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曦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月牙儿在屋中休息,因着心中挣扎,总觉得时间过得异常慢,半晌过后,竟也才过了一个时辰而已。
想到十二的脸色,终究还是没办法安宁下来,于是便起了身,想了想,还是决定回去他身边。
此时还未开席,花园之中还有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的朝中大臣,皆认得她,无一例外的朝她行了礼,月牙儿一路回了,又走出一段,却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男声唤自己:“月牙儿。”
她心中蓦地一震,几乎不敢转身。
可是身后的脚步声却愈来愈近了,终于,在她身后站定,再度唤了她一声:“月牙儿。”
月牙儿不动声色的深深吸了口气,方才转身看向来人,本想笑,却终究没有笑出,反倒苍白了脸色与唇色,看着他:“奕然。”
对面的男子,一袭青色锦衣,眉目温润,容颜俊朗,脸上却似写满了无奈。
许久之后,他方才低叹了口气,道:“你竟然真的回来了。”
月牙儿几乎控制不住的倒退了一步,一双手放到背后,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握成拳,苦苦的隐忍。
假山后,恰巧经过此地的灵曦,蓦地见月牙儿与一陌生男子站在一处,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模样,顿觉有事,却又不好就这样走出去打扰二人,因此站在原处没有动。
许久之后,才听月牙儿勉力道:“奕然,你也来了。”
“是啊。”男子似乎轻笑了一声,“我来找你,不该吗?”
灵曦愈发觉得不对劲,刚要转身,却蓦地被人捂住了口,顿时大惊,待要挣扎,却听十一的声音响起在耳畔:“是我。”
灵曦指了指月牙儿和那男子的方向,一转头,却见十一同样看着那两人,眸色沉静。
许久之后,月牙儿终于也没有再开口,十一迟疑了片刻,拉着灵曦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那人是谁?”一出了假山,灵曦立刻问道,“为何会与月牙儿在一起?”
“宋奕然,前大楚丞相宋川的独子,此次进京,被封户部侍郎。”十一声音略显低沉,道,“原来是他。”
正文 当时明月在(二十七)(修正)
花厅内,十二同皇甫清宸坐在一处,正低声商讨着近期朝中的一些事,却忽然有侍卫自门口跨入:“参见九爷,十二爷。”
十二顺目一看,眉心倏地一拧:“起来回话。”
那侍卫依言上前,压低了声音道:“十二爷,小人已经查到,在侧王妃回到京城之前的几年时间内,都是与前大楚丞相之子宋奕然一起,住在陵南郡一个极其隐蔽的山庄之内,之所以用了这么久才查到,是因为宋奕然将消息封锁住,小人等已经尽力,也只是查到这样的大概。”
十一带着灵曦回到花厅之中时,便正好见到那侍卫附在十二耳旁说话,十二面色阴沉,然而嘴角却似有笑意,眸光之中的寒意令人不寒而栗。
灵曦禁不住将自己的手放进了十一手心中,感觉到他手心里传来的暖意,方才微微安定下来。
十一微微偏头看向她,眸中似有无奈之色:“看样子已经是瞒不住了。”
果然,话音刚落,十二已经倏地站起身走到门口,见了二人,淡淡一笑:“十一哥,我记得先前似是见到了那新封的户部侍郎宋奕然,是吧?”
十一示意灵曦先进花厅,方才一把将十二拉到了回廊转角处:“你想做什么?”
囤十二微微挑眉看向他,一双深邃的眼眸如寒星微茫:“看样子十一哥是比我还早知道?”
十一并没有回答,只是沉声道:“我只是想提醒你,那宋奕然既是宋川的独子,身份自是敏感,对于朝中那些归降的大楚官员来说,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你切勿轻举妄动。”
沉默了片刻,十二却只是淡淡冷笑了一声:“那么十一哥认为,什么是轻举妄动?”
语罢,也不待十一再说什么,转身便朝着花园之中走去。
绕过抄手游廊,到了花园中,远远地,一眼便能看见站在园中湖畔的两个背影。
月牙儿扶着白玉栏杆,一瞬不瞬的望着湖面,神情有些恍惚。而宋奕然站在她身后几步开外的地方,只是盯着她的背影,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亨而十二嘴角噙着一丝冷笑,抱着手臂,就靠着游廊外的立柱站着,等待着那边二人有所动作。
许久之后,宋奕然突然上前了两步,仿佛开口说了什么,而月牙儿身子分明一颤,过后仍旧是没有动。
有两个官员自花园的另一方走来,蓦地见了倚在那里面色不善的十二,顿时都是一惊,躬身道:“见过十二爷。”
这一声请安终于惊动了湖畔的两个人,同时回过头来,月牙儿的脸上恍惚之余,分明还闪过一丝惊怕,而宋奕然却是面色坦然,与十二冰凉的目光相视之后,又淡淡转过头去,仍旧看着月牙儿。
那一瞬,她终究是不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只是乱,一片凌乱……
十二终于站直了身子,缓缓朝湖边走过去,目不斜视的与宋奕然擦肩而过,上前揽住了月牙儿的腰身,却分明感觉到她身子一僵,他手上蓦地一重,轻笑了一声:“怎么了?明知自己身体不好还站在这里吹风,岂不知我会心疼?”
月牙儿几近艰难的看着他,眸光闪烁。
身后的宋奕然,竟然在此时淡笑出声。
十二头也不回,仍旧盯着月牙儿的眼睛看,口中却冷冷唤了一声:“宋大人。”
宋奕然低头行礼:“微臣见过十二爷。”
十二冷笑了一声,已然紧盯着面前神情恍惚沉重的女子:“宋大人与本王的侧王妃,似乎是旧识?”
宋奕然淡淡道:“回十二爷的话,微臣与八公主……侧王妃自幼便已相识。”
“自幼相识。”十二仍旧笑着,眸中却愈发没了温度,“如此说来,算是青梅竹马了?”
闻言,宋奕然刚要开口,十二却蓦地察觉自己的袖口被人微微一拉,随后传来月牙儿轻轻淡淡的声音:“我与奕然相识多年,他一直待我极好,过去的那几年,也多亏他的照顾,我方才得以保全自己,安然度日。”
“照顾?”十二挑眉反问道,“如何照顾?”
“清宣!”月牙儿反手握住他,低低唤了一声,“我们回府了,可好?”
十二淡淡瞥了她一眼,眼眸极其深邃复杂,半晌过后,竟然微笑着答了一句:“好。”
宋奕然沉了眼眸,看着月牙儿。
十二转身而去,月牙儿随着他的脚步,与宋奕然擦身而过之际,低声道:“奕然,告辞。”
宋奕然蓦地勾了勾嘴角:“微臣恭送王爷侧王妃。”
那两人的身影终于消失在花园的角门口之时,宋奕然方才缓缓收回视线,眸色一片黯淡。
“奕然?”
突然之间,身后却传来女子似曾相识的声音,宋奕然回头,先是一怔,随后方才恍然记起一般,微微笑了起来:“踏雪……不,九王妃。”
踏雪淡淡一笑,转开视线,看向了平静无波的湖面,许久之后,微笑低叹了一声:“奕然,你实在是不该来。”
“是吗?”宋奕然负了手,微微扬起嘴角,“我倒不这么认为。”
“因何?”
“因为月牙儿如今正在踏上一条不归路,我不过是想要将她领回正途。”
踏雪轻笑一声:“不然。”
宋奕然微微拧眉看向她:“何以见得?”
踏雪轻轻的敲着面前的白玉栏杆,淡淡道:“至少在你没有出现之前,月牙儿已经开始学着,该怎样去快乐。”
正文 当时明月在(二十八)
出了十一的王府,十二原本平淡无波的面色在一瞬间就阴沉下来,上了马车之后便一直看着窗外,紧抿着薄唇,一言不发。
月牙儿静静坐在他身边,同样看着窗外,几乎可以预见到回到府中之后,会有怎样一场狂风暴雨。
马车在繁华的街道上穿行,两旁是林立的商铺和来往的行人,月牙儿一时一阵恍惚,待回过神来,便见到前方一座显眼的牌匾,嘴角禁不住微微勾起一抹笑,伸手搭上他的臂膀:“清宣。”
十二几乎登时就移开了自己的手,月牙儿一惊,心神凝住。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做法伤人,顿了顿方才回转头看向她,冷淡道:“什么事?”
月牙儿的手还僵在半空中,此时方才缓缓缩了回来,低声道:“没事。”
十二眼眸往车窗外一扫,却蓦地看见“一品楼”的牌匾,心神一动,仿佛明白了什么,又看了她一眼,方才冷声吩咐了一句:“停车。”
一品楼是数年前他们惯常爱来的地方,因着她喜欢那里的“一品”系列菜,而后来,他再也没有来过这里。
此时此刻,坐在一如从前的雅间内,面对着满桌子的菜品,唯有将脸埋在袅袅的茶香之中,想要掩盖眸中氤氲的雾气。
囤十二坐在椅子上,既不起筷,也不看她,宽敞的厢房之中,异常让人压抑。
许久之后,他终于淡淡开了口:“你没话跟我说?”
月牙儿仍旧低着头,闻言似乎轻笑了一声:“你想听什么?”
他心头一堵,几乎控制不住的就要掀桌子,然而眼见着她低眉坐在对面,凄婉柔弱的模样,却终究没能爆发出怒火,只是哑了嗓子道:“是他吗?”
月牙儿身子微微一颤,许久之后方才再度开口:“你说过,你不会在意……”
声音之中,是无边的苦涩。
亨“所以呢?”十二蓦地冷笑了一声,冷眼看着她,“月牙儿,不要用我曾经说过的话来提醒我。我不在意的是你的过去,不代表我不在意你过去的男人!”
月牙儿容颜惨淡,终于道:“不是他。”
十二看着她,眸色依旧冷冽,然而嘴角的笑意却蓦地扩大开来:“月牙儿,你不就是想护着不让我动他吗?我告诉你,今天你再说什么都没用,宋奕然,我要他非死不可!”
他起身拂袖而去,月牙儿仍旧呆呆的坐在那里,良久,方才缓缓的拿起筷子。
桌上的菜早已经冷掉,她艰难的咀嚼分辨着自己吃的究竟是什么,待到终于品出一丝香菌的味道之时,眼泪终于控制不住的滑落下来。
我以为忘记所有,背叛所有,只要与你一起便是幸福。
却忘记了,幸福二字,永远不会出现在你我之间。
月牙儿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到府中的,只看见巧儿焦急的迎上前来,满脸担忧的比划着问什么,她也只是淡淡摇了摇头,道:“我累得很,你守在门口,不要让别人进来。”
这一睡,便是昏天黑地。而梦中,时光仿佛倒转,回到了她根本不敢回首的那一年。
北漠发兵攻打大楚,大楚节节败退,这场仗尚未打到最后,谁输谁赢已经极其明显,皇宫之中一片人心惶惶,不断地有人叛宫逃离。
月牙儿也想带母亲出宫,奈何母亲却无论如何不肯离开:“这是先帝所在的地方,先帝在哪里,本宫便在哪里!”
月牙儿无奈,唯有求助于宋奕然。
月牙儿此生做过最后悔的一件事情,便是合宋奕然之力,将母亲送出了皇宫,带到已经被北漠攻下的汴梁城。
在那时候,一座已经被攻下的城池,相较于还处在危机之中等待的地方来说,是极其安全的。
然而月牙儿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性子倔强的母亲,竟然会与驻守在城中的北漠军队发生冲突!在母亲的意识之中,大楚的江山是父皇的,是她最爱的男人的,她虽无能为力,却也见不得他的江山任别人践踏!
那一日,偏巧是宋奕然找到她和母亲的日子,她随他出门说话,顺便买吃食,可再回来之时,便见一小队北漠的士兵慌慌张张的从自己和母亲所居的那座小屋子里退出。
月牙儿惊惶失措,忙的跑回屋中,却之间母亲满身是血,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娘,娘……”她将母亲抱在怀中,一声又一声的唤,终于让母亲睁开了眼睛。
“月牙儿……”母亲用冰凉的手紧紧握着她,眸色苍凉而坚定,“你答应娘……此生此世,不许……不许与那北漠皇室……有一点瓜葛……你亦不可……再去见那十二王爷……否则,娘死亦不瞑目!”
“娘——”月牙儿痛哭出声,“娘——”
“月牙儿……娘要你指天立誓,你……答应不答应?”
月牙儿泪流满面,看着母亲愈见惨淡的容颜,终于缓缓举起手来,:“我南宫月雅……指天立誓,此生不会与北漠皇室有一点瓜葛,此生,不再见皇甫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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