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去过黄泉,孟婆说过,一碗孟婆汤,人间梦一场。再醒來,前尘尽已勾销。都已不记得彼此,就不要再相互招惹,融进对方生命中去了吧。”
哀莫大于心死,心死了,就再也做不回自己了。叶桐雨正出神地望着镜中的憔悴容颜,突然吐出一口血,几缕血红淌下,模糊了镜中的人脸。腹中一阵绞痛,她面色发白,捂住了小腹,从圆凳上跌了下來,痉挛在地。
“雨儿!”凤栖梧将她抱起:“御医,御医何在!”
叶桐雨的手搭在那稍有些隆起的小腹上,苦涩一笑:“倒是我对不住这个孩子了。”
153扶疏之死
御医先來了,开始为她诊脉。恰巧凤栖梧也來了,眼中满是关切之色。叶桐雨见他來了,自己却洠Ф嗌倭ζ膊桓帧!坝剑甓趺囱耍俊
御医收了手,向他浅行一礼:“回禀王爷,王妃怀有身孕,但这些日子郁结在心,对胎儿很是不利啊。”
叶桐雨面无表情,声音极其平淡:“御医,我不要这个孩子。”
凤栖梧面色一变,紧抓住她的手腕:“你疯了,我们之间的恩怨跟孩子有什么关系,它是无辜的。上一辈的恩怨又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你杀了我父王,你父王就会活过來吗,啊?你醒醒啊,昔日的叶桐雨到哪里去了!”
他从來洠в姓庋椎睾鸸嫔珱'什么变化,可眼中却开始波光涌动。“孩子是无辜的,可我也是无辜的,你也是无辜的为什么”她怔怔走到床边,静静地躺了上去。凤栖梧屏退了所有人,自己也退了出去,她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叶桐雨最终决定,她要这个孩子。她跟他之间什么都不能有,唯一有的,就是这个孩子。看着这个孩子能平安地长大,也是她此生唯一的夙愿和欣慰了吧。但她要这个孩子,不代表她愿意放下仇恨,愿意留在这里。
颛臾扶疏的伤好了,他唤來了杨拓。
“阿拓,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带着杨拓去了凤朝阳的陵墓,此时这里已是一个废墓,里边所有的机关都已经损坏。扶疏径直带他去了摆放叶氏一族灵位的地方,让他看到那巨大石柱上的文字。杨拓眼中满是震撼,同时,他仿佛有所觉悟。
“大哥,你想做什么,就去吧。”
颛臾扶疏点点头,有兄弟如此,死而无憾了。
当晚,颛臾扶疏单独与叶知秋站在军营旁的河流边,交给了叶知秋一样东西。叶知秋接过一看,竟是兵符。“扶疏,你”
“我要去带她出那个地方。”
“季夏会担心的。”
颛臾季夏却从后头走出來:“洠в薪憬悖绺缫槐沧佣疾换峥牡摹!
这晚,凤栖梧正好不在,他去了王宫,留琴川在府中守着。
颛臾扶疏潜入了瀚王府,却不想凤栖梧比起以往派了更多一流高手和暗卫守着,他的踪迹还是被发现了。刀光剑影,你死我亡。守卫们开始用箭群攻,纵然颛臾扶疏身手再敏捷,也敌不过无尽的箭支,密密麻麻地射向他,像铺天盖地而來的雨。何况,他现在只剩下了一只臂膀。
颛臾扶疏在进入她的房间前,还是被箭射中了左面肩膀。
叶桐雨看到门突然被打开了,來人竟然是颛臾扶疏,还负了伤。她扯起一块白布就过去帮他匆匆包好:“你怎么來了?”
“我來带你走。”
“好,我跟你走。”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扶着他飞身出了瀚王府。虽说速度有所减慢,但所有人见王妃和颛臾扶疏一起,也不敢轻易下手,只得派人赶紧去通报了王爷,其余人紧紧追着他们。
颛臾扶疏带着她往自己也不认识的方向去,进入了一处深山。若他也不认识,那些人自然不会认识。追兵就在后面,他二人拼尽全力往山上跑。
山峦重重叠叠,前方是悬崖,宛若天的裂痕,原來此处名为黄泉崖。崖边石碑断裂,以黑墨写着“黄泉崖”三字,上边爬满了青苔。叶桐雨听闻,一落黄泉崖,万般无生还。后边追兵紧紧不舍,她和扶疏已洠Я送寺贰=畔乱换缚樾∈勇湎铝搜拢鍪杓纯探 R锻┯瓿峦艘谎郏蛘缮钤ǎ莆砥欤蛔诺住K皇蓖坊枘垦#挥傻米ソ袅朔鍪璧氖帧
琴川下了马,手提饮血弯刀一步步向他们逼近。
“你站住,若敢再上前一步,我这就跳下去!”叶桐雨朝她怒吼,凛冽的山风将她的长发凌乱地掀起,衣裙翻飞发出声响。
琴川闻声止住了脚步:“将军,请你交出王妃,你与瀚王一场兄弟,难不成还要夺他妻子吗?”
“瀚王的人杀了我爷爷,我不是他的妻子。他是我此生最恨的人,我恨不得将他拆骨割喉,绝不跟你走。”
颛臾扶疏双眼眯起:“听见洠В阈菹氪摺!
“那就休怪琴川将二位绑回去了!”说罢足尖一点,腾空而起,直向颛臾扶疏扑來。
颛臾扶疏横剑一挡,却牵引得左边肩头伤口又撕裂,血染红了她为他包扎的白纱。琴川带來的兵见状就要來将叶桐雨捉住。
叶桐雨往崖口走了一些:“你们若再靠近,就拿我的尸体回去复命吧!”追兵有了忌惮,也不敢轻举妄动。
再看向颛臾扶疏那边,他虽然受了伤,功夫跟琴川还是有的一拼,眼看他渐渐占了上风。眼下关键是他们该如何突出重围。
颛臾扶疏运起轻功跃起,以内力化作一道剑气劈向琴川。琴川一个抵挡不住,一口鲜血喷出,叶桐雨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却不想颛臾扶疏重重掉落了下來,脸色惨白,嘴唇发紫。所有人见状不免一愣,她什么都顾不上了,冲过去紧紧拥住他。“你怎么了,你不可以有事!”
他无力地朝她挤出一个笑容:“我我中了毒。那箭上,涂了剧毒。若一动用内力,毒素即刻扩散到全身。”说罢又呕出一口血來。
身后有人想趁此时机将他俩抓获,扶疏强撑着提着一口气,一掌将其打飞,但他却受力落入悬崖,她握不住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眸中是她极致悲伤的影子。听不到声音,他的嘴型是:永别了,我爱你。
身后响起了凤栖梧的声音:“不!扶疏!”
你來了,我该走了。我不想见到你,一点也不想。
叶桐雨一头栽进崖中,感受到极速下落的失重感,耳边只有呼啸的风声。
“雨儿!”是谁声嘶力竭的一声呐喊。
叶桐雨突然感觉到脚被人拉住,睁开眼往上一看,竟是琴川。她双手握住叶桐雨的腰,拼尽一身内力将她向上一抛,凤栖梧将她接住牢牢抱紧,动弹不得。
崖下飘上來一个声音:“主子,原谅琴川。”
叶桐雨眼前一黑,昏了过去。再睁开眼,又是瀚王府。
好累,为什么不让她死,而要活着继续受累。一动也不想动,几个平日里照顾她的小丫鬟以为叶桐雨还未醒,小声地在一旁讨论。
154缘尽情灭
“王爷派重兵在那黄泉崖下搜了一夜,终于在今早发现了大将军和琴川姐的尸身。”
“我听说他们二人死得极惨,摔成了两滩肉泥,连头骨都摔得粉碎,若不是凭着那两身衣物,根本认不出身份呢。”
“哎,可怜大将军一声精忠报国,琴川姐又对瀚王誓死效忠,真是命薄。”
叶桐雨不知是何时坐起身的,口中只觉得很咸。她的心一点也不痛,它早已跟着扶疏一块坠了崖,死了。她取出袖中的锦袋,打开,那把梳子,此时已断成了两截。
她们几个回头看到满脸泪痕的叶桐雨,皆被吓了一跳:“王妃,你醒了,奴婢这就去禀告王爷!”
她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嗓音嘶哑:“扶疏,真的死了。”
瞬息浮生,薄命如斯。那桐林下横笛天籁,笑容干净的男子。
落花时节,疏花已是不禁风,细雨濛濛。她极目望去,尽是一片泪湿愁红。
府中忽而变得嘈杂起來,叶桐雨兀自在凉亭中发愣,远瞥见得凤栖梧领了一队人马从长廊中穿梭而來,身后是两幅架子,皆盖着一张白布。
突然地,起风了。那白布被掀开一角,正露出一张惨白的脸,双目紧闭,那正是颛臾扶疏!
忽然之间,她的呼吸开始极不顺畅,全身骨骼一下子像充满了醋,软了下來。她跌跌撞撞地跟着他们跑去,身后婢女一直追着搀扶她,差点好几次摔倒。
那两副担架已平方在堂前,她有些不敢相信,一步一顿地走到那副架子前,一下子瘫坐下來。
“王妃!”有侍卫想阻止她,却被凤栖梧制止。
叶桐雨的手颤巍巍地伸向那张白布,缓缓揭开,果然是他,为什么真的是他,她宁愿再也见不着他,抱着一丝侥幸,相信他还活着。而如今,亲眼看到他的尸体,她体内顿时气血上涌,眼泪倒了回去,喉头一腥一口血喷出來,印得那白布上斑斑红点。
眼睛决了堤,有泪如潮,哭得无声。叶桐雨趴在那具冰凉的身体上:“你怎么的,不跟我说一声,又把我抛下独自走了。”
凤栖梧抓着她的胳膊想扶她站起來,被她一把挣开:“你滚!我不想看见你,扶疏也不愿见你!”
她血红着眼,他眼中光点涌动,却让她看着生恶。别过头去不理他,眼泪抑制不住,末几,这里只剩下她与颛臾扶疏,凤栖梧命人将琴川的尸身抬走了。
谁让我初尝甜味,谁为我包扎伤口,谁吹玉笛我起舞,又是谁为我描下丹青,赠我一世情长,一把木梳理情丝。
你还记得那个月夜么,我答应你的,无论我身在何处,都要來你身边。现在,我要履行我的承诺了。
叶桐雨将那两段梳子从袖中取出,放回了颛臾扶疏身边:“这本是我对你的承诺,我还答应过你,要回到你身边的。现在,我來履行诺言了。”轻张开口,用牙咬住舌头,正欲一口用力咬下,却见他眼角流出两行清泪。
她慌乱地将它们抹去,轻轻抚着他的脸:“扶疏,你不想我來陪你么?对不起,到你死,我也洠в邪夏恪D阈睦镌刮颐矗空庖槐沧樱仪纺闾嗔恕O乱皇溃改惚鹪儆錾衔遥鹪侔摇!
她靠在他胸膛上,再也感受不到他的心跳。颛臾扶疏,真的离开她了。
醒时像是睡着,睡了又像醒着。叶桐雨终日迷茫,口中不停重复道:“爷爷死了,扶疏死了,我也快死了。”
凤栖梧每日时常会來看她,叶桐雨只当做洠Э醇K粊硎保龇考淙撬纳碛啊K谧辣呦赶钙凡瑁诎干掀媚雍粒趴盎А
当时种种往事,都成别后思量。
不,你滚!你是我的仇人,血海深仇不共戴天,我不要看到你!
叶桐雨将桌上的茶具打翻在地,将案几掀翻,用凳子砸向窗户,像头受伤的野兽一样嘶吼。屋内的婢女们都不敢靠近,只唤了几声王妃,却说不出别的什么。她将能砸的东西尽数向她们砸去,与凤栖梧有关的人,都是她的仇人。婢女们吓得纷纷逃窜到外边去了。
好,一个人才好。所有的痛,就让她一人來背吧。
她听到王府上下的人都在说,王妃疯了。只有她内心明白,她是孤独的清醒者,是那空中飘飞的柳絮。快乐如此零星,悲伤如此零星,最终全葬了江。
事情不会一直坏着,总会发生变化。终会好起來,或者,终会更坏。
她清醒在那一晚。瀚王府潜入了两条黑色的人影,身手高深莫测行踪极为隐蔽,两人配合极为默契。來人正是叶知秋和颛臾季夏。
他二人进了叶桐雨的房间,扯下了面纱,叶桐雨眼睛一亮。
“姑姑,今日,我们的大仇就可以报了。”他和季夏的武艺已经出神入化,放眼当世只怕无人可以相媲美。而姑姑也习得了绝世轻功,行踪更是不会让人察觉。
“我随你们一起去。”她挑了一件黑色外袍披上,为了防止被人发现后认出來,还让季夏帮着塞了些许棉花改变了身形。
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了王宫,又潜进了凤朝阳的寝宫。
当他们三人落定在那张明黄色的龙床之前时,凤朝阳双目一睁,立刻察觉到有人进來了。一瞬坐起身抽出床头悬挂着的佩剑飞身出了帐子。
即使那三人未露出真面目,他也明白了是谁。那样仇恨的气息,让他一下子就想起了那两人。“你们來报仇,也要看看够不够本事!”
知秋和季夏上前与他缠斗起來,而叶桐雨则后退在一旁伺机而动。
凤朝阳本想先抽身出來解决叶桐雨,三人中只有她不会武。洠氲矫媲罢饬饺说奈湟毡绕鸬背踉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