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拦过来抱住了他,侍卫手脚利落地夺下他手中的刀,不难,他已经没有力气了。
穆勒已经领着原本属于他的女人,带着浩浩荡荡的随从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不!”他不接受!他不相信!
康熙苦楚无奈地困住他,“承毅,放弃吧她已经变成你不可能拥有的女人了。”
“不!”
50。遗忘的第一步
侍女为梓晴换好衣服,把刚洗过的乌黑秀发轻轻擦干梳顺,因为语言不通,她们只是微笑着,而梓晴也一声不吭的接受着她们的服侍。
她已经成为准噶尔的王妃了?
她麻木的视线慢慢扫过面前的一切,她已经不能再回顺王府了,现在她和穆勒住在驿馆,过些天,就要去往遥远的漠西
天,已经黑了,明亮烛光下的一切都是那么陌生!听不懂的语言,认不清的脸孔她的衣服,她已经不能再穿满洲的旗装了,连内衣都是蒙古式样的。
这算报复吗?
她报复了他吗?
伤了他的快感只维持了那么短暂的一瞬,然后呢?她空洞地看着周围的一切,然后她彻底的失去了他!
只有拳头那么大的心脏,为什么能装载如宇宙般无际的空虚?伤了他,失去了他,她的心只剩下一个洞,一个怎么也填不满的洞。
没有声音的房间让她窒息,她好象好沉下去了。沉到哪里?不知道只觉得不停下坠,不停下坠。身体越来越沉,沉得连心脏都没力气跳动。
失去一个人的痛是一种慢性病!刚开始不痛,因为被恨遮盖住了,当恨退潮,那分筋错骨的疼痛就蔓延向四肢百骸。而且,越来越痛!
报复他,就是为了看他受伤后痛苦的脸,代价就是,再也看不见这张脸了
泪水又淌出来了,要么就一滴也没有,真的流出来,却又怎么都停不住了。
她真是失去他了!
她听见侍女们问候的声音,是穆勒来了。她使劲地擦着泪,思念承毅的泪不该也不能让他看见!一行擦去又一行!
手被他似乎轻柔却无比坚定的拉住。
她只好垂下头,无法面对他。
拉着她手的手转而抬起她的下颌,她便看见了他的眼睛。他的眼睛里没有嫉妒,也没有愤怒,只有疼惜。
她深深地望着他,贪婪的吸取从他手上传来的温热。她好冷,好孤独。他的手仿佛是一根救命的浮木,当他触碰她,她便觉得不再下坠,停止了,停止了停在他深情的眼眸中了。
他的另一只手伸过来,轻轻地抚摩着她的脸颊,奇异地拭干了她的泪水。
可是他说:“哭吧,只要你想哭。”
她的泪果然越过他的手指垂落下去,穆勒
他把她轻轻的搂进怀里,那么柔,那么呵护,生怕碰碎了她,他抚着她柔顺的发,喃喃地说:“哭吧,哭吧忘记一个人有多难,我知道。”
梓晴抱着膝缩在床帐的最深处,夜那么深,那么暗,连月光都没有。她要侍女们在屋子里点了很多蜡烛,仿佛只要够亮,就能照进深黯的心灵,就能驱散刻骨的疼痛。
没用
守夜的侍女已经趴在床沿睡着了,梓晴仔细的听着她的呼吸声,她只能借着别人的呼吸才能感觉自己还活着,还睁着眼置身在很多蜡烛都照不亮的夜里。
心里的大洞仿佛变成一只怪兽,开始一口一口的吞噬她!每一口都咬得那么疼!
她在想他,承毅,那个伤她至深的男人!这一刻的痛苦简直让她发疯。多可笑,报复他的痛苦竟然驱使她想要跑出这驿馆,跑过街道,跑到他身边去!
到底,不能独占他的痛,被他捏在手心的痛与失去他的痛哪个更让她无法忍受?
不知道,不知道了
她不该知道!
她已经选了穆勒!那个只要一想就觉得亏欠,就觉得对不起的人!
只要她还有一点点的良心,一点点的理智,她都不能再做让穆勒伤心的事了。
这个男人对她的爱深到让她绝望的地步!
他忍受了她的一切!他爱她到不顾所有人的眼光!即使目睹了她被**后的狼狈样子还是要以人生的最高礼遇对待她,把她当成妻子!
或许,她本就该属于他!
她一直信命,怎么会在这时候犹豫了呢?他说的对,她的今生,她的来世都是属于他的!而且,真的是属于他的!她不是都知道的吗?
她选择了承毅,爱的太苦,爱的太疼!可是因为她的选择,最疼最苦的人却是他!
如果,他真的那么爱她,那当她甜蜜地依偎在承毅的怀抱里时,他忍受的不就是现在她所忍受的吗?
她还好,因为他说他能帮她,可是谁帮了他呢?
他,并没有和她睡在一起,又是为了顾及她的感受吧?
穆勒,虽然她没有把握,但她已经下定决心,即使无法像爱承毅一样爱他,她也要把她所剩余的一切全部奉献给他!
她噌的蹦下床,没有穿鞋子,脚底一片冰凉,她已经顾不上了。
她摇醒了沉睡的侍女,比画着要她带她去找他!
她是如此急切,她需要穆勒,她再也不要独自在着吞噬她的黑暗夜晚独自呆着!她再也无力忍耐如魔咒般在她心里一遍遍涌起的念头:跑出驿馆跑过街道跑向
她真的怕!她真的怕自己会忍不住那么做!
侍女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她的表情太仓惶了,眼睛里全都是恐惧和绝望。侍女也跟着慌了,忘记提醒她穿鞋,任由她穿着单薄的内衫奔跑在初秋已经很寒冷的夜风里。
她用力地推开穆勒卧室的门,发出的响声让穆勒警觉地坐起身,虽然眼睛里还带着一丝怔忡。
她飞身扑进他怀里时那么用力,撞的自己都有些疼。
穆勒黯了黯眼神,她又想承毅了吧?不过还好,她还知道来找他!他有些苦涩的浅笑,掀起被子搂她进来,她好冷,不知道是衣服上带的风冷,还是身体里发出来的寒意冷。她自己都被冷的直哆嗦。
他搂紧她,她腾出胳膊搂住他的腰身,搂得那么紧,就好象一松手就会飘走似的。
他满意的发现,他的身体温暖了她,她不再发抖了。她紧贴着他,依赖着他,无声的请求他把她从痛苦中拯救出来。
很好,她的身体并不抗拒他了。
从她决定选择承毅,他每次抱她,她的身体都会不由自主地一颤,那是下意识的抗拒,曾让他那么恼恨,那么痛苦。现在好了
抱着她,没有欲望那是不可能的,但他忍得住!
遗忘的第一步不是取代,而是宽容!
宽容她因为想念他而痛苦的浑身发抖!宽容她流着泪眼睛里全是濒临崩溃的理智。
他知道的,如果她不紧紧抱住他,抓住他,也许她就会不顾一切地跑回那个男人身边了。
他能宽容她!
宽容她带来的疼痛和嫉妒远比失去她轻得多。
51。比刀伤更痛!
梓郁觉得心要蹦出嗓子眼儿了,他快步越过一直大步向前的承毅,“承毅哥,你不能去!”
承毅并没看他,只冷着声说:“让开!”
梓郁没少听他冷着声说话,但这次不同,他冷漠的表象下全是理智消失殆尽的疯狂。他的冷,远比他大吼大叫要恐怖。
自从梓晴跟穆勒回驿馆后,他就一直在康亲王府里看着承毅,这当然也是皇上的意思。
梓晴跟那男人走已经两天了,承毅哥不吃不喝不睡也不说话,梓郁以为他可以挺过来,可以接受这个已无法改变的结果。
可是,他终于拿起刀冲出去了!
梓郁绝望地叹息,他一直佩服承毅的理智,现在只要还是人,就战胜不了自己的感情!
理智是后天磨练的,但感情却是先天存在的。与生俱来,无法控制,甚至无法丢弃!
“承毅哥,你不能去!”梓郁伸开双臂拦住他。
每次看见承毅冷冥的眼睛,他就有种强烈的不安,这种感觉太不祥了。
“让开!”承毅的手已经抓向刀柄了,任何拦住他的人都得死!
“梓郁,让开!”刚进康王府大门的若鸿惊呼,他真的怕承毅会一刀砍死梓郁。他焦躁地看了眼和他一同来的靖轩。
靖轩脸色一寒,要出事,要出大事!他果断地转身出去,骑马向紫禁城拼命地奔跑。
梓郁惨白着脸闪开路。
承毅的眼神再次越过了他,不知道他在看什么,那没有焦点的眼睛却那么亮!他上了下人牵来的马,用刀鞘狠狠策骑,那马疯了一般四蹄腾空,狂奔而去。
“跟上他!跟上他!”若鸿慌乱的几乎结巴,上马的时候居然滑了下蹬,差点摔倒。
康亲王府的侍卫头目焦急地赶上来询问:“贝勒爷,我们用去不?”
梓郁也上了马,他已经镇定一些了,“不!你们不要去!不能把事情闹大!我和若鸿去就好了!”
若鸿点了点头。
两人再也没时间多说话,承毅去的太快。
驿馆外戒备森严,除了康熙加派来的护军,穆勒的亲随武士也都全副武装地准备着。
仿佛,谁都料到他还是会闯来。
“承毅哥!”梓郁的马还没停就从鞍上翻下来,落地时一踉跄,刚好抓住了承毅握刀的手。“承毅哥,这样闯进去”他瞥了眼人山人海的护卫,“你是见不到我姐姐的!要不,我们晚上来?”
“让开!”承毅的眉头恼怒地皱起。
晚上来?他怎么能偷偷摸摸的潜进去?他怎么能用那种面目面对穆勒?
梓郁似乎也觉得自己说错话了,默默地松开手,让出路,他痛苦的闭了下眼。即使不看,承毅那义无反顾拿着刀走向挡在他和梓晴中间的武士护卫的神情就好象刻在他心里似的,无比鲜明。
他睁开眼,决然地跟在承毅身后。
若鸿一直没有阻拦,为了挽回自己的女人而想杀人的冲动,他懂!
康熙派来的护军看见承毅都一脸为难的连连后退,终于在他走到他们面前的时候无奈地让开一条路。
准噶尔的武士们却没那么客气了,带着杀人的荒蛮喜悦纷纷拔出刀!
穆勒命令放下纱帘,正午的太阳透过轻纱照进来有种朦胧的暖意。
原本他抱着她在花厅的躺椅里晒太阳,她却睡着了睡吧,睡吧,她终于睡了。整整两天,她不吃不喝,晚上他朦胧醒来她还在他怀里忽闪着一双水漾漾的大眼睛。
他轻轻地笑了,真想不明白,不喝水,她怎么还能流出那么多泪?他动了动腰身,她搂得太紧,有些酸疼。
他看见那拉图——他最信任的侍臣匆匆走近花厅。他轻轻抱着她起身,穿过花厅回到卧房,把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他爱怜的看了她苍白的小脸,她已经好多了。
这才转回身走出房门。
“小王爷,那个男人拿着刀闯进来了。”那拉图用蒙古话说。“砍伤了我们十几个人。”
穆勒冷笑,外面传来的混乱刚才他已经听到了,承毅他还不死心吗?
“他带了多少个人?”
“就他一个,跟了两个来,但没动手。”
“在哪儿?”穆勒握紧了王刀。
“已经向这边来了,被我们的人挡在二门外。”
承毅满身是血,刀上也是血。
他的伤口又爆裂了,他的血和他们的血混在一起,他的眼睛异样发亮,让人有些害怕。
当穆勒气定神闲地走出来时,他的眼睛冷酷地眯了眯,快步扑过去。
一直皱着眉跟着他却没和他一起动手的梓郁和若鸿互相看了一眼,同时上前一步抓住了他。
承毅没有挣扎,好,先不杀他,他还有话和他说。
“梓晴呢?把她还我!”
穆勒冷笑,“她又不是一件东西,怎么还?还有,我正妃的名字你不要随便叫,非常失礼。”
“还我!”
承毅开始挣扎了,梓郁和若鸿明显吃力。
“承毅,我最后一次好言劝你,忘了她吧,她原本就不该属于你。”
承毅青筋暴起,梓郁到底年轻,敌不过他的力气,被他甩倒在地,若鸿脸色发白,死命拖住他。
穆勒脸色一寒,“我是不会让你带走她的。想见她,只能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承毅的脸上沾了血,笑起来的样子有些骇人。
“你的尸体?我迟早要从你的尸体上踏过去!”
“哦?”穆勒冷笑,“你问过康熙吗?你们有这个实力吗?别对我挑衅,别逼我杀你!”
“挑衅?好,不挑衅!今天你和我,只能有一个人活着去见她!”
“承毅!”若鸿拼命拉住他,胳膊已经要断了!
这僵持的诡异时刻,一个侍女匆忙地从内院跑出来,她用蒙古话着急地向穆勒说:“王妃醒了,没看见您,正在哭闹。小王爷,您快回去吧,王妃再这么哭,身体受不了啊。”
承毅浑身一颤,竟然青着脸倒退一步,这一击,比穆勒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