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以前的话,袊子肯定会乖乖地等着自己回去,现在她已经不再是言听计从的袊子了。
妻子和孩子们来到庭院宽大、花木繁茂的老家,过得十分开心,风野却毫无兴致。
“我明天回去。”妻子和两个女儿都吃惊地望着他。
“为什么这么快就回去。你不是说可以在这里悠闲地住一个星期吗?”
“周刊杂志的发稿要提前了。”
“你答应的,陪我们一起采花。”孩子非常沮丧。
法会结束了,跟亲朋故旧也见了面,继续留在这里已没有什么意义。
“难得来一趟,你们就多住几天吧。”
“一家人好不容易凑齐,你又要走,真没劲。”小女儿嚷道。
“你爸爸事情多,让他去吧。”妻子劝着孩子。
表面上,妻子的话很体谅自己,实际上却暗含讥讽。
“你一个人做饭、打扫房间行吗?”
“反正我一个人过,到外边随便吃点什么就行。”
一直在旁边坐着的母亲插话道:“东京那么热还要写稿子太辛苦了,让孩子妈陪你回去吧。”
殊不知,风野巴不得一个人轻松自在,随时可以找袊子,也用不着对外宿不归提心吊胆。
妻子早已洞悉风野的内心,不冷不热地说:“您放心吧,孩子爸喜欢一个人独处。”
“这么着吧,今晚上大家一起吃顿晚饭。”
小女儿立即表示赞成。
“哇,太好了,去大饭店吃西餐,奶奶也去吧。”
“那得多花多少钱啊!”
母亲觉得太破费。风野心里想的是带全家吃顿饭,权当赎罪,今晚给妻子个面子,以换得妻子的通行证。
第三天,风野返回东京。在上野站下车后,用公用电话给袊子打了个电话,还是没人接。
风野从车站直接去了袊子的公寓,门上着锁,只用好钥匙打开。屋里挂着窗帘,收拾得很整齐。门口信报箱里插着三天前的晚报和一直到今天的报纸。
看来,袊子是在风野走的当天下午出门旅行的。
“人家明明说了立刻就赶回来,真是的……”
要是这会儿袊子出现,一定要紧紧搂搂她。
风野想像着袊子投入自己怀抱的情形,看着空荡荡的房子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我怎么会老是这么傻?”
风野想从记事本上撕张纸,留个条给袊子。但是转念一想,这么做会被袊子视为软弱,让她更加变本加厉地耍脾气。于是,风野把记事本放进衣兜,把烟灰缸倒了。
临出房间前,风野决定不将报纸放原处,让袊子回来后也看出自己来过。
风野回到家里。也就三天没人住,一推开家门,一股热浪扑面而来。风野懒得把所有窗户打开换气,只是把书房的窗户打开了,然后开始拆看这几天的来信。信主要是杂志编辑部来的。还有不少商品宣传广告,里面还夹着一张邮局的通知单,上面写着,送信时家里没人,所以请去邮局取信。
风野整理完信件后,天已经黑了下来。袊子会不会回来呢?风野看了一下表,正好七点。电话打过去了,仍然没人接。
想着袊子肯定在,才急急忙忙赶回来,早知如此何必扔下妻子、孩子不管呢?风野感到十分泄气。
不管怎样,肚子饿了,先出去把晚饭吃了再说。在家门口吃还是去稍远点的地方呢?风野有些犹豫。在家门口吃觉得索然无味,去远处又懒得动。
孤单单一个人在家里,风野不由得想起往日家里的热闹气氛,一直觉得碍手碍脚的妻子、孩子,一下子又变得让人留峦。
悔不该那天没告诉袊子自己今天回来。其实,也对袊子说过“三天后回来”,可是当时袊子回答说:“急什么,多在那里住几天吧。”问题在于自己应当再强调一次三天后肯定回来。不过,当时认为,万一事多或许要推迟一两天,也不敢一下把话说死。以袊子的聪明肯定也想到了这种可能。
但是,袊子不在,今晚上自己在哪里睡呢?平时觉得拥挤的家,现在似乎又过分空旷。还不如回工作间睡呢。于是,风野关上书房的窗户,出门前又给袊子打了个电话,仍然没人接。
在去工作间的路上顺便吃了晚饭。九点以后,风野再次拨通了袊子的电话,还是没人接。
这么晚了,大概不会回来了。可是,想见到袊子的心情越发变得强烈。犹豫再三,风野决定还是去袊子公寓亲眼落实一下。
即使她今天不回来,我就一个人在那里睡。风野出了工作间,拦了辆出租车。到袊子公寓时已经过了十点。
按下对讲机的按键后,里面无人应声。风野这才开门进屋。一切都还是上次来时的样子。风野先打开空调,又从冰箱里取出啤酒,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
十一点左右,风野刚在沙发上躺下,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
袊子不会往一个人没有的自己房间打电话。但是,风野在一瞬间又觉得就是袊子,伸手抓起话筒。
“喂,喂。”
传出了声音是个青年男子。风野手握话筒几乎窒息了。
“袊子吗?”
“喂,喂。”
那个男人的声音不断传来,风野知道不该回话,就默默地拿着话筒。那男人又喊了几声嘀咕着“奇怪”,就挂上了电话。
风野愣了一阵儿,这才突然想起来似地把话筒放回原位。
好像对方就在等着话筒归位。电话铃再次响起,这次风野没碰电话,数着铃响七次对方才挂断。
肯定还是刚才那个男人。准是以为既然有人接,袊子一定在,所以才打了第二次。
听那男人的声音约三十来岁,显得年轻宏亮。他直呼“拎子”而不是衿子的姓,说明与衿子熟识,或许是衿子的朋友。
可这么晚了会有什么事呢?夜里十一点以后给独身女人打电话该不是别有用心?
刚才真该回一句“我是矢岛”,吓他一跳。
这个电话搅得风野心绪不定。电视也不想看了,把杯中剩下的啤酒一饮而尽。一门心思地琢磨起刚才的电话来。正在这时,门口似乎有用钥匙开门的声音。
不会是衿子吧?风野侧身盯着门口,门开了,衿子正在那里弯腰脱鞋。
“哎?……”
风野下意识地站了起来,但是心里有气不愿意到门口迎接,所以又坐下了,衿子已经走了过来。衿子上身桔黄色短袖衫,下身白色裙裤,右手拎着一只大旅行箱。
“你去哪儿了?”风野本想心平气静地说话,但不由自主地用斥责的语气问道。
“伊豆。”
“我可是按约定的时间下午回来的。”
“是吗?……”
衿子点了点头进了里间屋,放下箱子后又去往浴缸里放水。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跑了好几个地方。”
衿子在水池边站着端着杯水边喝边说。这三天里大概是去了海滨,衿子的脸和后背显出健康的古铜色。
“我说过今天回来吧?”
衿子并不答话,转身要往浴室走。风野暗想,自己硬是在第三天赶回来,你却回来这么晚,更气人的是,这么久没见面了,连个笑容也不给,真扫兴。
“刚才有你的电话。”
“谁来的?”
袊子进屋以后头一次显出认真的表情。
“是个男的,我不认识。”
“你说话了吗?”
“没有,我只拿着话筒听。他喊你的名字。”
“可能是北野君?”
“你们公司的?”
“一起去旅行的朋友。”
“就你们两个人去的吗?”
“想到哪儿去了!”
袊子苦笑了一下,用双手往后摆了摆头发,推开了浴室门。
“你还没回答我呢!”
“别像警察审犯人似地说话行不行?”
“我问你到底跟谁去旅行的?”
“公司的同事,连上那男的,六个人一起去的。”
“这么晚才回来?”
“我路上往别处……”
袊子进了浴室,语气里显然是说这还不够吗?风野仍然有些忿忿不平。
今天早上离开老家时,风野盘算着跟袊子久别重逢,得好好亲热一点。还要对把袊子一个人留在东京的事郑重其事地道歉。可是,回来后却不见袊子的人影。再者,袊子好像在等自己回来,却又出门旅行,而且还是与一帮男朋友同行。十二点多了才进的门,还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风野此时已全无与拎子和好的心情。
风野百无聊赖地又从冰箱里拿出啤酒喝了起来。这时,拎子从浴室里出来,容光焕发地坐在梳妆台前。
“在伊豆呆了三天吗?”
“是的。”
“住什么地方了?”
“旅馆。”
袊子仍然是爱答不理的样子。风野一口气又喝光了一杯啤酒。
“为什么事先不告诉我去哪里?”
“那,那是临时决定的嘛。”
“你们一起六个人,怎么会是临时决定?根本就没打算告诉我吧?”
“不是的!”
“那你知道我今天回来吧?”
风野问着问着,对自己教训人的口吻也感到气恼,于是和缓一下语气解释道:“我回来后见你不在,有些担心。”
“你担的什么心啊?”
“一个女孩子去向不明,回来的又这么晚,谁能不担心呢?”
“你也太任性了点吧?”
“任性的恐怕是你吧?”
“我怎么任性了?去哪儿,什么时候回来没告诉你吗?”
风野嗓门大了起来,袊子却神态自若地梳着头。
风野越发地怒气冲心,可是十二点多了,说实在的自己也觉得累了,又不情愿对袊子提出“睡吧”。因为,那意味着自己缴械投降。
明智的做法是等着袊子铺床。风野故意咳嗽了一声,然后点燃一支烟。
但是,袊子毫无离开梳妆台的意思。好不容易看她梳完了头,她又开始抹护肤霜一类的东西,接着又是脸部按摩。风野已经忍无可忍。
“喂,不想给刚才那个男的回个电话吗?”
“半夜三更的来电话,准是有急事。”
“有急事的话肯定还会再打过来的。”
袊子若无其事地继续她的按摩。风野其实就等着袊子说一句“对不起”。男人即使认为自己不对,为了保住面子也很难低头认错。
不过,今天晚上袊子出奇地固执。若是在以前,她会主动说声“累了吧”,来缓和气氛。现在却没有丝毫妥协的迹象。
会不会这次旅行使她的意识发生了什么变化?会不会是他的那些朋友促使她下了决心与风野分手?
莫非她在旅行中与某个男人发生了关系?袊子不停地照着镜子,是不是因为亲近了年轻的男人?风野忽然觉得袊子的一举一动都异乎寻常。
“那个叫北野什么的在哪儿上班?”
“一般的公司里。”
“你跟他有来往?”
“来往怎么了,他才二十六岁。”袊子微微一笑。
二十六岁,比袊子小两岁,说不定就喜欢袊子这样比他大的女人。
“那个男的是不是喜欢你?”
“那我怎么知道?”
袊子笑着,并未予以否认。风野越发觉得可疑。
“该睡了。”
风野闷闷不乐地提出了睡觉的建议。袊子没有立刻动,过了一会儿才走进卧室。被褥铺好后,袊子回到客厅。
“请吧!”
“你不睡吗?”
“我还得收拾点东西。”
袊子说着就走到床头柜边,打开了抽屉,窸窸窣窣地翻找着什么。
说了睡觉还要等这么久,以前也是从未有过的事。风野把瓶里剩下的啤酒喝光,进了卧室,看见两床被子之间有一条约十厘米的缝隙。
平常被子都是紧紧挨着的,今天袊子可能是有意如此。
是否因为旅途劳顿?还是因为刚刚重逢还不想让风野触碰身体?绝不会是因为舍不得旅途中被别的男人亲热的余韵过早消失吧?总之,以前从未发生过类似的事。
看着这十厘米左右的缝隙,风野心中憋闷难以入睡。他频繁地翻着身,还不时咳嗽一声,窥探袊子的反应。可是过了挺长时间,袊子还是没动静。风野等得心急,装作要看书起身来到客厅,袊子正坐在沙发上边喝咖啡边看一本周刊杂志。
“喂,差不多该睡了。在外边这几天也累了吧?”
风野话里带刺,袊子却眼不离杂志。风野看着袊子的侧脸,终于火山爆发了。
“要是另有相好的了,你就明说!”
“这是什么话?发神经。”
“谁发神经?铺被子你拉条缝,我困了你却成心不睡。想分手就早点说话。”
看着气势汹汹的风野,袊子表情愕然。
“要是喜欢上年轻男人,你就放心跟他上床吧。”
“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
“跟别的男人睡也睡了,用不着我了是不?”
“你是在吃醋吗?”
袊子放下杂志,笑出了声。
男人发了这么大的脾气,女人却把男人当傻瓜一般嘲笑,这算是什么女人?风野怒不可遏,但是立刻又为自己因为这种女人而动气感到可恶。一般的,为有没有外遇而生气吵闹的都是女人。当然,近来也有这样的男人。风野是不屑于此的。可是现在的自己竟自甘堕落!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