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山伯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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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督山伯爵- 第1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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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个人在黑暗里却找不到合适的钥匙。他拿起放茶几上的那样东西,按一按机钮,立刻就有一片仅可辨物的青白色的光反映到那个人的手和脸上。“啊唷!”基督山吃惊地退后一步说,“这是——”

阿里举起他的斧头。

“不要动,”基督山低声说,“放下你的斧头,我们不必用武器。”然后他用更低的声音又说了句话,因为伯爵刚才那声惊呼虽然很轻,却已惊动了那个人,他迅速地翻出窗外,恢复了以前划玻璃时的状态。伯爵刚才所说的话是一个命令:因为阿里立刻无声地走出去,拿回来一件黑色的长袍和一顶三色帽。这当儿,基督山已经急急地脱掉他的外套、背心和衬衫,露出一件闪闪发光的柔软的钢丝背心;这种钢丝背心国王路易十六也曾穿过,只是路易十六并没有因为穿钢丝背心而保全性命,因为他最初只怕有人用匕首刺他的胸口,而结果却是他脑袋上被人砍了一斧头。这件钢丝背心不久就被掩没在一件长大的法衣底下了,他的头发也已被教士的假发所掩盖,再加上那顶三角帽,伯爵就立刻变成了一位神甫。

那个人听不到别的声音,就又耸起身来,当基督山快要化装完毕的时候,他已直趋到写字台前面,写字台上的锁开始在他那夜莺的探试之下格啦格啦地响起来。

“干得好!”伯爵低声说,他无疑很信任锁上的某种秘密机关,相信那个撬锁的人虽然聪明,恐怕也未必能知道他有这种设备——“干得好!你还得有几分钟的工作呢。”于是他走到窗边。坐在矮墙上的那个人已经下去了,依旧在街上走来走去;但真够奇怪,他毫不顾忌从香榭丽舍大道或圣·奥诺路过来的行人。他似乎全神贯注地在想象伯爵屋里的情形;他唯一的目标似乎在思辨更衣室里的每一个动作。

基督山突然拍一拍自己的前额,他的嘴唇上掠过一个微笑,然后把阿里拖到身边,对他耳语说:“留在这儿,躲在黑暗里,不论你听到什么声音,不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要进来,也不要露面,除非我叫你。”阿里鞠了一躬,表示他已听懂,而且愿意服从。基督山于是从衣柜里拿出一支点燃着的小蜡烛,当那个窃贼正在全神贯注地拨弄他的锁的时候,他静悄悄地推开门,小心不使烛光直接照到他的脸上。那扇门是开得这样静寂,以致那个窃贼竟一点都没有听到声音,但使他惊诧的是:房间里忽然亮起来了。他转过身来。

“晚安,亲爱的卡德鲁斯先生!”基督山说,“你在这个时候到这儿来干什么?”

“布沙尼神甫!”卡德鲁斯惊喊道。他不知道这个怪人是怎么进来的,因为他已经把两扇门都闩住了,他手上的那中钥匙无力地落了下来,他一动不动地站着,惊呆了。伯爵走过去站在卡德鲁斯和窗口之间,这样就切断了窃贼唯一的退路,“布沙尼神甫!”卡德鲁斯又说,用他那呆瞪瞪的眼光盯住伯爵。

“是的,当然罗,正是布沙尼神甫,因为我们自从上次见面以来,至少已有十年左右了。”

布沙尼这种镇定、讽刺和大胆的态度使卡德鲁斯踉跄地倒退了几步。“神甫,神甫!”他喃喃地说,他的两手紧紧握成拳头,牙齿格格地发抖。

“你是要来偷基督山伯爵吗?”假神甫又说。

“神甫阁下,”卡德鲁斯惶恐地说,他想回到窗口那儿去,但窗口已被伯爵无情地挡住,——“神甫阁下,我不知道——

相信我——我向您起誓——”

“玻璃窗划破了一格,”伯爵又说,“一盏夜光灯,一串假钥匙,写字台的抽屉被撬开了一半——这已经是够明显的啦——”

卡德鲁斯急得直喘气,他四面观望,想找一个角落躲进去——找一条路逃走。

“算了,”伯爵继续说,“我看你还是和从前一样——是一个暗杀犯。”

“神甫阁下,既然你一切都知道,你就一定知道那件事不是我干的,而是卡康脱人干的,那已经在法庭上证实过的了,因此我只被判罪到苦工船上去做苦工。”

“那末,既然你已从那儿回来,你大概已经服刑期满了吧?”

“不,神甫阁下,我是被一个人救出来的。”

“那个人倒对社会做了一件很大的功德。”

“啊,”卡德鲁斯说,“我曾答应——”

“而你破坏了你的诺言!”基督山打断他的话说。

“唉,是的!”卡德鲁斯非常不安地说。

“旧病复发!而那种毛病,假如我没有弄错的话,是会把你带到格里维广场[巴黎处决死刑犯的地方。——译注]去的。那就槽了,那就糟了!劣性难改!这是我国的一句俗语。”

“神甫阁下,我是被迫——”

“每一个犯人都是那样说的。”

“因为穷——”

“哼!”布沙尼轻蔑地说,“贫穷可以迫使一个人乞求施舍,或迫使他到一家面包店门口去偷一块面包,但却不会迫使他到有人住的房子里去撬开一张写字台。再说,当珠宝商蒋尼斯向你买我给你的那只钻戒的时候,你刚刚拿到四万五千法郎,便立刻又杀死他,要把钻戒和钱同时到手,那也是为了穷吗?”

“饶了我吧,神甫阁下!”卡德鲁斯说,“你救过我一次命,再救我一次吧!”

“这种话并不十分动听。”

“你只有一个人呢,还是另外有兵埋伏在那儿准备捉我,神甫阁下?”

“我只有一个人,”神甫说,“我可以再可怜你一次,让你逃走,不惜让我自己将来再后悔心肠太软——只要你对我说实话。”

“啊,神甫阁下,”卡德鲁斯紧握着双手喊道,并向基督山挨近来一些,“我的确该说你是我的救主!”

“你说有一个人把你从苦工船上救出来?”

“是的,这是真的,神甫阁下。”

“救你的那个人是谁?”

“一个英国人。”

“他叫什么名字?”

“威玛勋爵。”

“我认识他的,所以我将来可以知道你究竟有没有说谎。”

“神甫阁下,我告诉你的都是实话。”

“那末是这个英国人保护了你?”

“不,不是保护了我,而是保护了一个年轻的科西嘉人——和我拴在一条铁链上的同伴。”

“这个年青的科西嘉人叫什么名字?”

“贝尼代托。”

“那是一个教名。”

“他再没有别的名字了。他是一个弃儿。”

“那么这个青年人和你一同逃走了?”

“是的。”

“怎么逃的?”

“我们在土伦附近的圣·曼德里工厂做工。你是知道那地方的吧?”

“是的,我知道。”

“嗯,在午睡的时间,就是在中午十二点到一点钟之间——”

“苦工船上的奴隶在吃过午饭以后竟还能打一次瞌睡!我们实在应该多可怜可怜那些穷人了!”神甫说。

“不,”卡德鲁斯说,“一个人不能永远做工呀,一个人不是一条狗!”

“还是可怜狗好!”基督山说。

“当其余那些人在睡觉的时候,我们走远一点,用那个英国人给我们的锉刀断我们的脚镣,然后游水逃走。”

“这个贝尼代托后来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

“你应该知道。”

“不,真的我们在耶尔就分手了。”为了加重这句话的语气,卡德鲁斯又向神甫走近了一步,神甫一动不动地站在他原来的地方,态度很镇定,目光中带着询问的神色。

“你撒谎!”布沙尼神甫用一种无法抗拒的威严的口吻说。

“神甫阁下!”

“你撒谎!这个人依旧是你的朋友,你或许还在利用他作你的同党。”

“噢,神甫阁下!”

“自从你离开十伦以来,你是靠什么过生活的?回答我!”

“我能得到什么就吃什么。”

“你撒谎!”神甫第三次说这句话,口吻比前更威严了。

卡德鲁斯吓得呆呆地望着伯爵。

“你是靠他给你的钱过活的。”

“是的,不错,”卡德鲁斯说。“贝尼代托已变成一个大贵族的儿子了。”

“他怎么能变成一个大贵族的儿子的呢?”

“他本来就是他的儿子。”

“那个大贵族叫什么名字?”

“基督山伯爵,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这座房子的主人翁。”

“贝尼代托是伯爵的儿子!”基督山答道,这次可得轮到他表示惊奇了。

“嗯!我相信是的,因为伯爵给他找了一个假父亲,因为伯爵每月给他四千法郎,并且在他的遗嘱里留给他五十万法郎。”

“哦,哦!”假神甫说,他开始懂得了。“那个青年人目前叫什么名字呢?”

“安德烈·卡瓦尔康蒂。”

“那么,就是我的朋友基督山伯爵曾在家里招待过他,快要和腾格拉尔小姐结婚的那个青年人了?”

“一点不错。”

“你这个混蛋!——你,你知道他过去那种可耻的生活,你竟隐忍不言吗?”

“我何必要拦阻一个伙伴的好事呢?”卡德鲁斯说。

“你说得对,应该去通知腾格拉尔先生的不是你,而是我。”

“别那么做,神甫阁下。”

“为什么不?”

“因为你会把我们两个都弄垮的。”

“而你以为,为了救你们这样的恶棍,我竟能纵容你们的阴谋——做你们的帮凶吗?”

“神甫阁下。”卡德鲁斯说,又挨近来一些。

“我要把一切都揭露出来。”

“向谁揭露?”

“腾格拉尔先生。”

“天哪!”卡德鲁斯一面喊,一面从他的背心里拔出一把张开的小刀,向伯爵的胸口刺去,“你什么都揭露不了啦,神甫阁下。”

使卡德鲁斯万分惊奇的是:那把小刀非但没有刺进伯爵的胸口,而且反而折断刀锋倒弹了回来。这当儿,伯爵用他的左手抓住那暗杀者的手腕,用力一扭,那把小刀就从他那僵硬的手指间掉了下来。卡德鲁斯发出一声痛苦的喊叫,但伯爵不管他怎么叫,继续扭那匪徒的手腕,直到他的手臂脱节,跪下来,又仰跌到地板上。伯爵于是用一只脚踏住他的头,说:“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力量阻止我不踏破你的脑袋,你这混蛋!”

“啊,发发慈悲吧,发发慈悲吧!”卡德鲁斯喊道。

伯爵收回他的脚。“起来!”他说。

卡德鲁斯爬起身来。“噢,你的腕力多大呀,神甫阁下!”他说,一面拍打着他那条被那肉钳得青紫斑斑的手臂——“多大的腕力呀!”

“住口!上帝给我力量来制服象你这样的野兽。我是在代上帝行道——记住吧,畜生!我现在饶赦你,还是为了他。”

“噢!”卡德鲁斯痛苦地呻吟着说。

“拿了这支笔和这张纸,我讲你写。”

“我不会写字,神甫阁下。”

“你撒谎!快拿了这支笔,写!”

卡德鲁斯慑于神甫的威严,坐下来写道:“先生——现在蒙你优礼接待,并且快要和令媛结婚的那个人,是和我一同从土伦苦工船里逃出来的重犯,他是五十九号,我是五十八号。他名叫贝尼代托,但他却不知道他的真姓名,因为他始终不知道他的父母是谁。”

“签名!”伯爵继续说。

“你这不是要断送我的性命吗?”

“傻瓜,假如我要断送你的性命,我就会把你拖到最近的警察局去。而且,这封信一发出去,你多半就可以不再有所恐惧了。所以,签名吧!”

卡德鲁斯签了名。

“地址是,‘安顿大马路,腾格拉尔男爵府,腾格拉尔先生。’”

卡德鲁斯写上地址。神甫接过那张信笺。”现在,”他说,“够了,去吧!”

“走哪一条路出去?”

“你来时的那条路。”

“你要我从那个窗口出去吗?”

“你进来的时候就很方便呀。”

“噢!你已经想定一个打击我的计划了吧,神甫阁下。”

“呆子!我能有什么计划?”

“那末,为什么不让我从大门出去呢?”

“吵醒门房有什么好处?”

“神甫阁下,告诉我,你不希望我死吧?”

“我以上帝的意志作我的希望。”

“但你发一个誓,决不在我下去的时候打我。”

“懦怯的傻瓜!”

“预备拿我怎么样?”

“我问你我能拿你怎么样?我曾尝试想把你造成一个快乐的人,而我却把你造成了一个暗杀者。”

“神甫阁下,”卡德鲁斯说,’再来尝试一次,再试我一试吧!”

“可以的,”伯爵说。“听着!你知道我是一个克守诺言的人?”

“是的。”卡德鲁斯说。

“假如你平平安安地回到了家里——”

“除了你以外,我还怕什么呢?”

“假如你平平安安地回到了家里,就离开巴黎,离开法国,不论你在什么地方,只要你规规矩矩地做人,我就会派人送你一笔小小的养老金——因为假如你平平安安地回到了家里,那么——”

“那么?”卡德鲁斯打了一个寒颤。

“那么我就相信上帝已宽恕你,而我也可以宽恕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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