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许久过去了那一页愣是没能翻过去。
魏鬼压低了腰,看书生的脸。
双目无神,空空无物。
魏鬼冷不丁就将书生手里的书一抽。
书生浑身打个激灵,惊了惊,回过神来发现是魏鬼,啊?你起来了啊?
魏鬼在他对面坐下,恩了一声。
书生这才发现手里边的东西不见了,四处一瞧给捏在魏鬼手里边,那你去吃点东西吧,书还给我。
不给。
嘿你干什么呢一起来就跟我作对,我还得靠这玩意应考呢别闹。
魏鬼瞥了眼给自己捏变了样的书卷,嘁,要应考的人就是对着书本走神发愣么?那你可真勤奋。
书生嘎一声没了话语。
魏鬼这又肯还给书生了,把书往桌上一丢,支着下巴看书生,有甚烦心事?
没什么。
魏鬼按住书生拿书的手,这回眼睛瞟的他腰间,哟,看你这样是恢复得差不多了嘛?年轻就是好。
书生起初还没能明白他言中所指,对上他暧昧不明又意味深长的视线才陡然惊觉,登时有些无奈。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能惦记这茬。
遂酸道,那也没办法,我又不是有钱大少不愁吃喝,疼也得过日子不是。
魏鬼不由有些好奇是什么事能让书生连含沙射影都使出来了,那股子烦躁劲旺的。
你没找着活计?
书生愣了愣,随即道,找着了。
魏鬼愣了,是不是真的?你就出去了一上午活计找着了?
这有什么的,你也不想想,临过年想回家乡过年的小工多了去啊,最愁人手的就这段时间了,能有人登门找活,过年还不用给休假,又不用供住,多划算呢,我要是老板我肯定也要了。
这通说法说得魏鬼直点头,也是,而且到时候就算你要应考做不了了,年也已经过去了,空当着呢,那会招人也不难。啊我还以为你就会念书呢。
书生呵呵一笑,翻了个白眼,使了劲将书抽回来,承蒙夸奖。
魏鬼换了个离书生近的石凳,问道,那你找了什么活计?
书生翻着书页眼皮子都不抬,能干什么,当然是挑简单的找,把过日子的钱应付了再说。本来想做跑堂,不过掌柜觉着我一外地来的容易给人欺负,我自己觉着脑子拿来装书就行了,装那些菜名什么的真不在行,所以就在厨房里帮忙,洗刷之类的活。
大冬天的碰水你能行嘛?
不行也得行,没什么比这好的差事了,而且只是白天的工,晚饭前就能回来,最起码不用在夜里碰水了啊,知足吧。
啥时候上工啊?
掌柜的说后天就能去了,有个小工想辞了不干,明天期满,正好结算工钱,我后天去替。
是什么地方?
客来居。
魏鬼一听这名儿耳熟,细想想起是甲午巷路口的酒楼,自个儿生前常去的地儿,老字号了,挺大,生意一直如火如荼。
你还挺能找,这地方要做得好了给的工钱可不少,更别提现缺人手的时机了。
书生听他说得一副知道内情的模样,不禁有些好奇,你知道那地方?
那当然,小爷我当年没少砸银子在里边。
噢,书生若有所思地看着魏鬼,又问,那你应该很了解那地方了?
魏鬼不明白书生为何这么问,点了点头。
我问你件事情。
啊?
那地方,可靠么?
啥?
书生索性开门见山直白了说,就是那地方应该不会坑外地来的工吧?以前有过不给工钱的事情不?
。。。。。。魏鬼是真对书生刮目相看了,心细到这份上是好是坏?以后还能有逗书生的时候么?冤孽。
说话,会是不会,要是那老板真不咋地我就找份别的,宁愿累点也不能给坑了工钱。
魏鬼忙不迭接口,不会不会,那地方我熟得很,这点我还是能打保票的。
书生这才松了口气,念道那就好。
魏鬼还想说点什么,又觉着什么都说不出来。
多长个心眼是好事,可书生似乎不太把自个儿当回事?要他能多多少少依赖自个儿一点,是不是就,更好了?
后话作证,夫妻往往会有灵犀。
这不魏鬼刚想完,书生就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把书一放,我突然想起来,这事情压根不用愁嘛?
什么?
工钱的事啊,要他真坑我,找你不就行了么?
比如?
反正凡人看不见你嘛,比如你可以潜进去把我该得的工钱偷出来?或者吓唬吓唬他,让他自个儿乖乖把钱拿出来?哎呀这真刺激,不用我出面事情就能解决。
魏鬼呆愣的脸在听完书生说了这些,辗转开出朵花,好不开心。
咦?怎么连门都这么干净?没理由啊,都十年多了。
院里两人的脸色刷地一变。
……
四十七
四十七吴用把字据搁边上,端起桌上书生沏来的茶,将书生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看了遍。
书生从他的眼神里瞧见了狐疑,一堆堆的。
就这么眼神你一来我一躲的看了半晌,吴用一杯茶也喝得差不多了,终于要开金口了。
你刚才所说的,可是句句属实啊?
书生暗自捏了把汗,装着不惊不动,是,字据也在那呢,是不是真的你一看就知。
光是字据不足让人信服,既然萧公子说是魏少给您的房子,那房契地契,也该是在你手上了?
书生点点头,回屋取了个盒子出来,将盖开了,从里边拿出两张有些年头的纸,交吴用手里边。
在这呢。
吴用把书生递过来的房契地契挨个字儿看过去,直到全部看完,瞅书生的眼神才放缓了些,不再像方才那般咄咄逼人。
刚才萧公子说是进京赶考的?
书生点点头,是,说起来还未请教公子大名?
在下姓吴,吴用。
书生心里边直犯抽,这名字一听就是魏鬼的朋友,尽往奇怪了起,就王戎这名还算正当些。
这开考的日子都还远了去呢,萧公子怎么这么一早就上了京城?这可没多久就过年了啊,不跟家里人过完年就出门,精神可嘉呀。
书生不太明白吴用突转的话锋有何用意,边上魏鬼一个劲说着没事,要他只管放轻松了说。
呃,其实是因为个人的一些原因,所以早早来京城,若非迫不得已,谁不希望在家过年呢是吧。
吴用若有所思盯着书生看,直把一旁的魏鬼都看毛了,心想多年不见,还是以前那副德行,尤其是多疑的臭毛病。
萧公子今年十八了吧?
恩,过年了就十八。
噢,那在下冒昧一问,萧公子家中还有些什么人啊?
家中还有一个婶娘。
吴用的眼睛眯了眯,透着揣测与端量,仿佛能将书生脸上看出个洞。
书生心中连连叫苦,魏鬼说的真没错,难缠的主儿啊。
萧公子说婶娘?也就是令堂令尊都已不在人世?不知此事了?
魏鬼差点没惊出身汗来,书生昨晚上果真没猜错,看这架势在世的话准得揪出来对质了。
我自幼父母早死,婶娘实为我的养母,怕我忘记生母之恩,才不肯让我喊她做娘亲,这个事情,是我当年镇上下学时发生的,她并不在场,而且我当时也年幼,并未将此当真,只当是那魏。。。书生咬了咬舌头,将脱口一半的魏鬼咽回去,魏大哥和我玩得好的纪念收着,也没将事情告诉她。
魏大哥仨字听魏鬼耳朵里,别提多舒坦了,舒坦得魏鬼贼兮兮地笑。
吴用了然,说道,原来是这样,那我想问萧公子件事,不过可能你也记不得,毕竟都是那么多年前的事了。
吴公子尽管问就是。
当时那魏少,把字据拿给你的时候,他身旁有什么人在一块么?譬如说丫鬟啊跟班?
书生一怔,目光不自觉往魏鬼身上一投。
魏鬼也没想吴用会刁钻到这份上,瞅这模样是打算问清楚当时有没有人能作证,可这一时半会也想不起该怎么回答。
说没有吧,不是他魏郎的风格,他哪回出门不是丫头小厮人前人后伺候着,说有,估计他回头又该去找那些人问,到时候必定惊动到老爹和亲哥,估计又是堆麻烦。
魏鬼原地踱起了步,就差抓耳挠腮。
萧公子?你看什么呢?
书生冷不丁听吴用出声,当下一愣,忙道,没什么,这不是时间太久了所以记不大清楚么。
对,就说你记不清了,这样他还能说啥?
吴用似是对书生这说法有所异议,嘴上却是什么也没多说,只道,记不清楚也没事,在下回去之后问问我朋友府中的下人就知道了。
别说书生,魏鬼都给吴用这副不查清楚不罢休的势头煞到了。
真执着。
书生说不好奇是假的。
吴公子就这么肯定当年陪着魏大哥的下人至今还在府中么?
那是,我昨儿去拜访过我朋友的父亲,发现他家里的下人一个都没换。
书生跟魏鬼俩都愣了。
魏鬼以前并不知道吴用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书生心想这人得多厉害那么多张脸都能记。
吴用显然是对书生的诧异感到习以为常,只说他自小记性就不错,以前又常去魏郎的府上玩儿,一来二去就眼熟了。
书生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得笑了笑,可是这都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无妨,我只要问问是哪个陪魏少一块去的就行,见没见过你不打紧,到底有没有去那个地方,才是我想知道的。
书生这厢是背冒冷汗,心中没底。
吴用见书生这般反应只是浅浅一笑,道,可能萧公子觉得在下不近人情为人刻薄,说话又开门见山不会委婉,但是没办法,在下生来就是这样一个脾气,对待事情比较谨慎,还望萧公子不要见怪。
刻薄什么的。。。。。。简直就是比起魏鬼当初有过之而无不及,圣人说的话是对的,人以群分。
书生讪讪一笑,说,没什么,仔细点也没错。
吴用跟着笑了笑,透着爽朗,是书生自方才就不曾见识的模样,只可惜,说出来的话却不是那么回事。
当然了,我也希望,萧公子当真只是纯粹的读书人。
读书人仨字就跟加了秤砣,重得直接撞书生的心窝里边。
言下之意还需要多做揣测么?
摆明了什么都不信啊。
书生给这话压得有些透不过气,还有些懊丧。
自个儿没偷没抢,清白的!
吴用没再多做逗留,漫不经心闲谈了几句就称家中还有事,先回了。
书生也压根不敢留他,送他出了大门口,看他带着小厮走远了才将门关上,出老长一口大气。
魏鬼不知什么时候就站在了身后,书生一转身看见张脸在自个儿面前惊了老大一跳。
你想吓死我啊!
魏鬼一手捂上书生的嘴,瞪道,你小点声!人才走多远呢!
书生翻了白眼,魏鬼的声音能比自个儿声音小么?
俩蠢蛋!
我就说搬走搬走!你非得留下来,现在可好了吧?
别瞎激动,这不还没出什么事呢么?
等出事那就晚了!
魏鬼将书生拽回厅里,劝道,相信我,不会有事的,字据上边明明白白是我的字迹,这点绝对错不了,有这玩意就算他怀疑你也没处找说法,而且房契地契也在你手上不是?
那我为甚得住得这么闹心呢?一点都不光明正大,跟这屋子是我偷的抢的似的。
你住得舒服就行了么管那些作甚?
我精神都不舒服了身体舒服管什么用啊?
两人眼看就要起了争执,一直猫屋里的小六蹦出来拔高了嗓子来了句,现在不是吵的时候啊你们二位,都少说两句吧,现解决事情比较重要不是?
两人互看一眼,不约而同一声冷哼,打对面而坐。
小六识相地给沏了两杯热茶,段他俩面前,好言说道,怎么个事情我在屋里多多少少也听明白了,其实魏少爷,不是我说你,我比较认同公子的说法。
魏鬼一听连小六都不站自个儿这边,立马来气,横上了,墙头草有甚资格说话?
嘿说了您还不信,小六倒是难得的好脾性,把茶壶放好了也拉了张凳坐,您啊,暂时收收您的自尊心吧啊,其实这事情也跟自尊搭不上边啊,我就不明白您坚持个啥,屋子本来就不是公子的,他的的确确站不住脚啊,不躲还能理直气壮跟人硬碰啊?公子还得应考呢,这当口节外生枝别到时候落个取消资格,多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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