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山伯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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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督山伯爵-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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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再见见妹妹了吗?”马西米兰问道,在这次会见中,青年的心里还藏着一个最后的朦胧的希望,他是为了那个理由才这样建议的。莫雷尔摇了摇头。“我今天早晨见过她了,”他说,“和她告别过了。”

“你没有特别的嘱咐留给我吗,父亲?”马西米兰哑着嗓子问道。

“有的,我的孩子,有一个神圣的嘱托。”

“说吧,父亲。”

“只有一家汤姆生·弗伦奇银行曾同情过我,是出于人道,还是出于自私,我不知道。它的代理人曾给了我,我不愿说赐给我三个月延期的时间,他在十分钟之后就要来收那笔二十八万七千五百法郎的期票了。这家银行应该最先还清,我的孩子,你必须尊重那个人。”

“父亲,我会的。”马西米兰说。

“现在再向你说一次,永别了,”莫雷尔说。“去吧!去吧!

我要独自呆在这儿。你可以在我卧室的写字台里找到我的遗嘱。”

青年仍旧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心里虽想服从,但却没有勇气来实行。

“听我说,马西米兰,”他的父亲说。“假若我是一个象你这样的军人,受命去攻克某一个城堡,而你知道我肯定会在进攻时被杀的,难道你不愿意象现在这样的对我说一声:‘去吧,父亲,因为倘若您留下来就要名誉扫地,宁愿死,别受辱’!”

“是的,是的!”青年说道,“是的!”于是又浑身痉挛地用力拥抱了他父亲一次,说,“就这样吧,父亲。”说完他便冲出了办公室。

在儿子离开以后,莫雷尔两眼盯住门口,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然后他伸手去拉铃。过了一会儿,柯克莱斯进来了。

他已不再是往常那个人了,最近三天来的可怕的一切已压垮了他。莫雷尔父子公司就要付不出款的这个想法完全把他压倒了,二十年来他从未感到过这样的屈辱。

“我的好柯克莱斯,”莫雷尔用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说道:“你去等在前厅里。当三个月前来过的那位先生,汤姆·弗伦奇银行的代表来的时候,向我通报一声。”柯克莱斯没有回答,他只是点了点头,走进前厅里,坐了下来,莫雷尔倒入他的椅子里,眼睛盯在钟表上,现在还剩七分钟,只有七分钟了。表针的移动快得令人难以相信,他象是能看到它在走动似的。

这个人,他还依旧年轻,但却为了一种或许是虚妄但至少在表面上看来很正当的理由,就要和世界上他所爱的一切告别,放弃充满家庭乐趣的生命了,在这最后的一刻,他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实在是无法表达。他的额头挂满了冷汗,可是并不怨天尤人,他的眼睛润湿着,但却是向着天空的。时钟的针继续向前走着。手枪的保险机已打开了。他伸出手去,拿起了一支,喃喃地念着女儿的名字。然后他又放下了这致命的武器,拿起笔,写了几个字。他似乎象是和他那心爱的女儿还告别得不够似的。然后他又把目光盯到了时钟上,他不再计算分数了,而是以秒数来计算了。他又拿起了那致命的武器,他的嘴是半张着,他的眼睛盯在时钟上,当他想到扳动枪机时那格的一声时,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这时,一片冷汗湿透了他的额头,一阵要命的剧痛咬着他的心。他听到了楼梯口那扇门的铰链的转动声,时钟轧轧地响了几声,预示要敲十一点了,突然办公室的门开了。莫雷尔没有转身,他在等待着柯克莱斯说这几个字:“汤姆生·弗伦奇银行代表到。”他已把手枪的枪口放在了牙齿中间。突然他听到一声大喊,这是他女儿的喊声。他转过身来,看见了尤莉的枪掉了下来。

“父亲!”年轻姑娘大声喊道,她欢喜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了,“得救了,你得救啦!”她扑到了他的怀里,一只手高高地举着一只红丝织成的钱袋。

“得救,我的孩子!”莫雷尔诧异地问道,“你在说什么?”

“是的,得救啦,得救啦!看,快看呀!”年轻姑娘说道。

莫雷尔接过钱袋,微微吃了一惊,因为他朦胧地记得,这只钱袋一度是属于他自己的。钱袋的一端缚着那张二十八万七千五百法郎的期票,期票虽然是已经签收了的,另一端则系着一颗榛子般大的钻石,还附有一张羊皮纸的字条,上面写着:“尤莉的嫁妆。”

莫雷尔用手抹了一下额头,他觉得这似乎是一个梦。正当这时,时钟连敲了十一下,这震颤的声音直穿进他的身体,每一下都象是一把锤子敲在他的心上一样。“快说,我的孩子。”

他说,“快说说!这个钱袋你是在哪儿找到的?”

“在梅朗巷十五号六层楼上的一个小房间的壁炉架上找到的。”

“可是,”莫雷尔大声说道,“这个钱袋不是你的呀!”

尤莉把早晨收到的那封信交给了父亲。

“你是单独一个人去的吗?”莫雷尔读了信以后问道。

“艾曼纽陪我去的,父亲。他本来说好在穆萨街的拐角上等我的,但说来奇怪,我回来的时候他不在那儿了。”

“莫雷尔先生!”这时楼梯上有一个声音喊道,“莫雷尔先生!”

“这是他的声音!”尤莉说道。这时艾曼纽已走了进来,他的脸上洋溢着兴奋色彩。“法老号!”他喊道,法老号!”

“什么!什么!法老号!你疯了吗,艾曼纽?你知道那艘船已经沉没了。”

“法老号,先生!他们发出的信号是法老号!法老号进港了!”

莫雷尔倒在他的椅子里。他浑身无力,他的理智无法接受这种闻所未闻,令人难以相信的,不可思议的事。这时他的儿子进来了。

“父亲!”马西米兰喊道,“你怎么说法老号已沉没呢?了望塔上已经得到了它的信号,他们说它现在正在进港。”

“我亲爱的朋友们!”莫雷尔说道,“假如的确如此,这一定是上天的一个奇迹,太不可能!太不可能了!”

但真实而同样令人难以相信的,是他手中所握着的那只钱袋,那张签收了的期票,那光彩夺目的钻石。

“啊,先生!”柯克莱斯喊道,“那是怎么回事,法老号?”

“来吧,我亲爱的孩子们,”莫雷尔站起身来说,“我们去看看吧,假如这个消息是假的,愿苍天可怜我们!”

他们都走出去,在楼梯上遇到了莫雷尔夫人,莫雷尔夫人实在怕到办公室来。一会儿,他们便到了卡尼般丽街。这时码头上已聚满了人。人们都让路给莫雷尔。“法老号!法老号!”

每一个声音都这样说。

说来奇怪,在圣·琪安了望塔前面,有一艘帆船的尾部用白漆漆着这些字样:“法老号(马赛莫雷尔父子公司)”,它简直和原先那艘法老号一模一样,而且是满载着货物,大概还是装着洋红和靛青。它抛了锚,收了所有的帆,甲板上是茄马特船长在那儿发号施令,而佩尼隆正在向莫雷尔先生打旗语。再也不容怀疑了!眼前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事是真实的。而且一万余人都在场当见证人。莫雷尔父子在岸上激动地拥抱起来,市民们望着这奇迹都在欢呼鼓掌,这时,有一个留着一脸黑胡须的男子,正躲在一处哨兵的岗亭里,望着这个令人激动的场面,低声说道:“快乐吧,高贵的心呀!愿上帝祝福您所做的和将要做的种种善事,让我的感激和您的恩惠都深藏不露吧!”

于是,带着一个愉快的微笑,他离开那隐身的地方,神不知鬼不觉地走下一侧岸边的便梯,高呼三声:“雅格布!雅格布!雅格布!”于是一艘小艇向岸边划来,接他上了船,送他到了一艘豪华的游艇旁边,他象一个水手那样灵活地跃上游艇的甲板,从那儿再回过身来望了一眼莫雷尔,只见莫雷尔正欢喜得热泪盈眶,正在极其亲热地和他周围的人一一握手,并以感激的目光望着天空,似乎想在天上寻觅那不可知的造福者似的。

“现在,”那位无名客说道,“永别了,仁慈,人道和感激!永别了,一切高贵的情意,我已代天报答了善人。现在复仇之神授于我以权力,命我去惩罚恶人!”随着这些话,他发出一个信号,而象是就只等待这个信号似的,游艇立刻向港外开去了。

(第三十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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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意大利:水手辛巴德

一八三八年初,巴黎上流社会的两个青年,阿尔贝·马尔塞夫子爵和弗兰兹·伊皮奈男爵,到了佛罗伦萨。他们约定好了来观看那一年的罗马狂欢节,弗兰兹事先说定充当阿尔贝的向导,因为他最近这三四年来一直住在意大利。在罗马度狂欢节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尤其是如果你不愿意在呸布尔广场或凡西诺广场上过夜。所以他们写信给爱斯巴广场伦敦旅馆的老板派里尼,吩咐为他们保留几个舒适的房间。派里尼老板回信说,他只有两间寝室和一间内房,在三楼上,租金很低廉,每天只要一个路易。他们接受了这个条件,但为了尽可能好好地利用空暇的时间,阿尔贝就动身到那不勒斯去游览。而弗兰兹则留在佛罗伦萨。在这儿过了几天以后,他去过那家叫卡西诺的俱乐部,并且在佛罗伦萨的几家贵族家里过了两三个夜晚,在他访问了波拿巴的摇篮科西嘉以后,他忽然想去访问一下拿破仑的监禁地厄尔巴岛。

一天傍晚,他解开一艘拴在里窝那港内铁环上的小船,跳到船上,用他的披风裹住身体,在船里躺下,对船员们说:“开到厄尔巴岛去!”小船就飞也似的驶出了港口,第二天早晨,弗兰兹便在费拉约港弃舟登岸。在沿着那位巨人所留下的足迹走过一遍以后,他又在岛上游览了一番,然后重新上船,向马西亚纳驶去。两小时以后,他在皮亚诺扎上岸,他曾听人煞有介事地说过,那儿到处都是红色的鹧鸪。但打猎的成绩却不佳,他只打下来几只鹧鸪,于是他如同每一个失败的猎人一样,回到船上就大发脾气。

“啊,如果大人愿意,”船长说,“您可以找到一个绝对好的地方打猎。”

“在哪儿?”

“您看见那个岛了吗?”船长指着耸立在蔚蓝色的海面上一片圆锥形状的岛屿说。

“嗯,这是什么岛?”

“基督山岛。”

“可是我没有在这个岛上打猎的许可证呀。”

“大人不必要许可证,因为那个岛上没人居住。”

“啊,真的!”青年说,“地中海上竟有一个荒岛,真是一件怪事。”

“这是很自然,小岛上是一大堆岩石,岛上没有一亩可耕的土地。”

“这个岛归属哪个国家?”

“属于托斯卡纳。”

“那儿可以打到什么?”

“数不尽的野山羊。”

“我想它们大概是靠舔石头过日子吧。”弗兰兹怀疑地笑了笑说。

“不,石缝里可以长出小树,它们可以啃嫩叶吃。”

“我睡在哪儿呢?”

“岸上的岩洞,或者裹上披风睡在船上,而且,要是大人高兴的话,我们可以打完猎以后马上就走。我们夜里白天都一样能航行,如果风停了,我们可以用桨。”

弗兰兹觉得和他同伴会聚的日子还早,而且在罗马的寓所也没什么别的麻烦,所以他就接受了这个建议。一听说他同意了,水手们就互相低语了几句。“喂,”他问道,“怎么?还有什么困难吗?”

“不?”船长答道。“但我们得告诉大人知道,那个岛很不安全。”

“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基督山虽然没有人在上面住,但偶尔也被走私贩子和海盗用作避难所,他们都是从科西嘉、撒丁,或是非洲来的。假如有人告我们曾到过那儿,那么我们回到里窝那的时候,就得上检疫所扣留六天。”

“见鬼!那就得好好考虑考虑了!六天正好是上帝创世用的时间。伙计们,这个时间是不是太长了一点。”

“但谁会去报告大人到过基督山呢?”

“噢,我肯定不会。”弗兰兹喊道。

“我也不,我也不!”水手们同声说。

“那么就转舵向基督山。”

船长下了几个命令,船头开始朝那个岛调转过去,不多会儿小船便朝着那个方向驶过去。弗兰兹等船一切都调整好,船帆鼓起了风,四个水手站定了位置,三个在船头,一个在船尾,然后又重新接上话头。“盖太诺,”他对船长说,“你跟我说基督山是海盗的一个避难所,我想他们可并不象山羊那么好玩吧。”

“是大人,话没错。”

“我知道确实有走私贩子,但我想,自从阿尔及尔被攻克,摄政制度被摧毁以来,海盗只是库柏和玛里亚特上尉的传奇小说中的人物了吧。”

“大人有所不知,海盗确实有,就象现在还有强盗一样——大家不是都以为强盗已经让教皇利奥十二世灭绝了吗?可是他们天天还在罗马的城门口抢劫来往过客。难道大人没有听说过,六个月前,法国代理公使在离韦莱特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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