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隽绝伦的面容远远看去,似乎沾染上了人间香气,让人沉迷,他静静的坐在那里,专注的看着棋盘,手执一枚黑濯石棋子,衬得他白皙如玉的手分外好看,他的眉目之间沉静无比,眉梢却捎带了一点料峭寂静,让人不敢只敢远观不可近身,高大挺拔的花树在他的身后错落林立,微风吹来,就是一片风扬衣卷,就好像是世上最静美的画卷。
苏流熙忽然就站在了那里,定定的看着,心中涌出一股淡淡的温热,温柔的包裹住曾经冰凉的四肢百骸。
容湛感觉到苏流熙到来,并未在意,然而许久也不见她过来,不由抬起头,看见苏流熙正在有些发呆的盯着他看,温笑道:“阿熙,来陪我下一局棋吧。”
苏流熙醒神,踱步过去。
她坐在容湛的对面,看着已经厮杀到激烈处的棋局,黑白两色各站半壁江山,相互缠斗。
她了然问道:“你在一个人下棋?”
容湛点头。
苏流熙边拿起白子,边问道:“你喜欢一个人下棋?”
容湛闻言,唇角扬起淡淡的笑意,有些莫名。
“一个人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罢了。”
那些寒冷孤独的夜晚,那些曾经愤懑不已的情绪,那些无法言说的秘密,全部都交付这黑白二色,如今看来,倒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他饶有兴致的问道:“阿熙可擅长此道?”
“啪--”,苏流熙落子,声音平淡:“倒也算不上擅长,略知一二罢了。”
容湛看着那颗白子落下的位置,以巧妙至极的方式破开死局,分明是要置之死地而后生。
“若是阿熙这种水平只是略知一二的话,那天下恐怕没有几人可以称得上精通了。”
苏流熙神色清淡,并不回答。
这些都是上一世的事情了,如今想来,倒确实觉得已经天翻地覆。
人生无常,当时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有一天她会穿越异世,几经生死,在这样的平和小院心平气和的下一局棋。
容湛挑了挑眉,落下一子,堵住白子的出路。
苏流熙放弃小片的被围困的白子,转而攻击。
容湛处处围堵,冷静至极。
苏流熙忽然在一个出其不意的角落落子,破开包围。
二人不语,各自沉着落子,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很久。
“啪--”苏流熙眼中发亮,放下一子。
容湛手一顿,随后把黑子放回盒子,面容上露出赞赏的笑容:“阿熙,我输了。你这一手实在漂亮。”
苏流熙脸上浮现有些奇异的浅淡笑意:“围魏救赵,暗度陈仓。”
容湛忽然大笑起来,原本有些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院子中传出,十分悦耳。
“阿熙,我现在真的非常好奇,究竟怎样的世家大族,能够培养出你这样的全才!”
苏流熙也十分酣畅淋漓,心情畅快,露出少有的舒朗笑容:“不过是你让着我罢了,何必拿这种话来笑我?”
容湛笑而不语。
“真是没想到,叱咤风云的武宣大帝竟然放弃江山,甘愿和妻子隐居于此,终不出世。”苏流熙有些感慨,看着这满庭芳书,木屋曲廊,甚至还有自给自足的小菜园,简直不可思议。
他们现在下的棋,估计也是武宣大帝和容氏曾经一起下的棋。
这个小小庭院,无处不透露着温馨和平乐,无处不彰显着二人的伉俪情深。
能够放弃富贵荣华,选择共同隐世于此,确实难得。
容湛有些散漫的说道:“传言武宣大帝耗费无数人力物力寻得七块玉符,救起容氏,二人相携离开,但是很多人并不以为意,如今看来倒是所言非虚。”
苏流熙有些奇异的看着这片“天空”,心中再次感慨古人的鬼斧神工。
这里位于地下,没有阳光,为了能够和外面一样有日夜交替,上面用神奇的技艺悬着两个圆球,随着时间流逝可以规律交替升起。
一个明亮如日,炽热温暖,一个辉光如月,冷清透亮。
这样就相当于模拟了正常的日出月起。更加让人不可思议的是,那两个圆球能够持续不断的三年发出热量,维持着这里的温度,不冷不热,十分适宜。
此刻“太阳”接近落下,变得有些晦暗,看着就像是到了黄昏的时刻。
容湛看着苏流熙被余辉映射的有些暖色而模糊的面容,起身说道:“阿熙。”
“什么?”苏流熙抬头。
“今日畅快,不如共饮?”
“好!”
容湛不知从哪里找到几谭香气浓郁的竹叶青,抬手放在桌上,拍开封泥,然后倒在杯子中,清凉的液体在空中划过一丝银亮的光,映出两道不甚清晰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砰--”
两个酒杯相撞,声如珠落玉盘,端起杯酒杯,扬起线条优美的脖颈,像是蜿蜒出一段不可捉摸的未知。
一杯又一杯,酒坛很快就空了,二人没有顾忌,各自饮着酒,皆是十分酣畅淋漓。
许久。
容湛面色微红,眼神有些迷醉,似是喝醉了,而苏流熙虽然也面颊绯红,眼神却清亮无比,显然是清醒着的。
“阿熙。”容湛的声音低低响起,像是在独自喃喃。
苏流熙回声:“嗯。我在。”
“我以前看过一个故事,讲的是,曾经有一个世家大族,有一个庶出的孩子,因为母亲被人陷害致死,在家中受尽欺凌。”
“一开始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受尽欺负,常常自己躲起来哭。渐渐的,后来他就学乖了,他学着在合适的时间,用合适的方法,竭尽全力的展示自己的才华,赢得众人的注目,赢得那些人的在意,让自己变得重要。”
“后来,所有人都不敢再欺负他,极尽全力的献媚讨好。但是他还是把曾经欺负过他的人全部处死了,甚至包括,他们的亲眷。其中最小的孩子,刚出生不过百日,也没有逃过他的报复。”
容湛的声音有些飘渺。
“你说,他是不是很坏?”
说道这里,他的神情变得有些模糊。
苏流熙长久沉默。
“呵你也觉得,他心狠手辣,没有人性?”
苏流熙并不看他,眼光飘远。
“不。我并不觉得是那个人的错。”
她的语调有些苍凉,有些模糊,还有些不可言说的悲凉,更多的,却是坚定。
“任何人都有活下去的欲望。而我,并不觉得这种渴望是肮脏的。”
“容湛,就算是一个孩子,也会想要好好的,有尊严的活下去。”
“更何况,她已经失去了一切,那么,再不能失去自我。”
苏流熙微微低下头。
容湛伏在石桌上,暗沉的额双眸霎时间流过无可言喻的光亮,然而他的声音还是那样温和,似乎醉的不轻。
“阿熙。你能这么说,我真的,很高兴。”
很高兴,你不会觉得我是一个那样的人,很高兴,你能够理解我的所作所为,很高兴,你没有揭开最后的遮掩,很高兴,你能够
救他于危难之时,暖他于冰雪之中。
让这样的时光,佳期如梦。
------题外话------
各位群么么
第六十一章 出去
容湛沉沉醉着睡去。
苏流熙不语,静静给自己倒了最后一杯酒,一饮而尽。
而后看着容湛,认命的把容湛背在身上,把他送回木屋。
容湛并未醒来。
苏流熙把人轻轻放在床榻上,又帮他脱了靴子,盖上被子,这才出去。
容湛在她起身离开后,忽然睁开了眼睛,看向那道走到门口处的身影。皎洁的辉光投射进来,他从后面,只能看到一片模糊晦暗的光影。但是依稀可以看出单薄的轮廓,消瘦的肩膀,挺直的脊背。
就像她这个人,永远挺直如松,不可弯折。
他的眼中一片清明,闪烁着明亮而深邃的光芒,隐隐带着势在必得的意味。
鼻尖还隐约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像是药香,又像是冬天大雪覆盖的松木清香,令人心旷神怡。
他一直等着那道身影消失在门口,才闭上眼睛,径自睡去。
苏流熙的心中也难得的充斥着安和的平静,走出木屋,她回了自己的小屋,第一次,没有警戒的,安心而轻松的睡去。
二人就这样,在这里安心的养起伤来。
上午的时候,容湛会去翻看一下藏书,还会琢磨着怎样煮好一顿午饭,下午的时候常常和苏流熙下棋,一下就是一下午,晚上的时候,容湛会乖乖的让苏流熙换药。
苏流熙则是清闲许多。她对于那些藏书并不感兴趣,闲来无事就去泡泡温泉,偶尔会在曲廊之后的竹林里静静呆着。而在苏流熙第三次踏进阴凉葱郁的竹林的时候,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苏流熙微微皱着眉头,看着眼前这肥的不成样子的貂,有些无语。
没错,苏流熙经过仔细的观察,确定这只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浑身雪白的小动物,是一只貂。
它好像并不怕人,自己从竹林深处跑出来,速度挺快,可惜没看清方向,一下子撞到了苏流熙的脚上,晕头转向,“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苏流熙看着,它大约手掌大小,全身雪白,四肢短小,三角型的双耳,尾巴蓬松漂亮,一双黑黑的小眼睛几乎要被脸上的肉肉挤得看不见,
这一只营养过剩的懒得过分的雪貂。
苏流熙抬脚欲走,忽然感觉被什么东西拉住。她回头,见雪貂正兴奋之极的看着她,似乎见到了许久未曾见过的熟人,那双乌溜溜的小眼睛睁得大大的,肥短的四肢费力的扒着她的衣角,似乎怕她消失一般,肉呼呼的一团,看起来尤其喜感。
苏流熙挑挑眉:怎么?这是被赖上了?
那雪貂见苏流熙部位所动,眼睛之中又透露出讨好的神色,看起来非常通人性又滑稽。
苏流熙故意往前走了两步。
雪貂紧紧扒着她的衣角,险些掉下去,连忙蹭蹭抓着,几乎看不见的小眼睛眨了眨,似乎甚是委屈,很快溢出透明的液珠,仰头控诉的看着苏流熙,又委屈又伤心。
苏流熙霎时间有种扶额的冲动。
她怎么看也不像会收养小动物的人吧?怎么这家伙这样粘她?
苏流熙继续向外走去,雪貂四肢抓不紧,干脆张口咬住了苏流熙的衣角,吊在苏流熙的脚边,看上去就是一个白色的肉团,一晃一晃的。
只是眼中越发委屈,甚至露出被抛弃的悲伤。
苏流熙站定。
算了,反正也不缺这一口吃的。
苏流熙想着,把肥肥的毛茸茸的雪貂提起来,放在肩膀上,让它稳妥的坐好,拍了拍它的小脑袋,说道:“既然你要跟着我,那就不要出去惹事知道吗?乖乖的呆着。”
她自小对这些小动物无感,别的小女孩见了都喜欢的不得了的小狗小猫她一概没什么感觉,更别提让她收养一只。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只雪貂委屈的神色,那乌溜溜的圆眼睛中泛起泪光,不说话只是那样看着她,她竟莫名的觉得有些心疼,忍不住把它带在身边。
小东西眨眨眼,眼泪瞬间不见,嘴角咧的大大的,露出两颗大白牙,看着苏流熙猛点头,那意思好像在说好的好的我一定会听话的!
苏流熙瞬间觉得她其实是捡了一只小狗回去。
摸摸雪貂的小脑袋,揪了揪它的三角耳,说道:“从今天起,你就叫来福?”
雪貂瞬间炸毛,愤怒不已的瞪着眼睛。
苏流熙忍住笑,问:
“要不大黄?”
它是珍贵的雪貂,叫什么大黄?!瞪眼!
“花花?”
继续瞪眼!
“二狗?”
泪光闪烁!愤愤继续瞪眼!
“好吧,就叫小白,不准反驳。”
偃旗息鼓。
雪貂似乎有些不甘,但是又好像有些怀念,乌溜溜的眼睛转了两转,闪过许多的神色,最终化作纯粹的依赖和怀念,无比留恋而珍惜的依偎在苏流熙的肩窝,蹭了蹭脑袋。
终于等到你了。
苏流熙带着小白回去的时候,容湛正在下棋。
听见声音,容湛抬头看去,却发现多了一个
他的眼光有些莫名,看着依偎在苏流熙肩窝的雪白的一团,不动声色问道:“这是?”
苏流熙不在意的说道:“从竹林里跑出来的,赖着我不肯走。反正也闲来无事,就养着吧。”
容湛闻言看向那圆圆的一团,似乎是
“这是雪貂?”
“是啊。一开始我以为是只肥兔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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