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
风野放下了悬着的心,关上门。拿着报纸回到卧室。
风野又钻进被子里,打开了床头灯。袊子皱了下眉头,翻了个身背对着灯光。
风野没看几眼,就觉得眼皮发沉,于是关了灯。又睡了。
这次再睁眼时,好像已经睡了很长时间。从眼帘缝隙透出的阳光已十分明亮,袊子已不在身边。风野侧耳听了一下,水槽那边有菜刀切东西的声响。
“哎……”
风野在被窝里喊了一声,袊子大概是正做着饭,没听到。又喊了一声,袊子拉开了拉门探头问道:“什么事?”
“几点了?”
“九点了。”
“那你该上班了。”
“今天没关系,我请假。”
“为什么?”
“哎?你还没好呀!正给你熬粥呢。”
“我没问题了。”
风野刚要起来,被袊子伸手按住。
“不行,那有体温计,夹上!”
枕边的一个小盒子上放着药和体温计。风野没办法。只好夹上体温计躺下。
早上拿报的时候觉得烧已退了,却不想起床。
如果工作忙的话,早已经起来了。可是,又一下睡到现在。看来,身体还尚未复原。
几分钟后,取出体温表一看,三十七度一。这时,袊子过来问道:“怎么样?”
“刚过三十六度,没问题了。”
“不行,早上就这么高。今天你就老老实实地躺一天吧。”
“我都睡腻了。”
“那,穿上这个。”
袊子从衣柜里拿出件厚睡衣。风野穿上后,去洗漱间洗脸。
“这就开饭了。”
“我刚起来,不想吃,来杯咖啡吧。”
风野起来后,还是有些乏力、咳嗽。
“今天静养一天,病就好了。”
“我可不敢那么悠闲。今天还约了《东亚周刊》的编辑,还有以前公司的同事在工作间见面呢。”
“你就说感冒去不了,打个电话就行了。我替你打。”
“那不行。”风野话音刚落,袊子闻之色变,转身背向风野。
“是啊,我当然不行了。”
“我可不是那个意思。”
“你想说,要是你太太就没关系吧?反正,我是你见不得人的女人。”
“哪里话,工作上的事,自己不打电话不合适嘛。”
“那就在这儿打可以吧?”
“再看看身体情况,过一会儿再打。”
现在激怒袊子可是自找麻烦。虽然,婆婆妈妈的让人烦,但是,风野清楚,袊子正尽心尽意地侍候自己。
“感冒了,还是喝牛奶比喝咖啡好。”
风野一边点头一边想,按袊子说的放松一天也行。袊子到底会怎样看护自己还不知道。体验一下不是妻子的女人的照顾也不错。
风野打定主意呆在袊子这里。也就不再急着走了。可是,快到中午时,又坐不住了。
对约好在工作间见面的那二位打电话说一声就行。可是,袊子在跟前没办法往家里打电话。找袊子出门的机会吧,又看不出袊子有外出的打算。
早饭吃的是粥和烤腌鲑鱼片。午饭好像是面包。
看样子,今天无法从这里脱身了。
风野对关在这里出不去感到不安,同时又产生了干脆豁出去,听任事态发展的念头。
午饭时风野只吃沙拉、喝了些牛奶。然后,给约好见面的那两个人打了电话。那二位都让他“多保重”,以为他是从家里打的电话。
下午,风野开始了工作。因为不是工作间,所以没法写需要查资料的稿子。但是可以写散文什么的。
风野双腿盖在被炉里写稿,袊子坐在旁边织毛衣。
风野停住笔看着这场景,袊子也停了手,嫣然一笑。
“什么?”
“嗯……”
袊子摇摇头,毛衣针又动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安详、满足。
是啊,在不是休息日的白天,两个人悠闲地围坐在被炉边还是头一次。看着袊子满足的微笑,风野恍惚间觉得组成了一个新的家庭。
“不冷吧?”
“不……”
“写完那篇稿就休息会儿吧。”
“没关系。”
“不行,你还没完全好呢。”说着,袊子起身到厨房沏了杯茶:
“哎,我呀,真的适合当主妇呢。明白吗?”
“可能吧。”
“世上的大太一族真快乐呀!每天都过着这样的日子吧。”
“不过,付出的代价也相当大啊。”
“才没那事呢。常言道,老婆、乞丐当三天,神仙日子也不羡。”
风野愣住了。袊子笑道:
“你这病要是永远治不了才好呢。”
整天呆在家里,天黑得好像也快。写完稿,看了一会儿电视就到了傍晚。
“我去买点东西准备做晚饭。”
袊子挎上菜篮出去了。看袊子这架势是先准备晚饭,然后再把风野关一晚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可能是忘记了风野还有家庭吧?是不去想,还是根本就无视它的存在呢?
在光线渐渐暗下来的屋里,风野觉得自己好像被蜘蛛五花大绑地越缠越紧。
要不现在就逃走……
风野向四周看了看,想着袊子会不会突然回来。说不定在公寓入口处撞个正着,又让她给拉回来。
风野越想越理不出个头绪,不禁缩了一下脖子。
可是,如果继续住一夜,恐怕家里真要贴寻人启事了。
话说回来,妻子一定察觉到自己在袊子处,只是暂时忍而不发,但早晚会爆发的。是今天夜里?抑或是明天?平常几天不回家的话,妻子只是沉默。可是,现在自己感冒刚好。
怎么办呢……
还是先打个电话看看家里情况。如果打电话对袊子进屋了立刻挂断就是了。
风野拿起话筒,拨通了电话。话筒里传来女孩声音,是大女儿。
“喂,喂……”
风野不答话,女儿那边连着问了好几声。只听见女儿的声音,风野默默地放下话筒。
虽然一句话未说,却落实了家里没有发生什么事。
风野放心了,又开始看电视。这时,袊子进屋了。
“今晚上炖童子鸡,吃点热的,可以治感冒。”
袊子边说,边把买来的蔬菜摆放在水池边,点上煤气。
“我还买了酒。”
“喂,我可是病人呀!”
“喝了就睡,没关系。”
袊子手脚麻利,只一个来小时就准备好了晚饭。饭桌的中央放着炖鸡的锅,酒也用热水烫着。
“少喝点,暖暖身子吧。”
风野并不讨厌酒,让袊子斟满一杯,一饮而尽。
“觉得酒好喝,就说明感冒好了。我也喝点。”
袊子很有酒量,端起风野倒上的酒,喝得有滋有味。
“蘸点橙醋、萝卜辣椒泥,吃鸡肉吧。”
这是袊子下功夫做的饭菜。风野从锅里夹了块肉放进嘴里。袊子急不可耐地问道:“怎么样?好吃吗?”
“嗯,真好吃!”
袊子平时在做饭上不太花时间,这次连海带汤也十分够味。
“我能当个好妻子吧?”
“当然了,我可没说过你不能啊。”
“太好了……”
袊子满意地点着头,又斟上了酒。
看袊子那容光焕发的容颜,让人无法想象与歇斯底里发作的袊子竟是一个人。袊子如果结婚成家大概会是一个好妻子。或许正是由于没有得到妻子这一稳定位置的焦虑心情,导致拎子固执、歇斯底里。
“哎,你再喝点,头不会痛吧?”
“嗯,问题不大。”
“头痛也没关系,有我陪着你呢。”
袍子又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哎,今年你在哪儿过年呀?”
“哪儿过……”
“你还回老家吗?”
每年,关于在何处过年,风野与袊子都发生龃龉。袊子因为一个人在东京,所以希望风野陪她。可是,风野的母亲、弟弟都在乡下,过年回家已成惯例。虽然挺麻烦,却几乎是对老母亲尽的惟一孝道。
“今年真想和你一起过啊。”
“是啊……”风野不置可否地说。
袊子凑近身子:“那你能陪我过年了?”
“现在还没有计划呢,到时再说。”
难得有这么个好气氛,破坏了太可惜。
“你得想法留下!说话算数!”
袊子往风野杯里添了些酒,然后又给自己添上。
“我有点醉了。”
“是醉了?还是想要我呀?我可是病人啊。”
“说得好听,明明是你想我了。”
“我不想你。今天就这么睡了。”
“不,不行。”
袊子双目放光向风野撒娇。
“今天忍着点吧。”
“不,我就要你。”
“男人可是感冒卧床的病人啊。”
“那我也要。”
袊子的眼在笑。
“再做爱,我这病可好不了了。”
“再病了,我就不让你从这里走了。”
“喂,喂,我可没开玩笑。”
莫非,就这么关在屋里,让袊子把精气吸尽而死吗?
风野想,真那样的话就误事了,另一方面心里又盼着堕入那种地狱。
醉酒之后,又被袊子的媚态吸引,风野又住了一夜。早上一睁眼,风野就实在坐立不安了。
以前不回家,主要是因为工作上的事。像这次感冒没好利落就出来,连续两天不跟家里联系,还不曾有过。妻子会怎么想呢?现在厚着脸皮回去,会让自己进家门吗?会不会发生争吵?
不过,从近来妻子的行事来看,大概不会发生争吵。更可能的是自己遭到冷落和变本加厉的报复。总之,风野感到,会受到意想不到的报复。
真那样的话,昨天就该回去的。现在后悔已然晚了。
怎么办呢?
看着阳台方向尚未明亮的天空,风野想,索性继续在这里呆下去。
这样呆下去,过四五天,妻子的耐性消耗殆尽,肯定会主动说话。现在不上不下地一两天就回去,妻子就会发脾气找事儿发难。如果十天半个月不回去,就该轮到妻子狼狈了。那时,妻子说不定会苦苦哀求自己回去,哪里还顾得上发怒。
但是,风野立刻意识到,这不过是男人的一厢情愿。
如果妻子屈服于那种休克疗法,当然再好不过。反之,妻子出走,或者与孩子们联手把自己逐出家门的危险也并非不存在。
简单说来,如果被逐出家门,邮件收不到了,放在家里的资料也没法查了。另外,银行的钱会被妻子随意使用,自己想取存款也要遇到麻烦。当然了,如果真的爱袊子,想与她一起生活,就该有豁得出去的精神准备。
没有决斗的勇气,却拈花惹草,原本就是错误。
风野思来想去的,不觉间阳台方向已经发白。门口有脚步声。接着信报箱响了一声。
报来了。风野拿了过来,又钻进被窝,开始看报。
先把标题过了一遍,然后,把枕边的体温表夹在腋下。
烧似乎完全退了。昨天早上还身上无力,触摸一下头发就觉得整个头都难受,现在头脑特别清爽。
几分钟后看体温表,烧果然退了。来袊子这里时算是好了一半,现在全好了。
风野特意找出这两天的外宿不归的意义,又接着看报。过了一会儿又打起盹来。再次睁眼时已经八点了。
袊子好像也是刚起来,正在脱掉睡衣,见风野要起来,就慌忙抱着衣服躲进客厅,然后说:“你再睡会儿吧。”
“不行啊,今天无论如何得走了。”
“走?去哪里?”
自然是回家了,但又不能说出来。风野没有回答。
袊子换好衣服走过来。
“感冒怎么样了?”
“已经没关系了。”
风野站起来去洗漱间洗脸、刷牙。
“我今天要不要再请一天假?”
“我真的没问题了,别请假了。”
风野换好衣服,拿起了装着稿纸和书的提包。
“那我就走了。”
“急什么呀?”
“想起个急事,刚才就放心不下,不能再呆了。”
“那也用不着这么早走啊。”
“我一定得快去。”
凤野径自走到门口换鞋。袊子追了过来。
“你还是惦记着那个家吧?”
“这个,我已经两天没露面了。”
“可是,你现在回去,你太太也不会让你进门的。”
“为什么?”
“昨天,我打电话告诉她,‘您丈夫在我这里保管着哪。’”
看着发呆的风野,袊子笑了起来。
“你怎么这样说?”
“哎?我不能让你太太担心啊。”
风野有些站立不稳了。这下行了,好不容易下了决心回家,却想回也回不去了。
“你太太说了,让我请便。”
“请便?”
“就是说怎样都可以吧。”
女人之间究竟怎样斗心眼?想像着打电话对峙时的两个女人的样子,风野觉得体温又要升高。
“反正太太已说同意了,你就再呆会儿吧。”
“不,现在回去。”
风野像是在对自己说,转身出了门。疾步走过楼道,坐上电梯。
怎么办?风野发愁地走到车站,略考虑了一下,就来到公用电话前。即使回家,也得先摸摸家里的情况。
电话通了,却不见人接。风野数着铃声响过七遍,就挂了机。然后,再一次拨通,可是仍然没人接。
风野看看手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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