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寒风乍起,惊了蛰伏许久的危险。
一处偏僻的小屋,有人静静的站在月色之下许久,丝毫不在意冬日的寒风。
身后一声沉闷的声音,接着就听见有人低声道:“人带来了。”
那人缓缓回头,看见月色下男子昏迷不醒的脸庞,嘴角浮出一丝优雅的笑意,缓声道:“好。”
冬日的夜特别长,尤其是对有心事的人来说。田甜那晚没有等到田欣来,来的人是许子期。田欣太累了,在家休息。去镇上报案的是许子严。
许子期听说妙郎中失踪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毕竟对于他来说,妙郎中只是一个被遗忘的人。他担心的,只是田甜。
“天亮了。”田甜看着外面隐约的白,一下子就醒了。许子期早早的准备了热粥,端给她喝。
“你没睡?”田甜看着那碗粥,眼睛一湿。
男子坐在床边扶她坐起身:“我没事,你趁热吃一点。”
“可是我吃不下。”田甜倚在他怀里,这一夜她睡的很浅,头还是有些昏沉沉的。
“吃不下为了孩子也要吃些啊。”许子期耐心的劝着,“你吃一些,我去找辆车,陪你去镇上。”
田甜闻言眼睛一亮,男子含笑俯身在她的额上印下一吻:“不管怎样我陪着你,只是你也要为我保重身子是不是。”
田甜湿了眼角,狠狠的点头,浅浅一笑:“我知道了。”说完捧着碗,乖乖的喝了下去。
平水县,衙门。
田甜来的时候,发现许子严依旧等在衙门,不由得更加担忧起来:“大哥,乔县令怎么说。”
“大人一早已经拟了告示出去,只是我们本就不知道何人所为,没有头绪可怎么找。”
田甜知道,这件事跟找那个纵火的犯人一样,犹如大海捞针。她清楚,有一股力量在她的身后步步紧逼,她不知道是谁,便无从还手。
“田甜。”许子期担忧的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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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甜心中越是着急,身体就越是不舒服,微微蹙眉:“我没事,只是妙郎中说我胎儿不稳,要好好休息。”
“我带你去医馆吧。”许子期扶着她,“眼下告示已经张贴出去了,你站在这里也于事无补啊。”
田甜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对许子严说:“大哥,子秀在医馆看着这几天了,你去换他回家休息吧。”说着附耳上前,小声的叮嘱了两句。
男子闻言,微微蹙眉,还是点头匆匆的去了。
田甜伸手轻轻的放在许子期的手背上:“我肚子难受的紧,你扶我慢慢过去吧。”
“等一下,我去牵马车过来。”
田甜闻言,连忙按住他的手:“不用了,我们走路过去,马车颠簸的我难受。”
“可是”许子期说着看见田甜眼里坚持的神色,便也不再说什么了。
田甜挺着大肚子,在许子期的搀扶下一步步往医馆走,很是显眼。冬天的风有些冷,田甜的额上却出了一层细密的汗,走到一半的时候,步子也变得格外的沉重了。
许子期担忧的看着她:“没事吧?”
田甜摇摇头,神色却有些勉强。终于,下一刻便支撑不住的往下滑,喊道:“我的肚子好痛”
男子大惊:“怎么会这样!”他紧紧的抱着田甜在怀里,“你坚持一下,我抱你过去。”说完便抱着田甜匆匆的往医馆去。
一路上所有人都是指指点点。
许子期抱着十分痛苦的田甜到医馆的时候,所有人都是一惊。田甜的脸色已经是一片惨白。
大夫赶紧上前把脉,片刻之后便大惊失色:“不好!这是要早产了,快包进去!”
许子期一骇,面无血色:“大夫您一定要救救她!”
连二他们也在,也不由得求了起来。可是大夫却是一脸难色:“先抱进去吧,夫人的身子太弱,我尽力而为。”
许子期看一眼怀中已然有些不省人事的女子,连忙抱了进去。
女子生产,所有人都退了出来,大夫找了镇上最好的稳婆帮忙。可是外面的人听着里面一声声惨叫,真的没感觉到这个稳婆好在哪里。
许子秀见许子期紧张的要死,安慰道:“嫂嫂会没事的,你不要太担心。”
许子严站在一边,强自镇定:“弟妹福大命大,一定不会出事的。”
许子期看着自己的兄弟,点了点头,可是心中却丝毫没有放松下来,只觉得手指的骨节都快要握碎了。
田甜在里面叫了足足有两个时辰,终于渐渐没有声音了。可是,期盼中的婴儿的啼哭声也没有听到。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两盏茶的功夫过去了,里面安静的叫人心惊。终于,许子期按耐不住了,要往里冲。许子秀一把拉住他:“别着急”
“可是”
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走出来的人是稳婆。她的手里端着一个铜盆,或许是太重,竟然摇摇晃晃的。许子期他们一眼就看见了里面鲜红的血,心,猛然一沉。
“她”许子期生生的开不了口。
稳婆抬头怜悯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摇了摇头,便端着盆子匆匆的走了出去。
大夫随后走了出来,一脸哀伤,听见他说道:“老夫无能,未能保住孩子和夫人。”
许子期顿时觉得犹如五雷轰顶,下一刻他便发了疯的揪住了大夫的衣襟:“不!我不相信!不相信!我要进去见她”
许子严他们赶紧死死的抱住许子期:“子期你冷静一点,逝者已矣。”
“不她没有死没有死,她昨天还依偎在我怀里早上还对我微笑不会的不会的你们骗我!你们骗我!”
男子撕心裂肺的喊声惊了所有人。那个坚强快乐的女子,终于在连番的打击中去了,和她未出世的孩子一起。
田甜早产,母子双亡的消息很快的传遍了大街小巷。田家人匆匆的赶到医馆,看着白布上干涸的血渍都是苦的痛不欲生。乔芷兰还因为悲伤过度动了胎气。
许子期看着一来的人,愣愣的坐在那里,一言不发。脑海里总是闪现出许多零散的片段,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也拼凑不起来,终究是头痛欲裂。
“二哥!”许子秀惊觉的时候,看见许子期沉沉的倒了下去。他不知道,在他失去意识的一瞬间,他终于清晰的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对自己说:
你说过,等你回来要陪我赏花。
是啊,我说过,等我。
第二百一十九章 相见不如不见
严冬似乎来的很急,仿佛一夜之间,便天寒地冻了。
平水县的医馆过去了一夜,那浓浓的哀伤只有增无减,弥漫在一片死寂当中。
田甜去的极其痛苦,连带着家人也悲痛欲绝,许子期自昏厥之后便辗转多梦,就是不见醒来。
许子严是家中长子,便和田丰商定了好了,从铺子里选了最好的棺木让田甜入殓。还特意挑选了一口小棺材,选了陈氏之前缝制的婴儿衣物,置入棺中,也算是让他们母子团聚了。
田欣几乎是日夜的哭,为田甜的哭,为自己未出世的侄儿哭。许子秀伤心之余有不忍见妻子如此,只能求大夫开了安神茶让她睡去才。
王氏自静修以来便不怎么出门,此次听说田甜就这么没了,也来了医馆,正遇上冯氏。说起来,这两亲家算是第一次见面,竟然是在这样情形下。
许子严强忍着哀伤,跟田广选了三日后的吉日为田甜办一场法事,然后直接下葬摹。
“我从没有想过,我的甜儿就这么离我而去了。”田丰扶着冰冷的棺木,棺材已经盖好,“我竟然连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她。”他五一是最伤心的人之一。
“那就把她原本美好的样子记载心里吧。”田广劝着却也是神色疲惫,“下午找人把他们母子抬回家吧,家中灵堂也已经安排好了,还要去通知大姐他们。”说完拍了拍田丰的肩膀,自小田丰就特别喜欢田甜,他们一家兄弟姐妹六人,只有他们两个是最亲厚的。
田丰已经泪如雨下,转身伏在田甜的棺木上痛哭了起来:“没有了她,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丰”田广蹙眉,静默不语。
许子期浑浑噩噩的醒来的时候,正是田甜母子棺木准备被移置的时候。
“你们做什么!”许子期慌忙跑来阻止,许子严连忙扶住他,劝道:“你别紧张,只是带他们母子回家,家中灵堂已经布置妥当了。”
许子期愣愣的听着,便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着别人把田甜抬走了。
冬日的夜色来的很早,仿佛一下子黑幕就拉了下来。
田家一改往日的模样,满目的素白。田家本就是做死人生意的,没成想忽然之间就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你们都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和她待一会儿。”许子期面无血色,只是盯着田甜的棺木说道。
众人伤心的伤心,疲惫的疲惫,知道许子期丧妻丧子,便都点了头,默默地出去了。
不大的灵堂,一下子就安静了,安静的只听得见心跳的声音,许子期一个人的心跳声。
“娘子”轻轻一声,泪如雨下,所谓心如刀绞,便是现在的这样的感觉了吧,“我回来了,回来陪你赏花了。”
记忆,在一夜之间,排山倒海的回来了。可是,伊人已去,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许子期坐在地上,靠在冰冷的棺木上,自语道:“我想起来自己怎么跌落山崖的了。那几日一直下雨,丘山上路滑难行,马车被卡住了,同车的下去检查,却脚下一滑悬在了崖边,我去拉他,却掉落了怀中的荷包”说起那个荷包,许子期不禁想起了田甜送他赶考的那一晚,眼泪簌簌的流了下来,模糊了一切。
“娘子,那是你送我的荷包,我记得你说的每一个字。”许子期握紧了拳头,“可是为什么我在不该忘记的时候忘记了,要是我没有失忆”
那一日田甜写下休书,眼中的不舍与心痛,他终于明白。那时自己的心痛他也终于明白。
“可是一切都晚了。”
许子期掌心贴在棺壁上,喃喃道:“娘子,我爱你。”
“娘子,我没有在那你在需要的时候陪你,对不起。”
“娘子,我错了,为什么偏偏在我想起了一切的时候失去了你。”许子期终于哭的几乎窒息,“我好想你”
门外夜风习习,忽然一阵风吹熄了烛火,黑暗瞬间袭来。许子期悲伤中微微抬头,一股幽香淡漠疏离。轻缓的脚步声渐渐靠近,男子泪眼朦胧的抬起头,看见月色下倾长的身影,深深蹙眉:“你”
下一刻,便被来人敲晕了。
男子一袭月色的长袍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棺木久久的出神。那眼睛里似乎有千言万语,抹不去,化不开。可是最终却只是说道:“我从没想过会害了你。”
夜色寂静,男子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悔恨和思念,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抚过棺木的边缘:“可是我没有其他选择,没有”
“你怎么可以就这么死了,怎么可以”男子的手心渐渐握紧,忽然伸手狠狠的推掉了沉重的棺材盖。
厚重的木头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而此刻,男子的心也随着这一响跌落了。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棺木:“怎么会”
身后女子大腹便便的走了出来,缓声道:“相见不如不见,就是说的你我现在的情形吧。”说着一双眸
tang子灼灼的看着男子倾城的脸庞,“原来真的是你,刘亦城”
男子吃惊的看着她,一丝的惊疑不定瞬间从眸子划过,随即淡淡一笑:“你骗我来。”
“是你骗我在先。”田甜毫不退让,缓缓上前,“为什么骗我。”
“因为我要活下去。”刘亦城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我说过我会陪着你,不离不弃。”田甜此刻只觉得被人深深的欺骗了,那些信任,那些情谊,全都错付了。
刘亦城看着她,月色下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你陪着我有什么用,不过是让我多了一个累赘,让太后早日找到我罢了。”
“你”田甜一时气的想笑:“好好好就算我是累赘,那你当时已经都布置好了,为什么还演一出戏,骗我你真的放下了,为什么不一直等着妙郎中上钩。”
“因为你已经让田欣去安排好了,妙郎中短期之内根本靠进不了。”刘亦城脸色冰冷,完全像是另外一个人,“那个时候我等下去的风险太大了。”
田甜看着他,终于明白:“太后步步紧逼,你没有时间耗下去,于是选择的以退为进。”说着已经瞥过脸去,“骗我你真的放弃了,让我放松警惕,数月的蛰伏也让妙郎中放松了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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