。我愿意此生此世,来生来世都做他的傻兰儿。
“记得那时候,知道那时候为什么我老说你傻么?”
我摇着头,不知缘由。
“你我之间可是有契约的,若是说你傻,你就可以有花,多说一次,你就可以多拿一盆,其实,我觉得这买卖真的不错。”
契约,是啊,我们之间还曾经有过那张可笑的纸。忽而,我感着下巴被一个轻轻的力托起。
“兰儿,此生今世,来生万世,我都只爱你一个人,任万物具迁,星斗转移,都不会变。”
月,虽不圆,而我与他却在编织着那圆月的眷恋。
※※※
几日后,我的身子已完全康复,而他亦开始了大量的朝政军务之事。偶然间,我去了御书房,看到了他在御案上大司寇来的奏折,上面正催着宇文直兴兵叛乱的结案。本来,我是从不会去翻阅他的奏折,但是对宇文直之事的关心,让我忍不住去拿。一本,又一本,字字句句中的含义都只有一个——死。
这一晚,宛沁亭内,传来悠悠琴声。身长玉立,飘飘衣诀的他,静坐其中,把琴而抚。很久他都没有这般独自弹琴,心中的苦涩,透过弦的拨动淡淡传来。我循着音的凄宛,踏着声的无奈,走到了他的身旁。随风而起的墨发拂过他绝俊容颜,掩去他脸上一切情感,而琴板上滴落的水,让我感着他的心痛。
“宇文,你”
琴声落,我问着他。
“兰儿,无论我做什么决定,请你一定要支持我。”
我未问何事,而从他的浅褐双眸中,我知道他已知晓我想问何。我点着头,因为我知道,他绝对不会让我失望。
次日,宇文邕下诏,大司徒卫剌王宇文直犯上作乱,危及社稷,依大周律例,秋后处斩,其部下党羽就地收押,送回长安,等候发落。
[江山天下并肩看,比翼连理鸳鸯羡:第二百九十一章 永远都是,你四哥]
金色九月,秋风瑟瑟,鸟儿啾啾,我站在一驾马车前,手握着一双洁白如玉的柔荑,浅笑道:“芊洛,路上一定要小心。直,可是盼着他的大胖儿子呢。”
斜眸挑眉朝着牒云芊洛旁的宇文直递过一个眼色,口中继续道:“是吧?直——”
“只要是芊洛生的,儿子,女儿,我都喜欢。”
他的唇边终于露出了曾有的笑容,清冷不再,阳光又现。
“看不出,你思想还挺开放的。”
“呵”
“这次一别,我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到你们?也不知道,你们生的到底会是儿子,还是女儿”
“若兰,你觉得是儿子么?”
她拉过我的手,贴在她隆起的腹上,隔着素衣,我感着那里的温热。
“它坏得很,不告诉我。不过,我知道,它一定是个男孩。”
“若兰,谢谢你,谢谢你给了我和直活下去的机会,也谢谢你给了我做母亲的机会”
潋滟眼眸中难锁的泪水顺颊而落,身畔那个爱她的男子将着娇柔的身子揽入怀中,轻轻抚慰。
“你们该谢的,不是我,而是”
我回首望他,黑衣束身的他,在我带泪的笑中,步了过来。
“四哥,我还有资格这么喊你么?”
宇文直的眼睑中已勾出红色,而他面前的那个男人终是在一个点颌后,伸过双臂。
两个男人,在风的摇曳中紧紧相抱,他的话接着宇文直的问:“直,无论你到哪里,我都是你的四哥,我们流着同样的血,此生都不会变。”
“谢谢”
“好好待芊洛。”
他拍了拍宇文直的背,结束了那个拥抱。
“直,谢谢你教我识字,教我写字”相别的痛苦,总是那般揪心,而女子的哭泣,更让这难分的我们久久不愿离去。
“兰儿,别拉着直了,你就算我不吃醋,也要想想人家芊洛,怀着孩子的女人可是不能随意生气的。”
哭声中传过几声勉强的笑。
“你们以后若是有什么困难,书信给翎或是宪,他们都会转给我。”
“会的,等我们安顿好了,就会给你们书信。”
“时辰不早了,早点上路。”
“四哥”
“皇上”
“直,来世我们还做兄弟!”
再次的拥抱,再次的话别,宇文直抱着牒云芊洛上了马车,而自己则挥鞭策马。轮,开始了它的碾动,渐渐地,落叶中两道长长的痕印通向远方。
“宇文”
“他们一定会幸福。”
远处,忽而传来牒云芊洛的声:“若兰——记得我说的话——”
我点着头,回应着马车中那个我曾经的“仇人”
“兰儿,芊洛她说的什么?”
他好奇地问着我,而我则已觉着耳边的热烫。
“她说”
“脸都红了,什么好事?”
“我不告诉你。”
“哦,你又欺君。”
“没有。”
“没有?没有的话,还不说”
宇文直与牒云芊洛走了,他们的未来一定是幸福的。
其实,当日诏书颁下的时候,我已知道了上面的内容,同时,我也知道了那个计划。要将宇文直救出大牢虽非易事,但有了宇文宪的帮助,自然就变得容易很多。而独孤翎则以太医署太医中大夫的身份假意向宇文邕称牒云芊洛身有急症,不宜关在牢中为由,得到旨意,提她出了牢房。秋日处决自是做了,只是被施刑的不过是大司寇中的另一个死囚。那个杀人放火的死囚犯,倒也是做了一回藩王处死的替罪羊。
他与直,同血同脉,兄弟之情永不会断。
他与我,同榻同眠,似海之爱又怎会让我伤心?
[江山天下并肩看,比翼连理鸳鸯羡:第二百九十二章 小婵嫁与,宇文宪]
十月的枫,十一月的山茶,避不过寒冷的侵袭慢慢地褪下了红妆,而高长恭送我的刺猬也开始了冬眠。万般都可以褪去红色,而唯独一样不会,那就是喜事。我问了宇文宪他缺不缺“侍女”,谁知,我这个媒婆还是做晚了。宇文宪受伤的那段时间,小婵时不时就去关心他,自然而然地,宪就成了这皇宫中的“常客”。
“宇文,你说宪和小婵他们?”我趴在他的身上,吹弄着他的发丝。
“那日还撞见他们在廊边转角”
“呵呵呵”好不容易躲在一角亲昵的两人被个不知趣的皇帝撞到,肯定是万般出丑,尴尬不已。
“我可不是故意的,那日走得急,哪知道他们在那里呵不过,宪当时,那个脸,我看比小婵还要红,快笑死我了。其实,你知道我比他们还难受,连笑也不能笑。”
“呵不如,我们做个顺水人情”
“我想过了,过年的时候,让他们把喜事办了。”
“好啊,你最近是不是很累?”
“对不起,最近事情多了一些,让你一直等到很晚。而且答应你的事,到现在还没有做。”
“我没事,只要你别太累就好了。”
“兰儿,早点睡吧。”
他轻轻将着被往我肩上再拉了拉,每晚他都怕我冷到,实际上,在他的身旁,我又怎会冷到。
※※※
宇文宪纳小婵为侧室的日子,终于是被大家盼到了。小婵是个很懂事的宫女,这些年来的相处,让我真的很难割舍。被宪接走的那刻,她抱着我紧紧不愿放手。这是她第一次忘却主仆间的差异,把我当做一个亲人,这般抱着。我很开心,也很不舍,但我知道宇文宪一定会对他很好。偷偷地瞥了一眼宇文宪双眸急急地样子,似要告诉我,这个穿着红妆的女子可是他宇文宪的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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