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确定只有他一人的时候,安迪抬起了头,那双无神的黑眸里竟然浮现着水光。
这是一幢极古老的楼房,住在这里的最是一些贫民或可以称这是栋危楼也不为过。
埃米琳·卡尔住在一楼,她最痛恨的除了这里的吵闹以外就是那些该死的老鼠,真是些可怕的家伙,一双双眼睛就像是恶鬼一般,每次她都看得起一身鸡皮疙瘩。
看,她发现在厨房的角落里就有一只极硕大的一只,她拿起扫帚,用力地拍向它,却发现这只老鼠压根不怕人,它转过头,睁着一双极凶恶的眼睛盯着她,好象她是他的食物一般,老天,看看那一身凝固了红色
是颜料吧,她想着,不过真是恐怖的色调,恶心极了!
刚想着,老鼠便像恶鬼一样扑向她,几乎撞到她身上,惹得女人勃然大怒
她可不是什么弱女子,她有着和男人一般强壮的胳膊,她操起手边的菜刀,一刀劈向它,将它分成两半的同时,一股极为腥臭的气味扑鼻而来,她气恼地看着一地的鲜血,嘴上嘀咕着,真该死,她才刚拖过地啊。抬头看着天花板上水管边的大洞,该死,她知道这老鼠是从哪里来的了
那从不见人影的两楼住户,有这么个邻居真是见鬼的安静!也真是XX的鬼异!
而就在埃米琳·卡尔边在心里嘀咕着,边低着头收拾地板的时候,她并不知道在她的正上方只隔着一层快塌陷的天花板,躺着一具被老鼠吃得七零八散的尸体,就在现在还有几只老鼠在那东西上挖洞、撕扯,相互抢食还有一堆不断蠕、动的豆芽状的白蛆密密麻麻地附在尸体上劈啪作响,那些小肉条们热乎乎地开心地爬动着
当天直到深夜,莫里斯才得到空闲回到市中心的家里,而他想着那里等待着他的也许是另一场浩劫,也许这么形容有些夸张,不过他总觉得母亲和埃文之间无论有过什么对于他而言都是一种灾难。
莫里斯掏出钥匙开门进屋,发现房里一片黑暗,他心想,也许他们都去睡了。
“你回来了。”
他的双眼刚恢复在黑暗中的视物能力,就听到一个声音在他背后响起,他转身一看,差点被呆坐在客厅中央的伊莎贝尔吓了一跳,“妈妈。”
伊莎贝尔一动不动地坐着,莫里斯打开了客厅的电灯开关,“您还没睡?”他迟疑了一下,问道,“埃文呢?”
“他在客房里睡着。”
虽然察觉出母亲的声音仍不平和但至少比今早好多了,莫里斯放下一半心来,“那您还不睡吗?”
“我想告诉你我和埃文·李之间的事。”
母亲意想不到的提议,让莫里斯微诧异了一下,他还以为自己要再花上一堆口舌才能说服母亲呢,“现在吗?”他在母亲对面坐下。
一语不发的伊莎贝尔点了点头。
“你们很早就认识了吗?”
伊莎贝尔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这是他最在意的。
听到儿子的问题,伊莎贝尔微皱起眉头像是想起什么忧伤的往事一般带着怜惜地看着他。
不明白母亲表情的莫里斯不解地凝视着她,伊莎贝尔伸出手,将他的头搂进了自己怀里,被母亲搂进怀里的一瞬,莫里斯回想起小时候在母亲怀里撒娇的极短暂却极快乐的时光。
“对不起。”
母亲的声音低沉而温柔。
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这么说的莫里斯静静享受着七岁后母亲就收回了的温柔,这份温柔让他这些日子的紧张得到了一些放松,母亲一直是他从小敬慕的对像,她总是优雅而从容,只要在她身边就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对不起”
贴在母亲胸口的他感到脸上的湿润,他发现母亲竟然落泪了,他吃惊地抬起头,“妈妈?”
“对不起,我没事,”伊莎贝尔深吸口气,轻轻地将脸上的泪水拭去,她只要想到自己即将说的一切,她就觉得一阵的不安,她对不起自己的儿子,因为她的自私,因为她的不甘心
“莫里斯,无论我等会要说什么,请你记住,妈妈永远爱你。”
母亲的语气让他的心咯!一下,他的唇线不由自主地绷紧,他有种极恐怖的预感。“妈妈?”
伊莎贝尔静静地望着他,眼里窜过数道异彩,半晌,她终于开口说道,“埃文是我的初恋情人。”
初恋情人?莫里斯被这个答案定在原地,怔怔地看着母亲眼中的担忧,那双眼瞳反射出一张从未腊白过的脸庞。
“莫里斯,”母亲抓住他的双臂,有些急切地说道,“妈妈没有骗你,所以你不能和他在一起,明白吗?你不能和埃文·李在一起。”
“仅仅因为他曾是妈妈的恋人吗?”莫里斯不带情绪地问道,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了,妈妈和莫里斯,一股很酸的感觉从心底泛了上来。
“这还不够吗?”她略提高了声调。
“我不会因为这个原因就不和他在一起,这不成为理由,妈妈和他的一切已成为过去了,不是吗?”他抿紧唇,语气暗哑。
“你要怎么样才和他分开?你告诉妈妈。”伊莎贝尔终于将戴了一晚上的平静面具摘掉,露出了下面激动的情绪,为什么儿子和埃文一样固执?!“你说啊!”
他不语。
“你说啊,你要怎么样才肯离开他?!”
他只是默默地看着她,一直看进她那藏着卑劣企图的内心她几近以为儿子发现了她布下的一切。
那双眼睛一如她的一般碧绿,她了解他,了解他的固执与死心眼,他和自己一样,像冰层下的岩浆,极难熔解,一旦熔解却是沸腾一辈子的持久。
她的儿子啊,她爱他,可是却没超过一切,没有超过她自己!
那双逼视着自己的眼睛,她孕育了他的一切,他却要夺走她最爱的一切,真是讽刺啊!她想起埃文的话我绝不会离开莫里斯。绝不吗?她倒是想要看看。
“呵呵,真是报应,”伊莎贝尔忽地摇头,身子软倒在沙发上,“果然还是不行吗?”她怔忡数秒,突然逸出一阵狂笑,“上帝啊,你真地要逼我到这一步吗?”她的内心在挣扎,她的幸福、他的幸福、她儿子的幸福原谅她,她是自私的女人!
静静地等着母亲后面的话语,他的所有情绪都系在母亲的身上,母亲到底想说什么?!
“莫里斯,你还记得在小时候你爸爸很少来看你吧,”她死死盯着他,眼底的绝望让他的心房一紧,“你知道是为什么吗?你知道你爸爸为什么不喜欢你吗?”
是的,从小他就与父亲接触甚少,父亲好象总是对他很不耐烦的样子,他问过母亲很多次,每次母亲都悲伤地看着他,很少见母亲脆弱表情的他以后就不再问了,因为他不想惹得母亲伤心。
“那是因为他无法爱你,他看见你就像看到我的背叛”她喃喃地说着,最后一句破碎得几乎让人听不清,那里面蕴含着深深的绝望。
莫里斯几乎屏息,定定地瞪着从她脸上滑落的泪珠。
终于,她微启双唇,“你是我和埃文的儿子!”
什么?!就像过了半个世纪一样,他的脑中仍是一片空白,他原先的沉着已荡然无存,他从来没有过的惶恐与不安,完全无法理解从她口中逸出的话语的含义,每个字他都听得清清楚楚,可是连在一块,他却无法确定是什么意思,他像弱智儿一样呆呆地问道,“你再说一遍。”
“你要我再说几遍也改变不了事实!”她突然像鬼一般笑了起来,听着却像在哭,“你是我和埃文·李的儿子!”
瞬间,他恍若被雷电击中,脑中轰然巨响,“我是你和埃文的儿子?”他瞪着自己的母亲就像在看怪物,看着她从沙发上滑落地面,他像在看慢静头一般,没有真实感。
两人谁也没有开口,只是互相凝视着对方,可怕的视线在冷得发寒的空气里相交,房间静得像停尸间。
谁也无法打破这种沉默,情绪紧张得如同一根麻绳,只有快刀才能割断。
这时他们的身后传来一声尖锐的抽气声,两人同时转过头去,脸色同时倏然变得更加苍白,“埃文!”两人同时开口叫道。
埃文立在客厅与内室的交界处,他是被客厅的声响吵醒的,出来看看的下场却是听到刚才那些令他无法相信的话语,他的声音像喉咙被掐住一样,他一脸激动难抑而又恐惧异常的表情。
“他是我的儿子?”埃文用尽全力才将这几个字给挤出牙逢,他抖着手指着莫里斯,怔怔地看着伊莎贝尔。
“是的,”伊莎贝尔无法承受地别过眼去,“是的,莫里斯今年二十二岁,他出生在十二月,我们是在当年二月分手的!”
“难道不可能是?”埃文无法直接说出那么令她痛恨的事情,但是他觉得是否有可能莫里斯是布兰特的儿子呢?
“不可能!”她咬着牙说道,仍没有看向他,“我是孩子的母亲,难道我会不知道谁是他是父亲吗?你认为我在骗你吗?!
我回到家中才发现自己怀孕了,唯一的办法就是找个人嫁掉,你问我幸福吗?你说呢?当你的丈夫每每用着略嫌恶的表情看着你的时候,你会幸福吗?!”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相信你的话。但是既然这样为什么你不来找我呢?”埃文无异议的接受了她的话,但却悲恨莫名。
“为什么你在发现后不联系我?为什么?!”埃文痛心疾首地捂住胸口,他快不能呼吸了。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我恨你!你忘了吗?!”她怨恨地看着他,“我恨你!当时的我恨都恨死你了,怎么可能联系你?!”
埃文身子摇摇欲坠,莫里斯看在眼里,却握紧了双拳,任由他摇摇晃晃,怎么也不伸手扶他一把。这一切太荒谬了,就像最烂熟的八点档肥皂剧!可是现在却活生生地发现在他身上,这太可笑了!太可笑了!
“明白了吗?!我说你和莫里斯永远不可能在一起!你们明白了吗?!”她低头将脸埋在掌心里,任由着声音不断地拔高再拔高,“因为你们是父子!你们是血脉相连的父子!父子啊!”
埃文沉默着,然后突然哽咽一声,咬紧双唇,猛然从两人面前冲向门边,一把打开门,穿著睡衣便冲了出去,消失在走道里
莫里斯怔然定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他从自己眼前消失
他的理智明白,他应该追上去,埃文什么也没带,身无分文,他能去哪里?他应该追上去,埃文的精神处在崩溃的边缘,他也许会做傻事!
他应该追上去,深夜的纽约如此的不安全,他怎么能放心埃文一人在外面?!他应该
可是无论他的脑子怎么吶喊着要行动,身子却像被人施法定住一般,一动不动。
他的神经混乱着,无法操控身体的行动,他觉得机体的一切功能都在崩溃,他的一切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摇摇欲坠,他一直以为自己踩着的是坚实的大地,可是突然却发现其实在他脚底的是一面玻璃镜,脚下的玻璃轰然破碎地瞬间,他跌入了无底的深渊
他只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因为他和自己的父亲竟然融为了一体!上帝啊!他的枕边人竟然在半天之内变成了他的父亲?!这是上帝开过的最为恶劣的玩笑!
第三十一章
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父亲读过《狂人日记》这本中国小说给我们听,那是父亲从国内带出来的少数东西之一,父亲很宝贝的样子,小时候的我读不懂,只觉得是个疯子在说一些让人不明白的话,什么叫人吃人?为什么最后要说救救孩子?
现在我却明白了,无论是当时可悲的中国,不还现在我可悲的人生,这一辈子,只要做人都在人吃人的生活着,没有吃过人的人,或者还有?
救救孩子救救我
埃文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到达梅森精神病院的,但是当他筋疲力尽地推开爸爸地房门时,仍努力挤出一丝微笑,他快疯了,他在冲出房门一瞬只想去找本,可是马上他就明白过来
不行!
他再也无法依靠本了!
因为他在本身上看到了极可怕的东西,那种东西让他毛骨悚然,让他不安,他再也无法在本的怀里得到安慰与平静,世界如此之大,却无他安心之地,恍惚中他来到了这里,虽然极荒谬,但是他竟然想从父亲的身上得到些许的安慰,他是不是也疯了呢?
也许疯了才好,疯了才会更加的幸福!
至少疯了可以忘记一切!
“爸爸,你好吗?”我很不好。
安迪仍埋头画着画,像是完全不知道埃文就坐在他的身边。
“爸爸,”埃文扑在安迪的腿上,挡住了他的画笔,埃文本以为安迪会继续在他脸上下笔。
出乎意料的是,安迪竟然伸出手,第一次轻抚上了埃文的脸,那轻轻的碰触让他的灵魂震颤了一下。
多久了?
有多久他没有感受过父亲的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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