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
容裴看着办公室的门关上,面色平静地坐回自己的座位上。
事实上他的背脊渗出了一层细汗。
刚才和李叙严的对话藏着无数暗涌,为了借机揣摩李叙严的来意、顺势引导李叙严的情绪,他讲每一句话时的表情和语气都必须控制到最佳。
他知道自己成功了,心里却没有多少开心的感觉。
能暂时勾起李叙严的回忆、暂时缓和彼此的关系,自然是件好事,可这种方法能维持多久?容裴自己也没底。
他闭起眼,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做。
这时高竞霆才从休息间钻了出来,见容裴在沉思,他也没有打扰,只是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容裴。
等容裴睁开眼瞧向自己,高竞霆才说:“我找人查过了,这两年舅舅身边有个出谋划策的人,叫顾云归。”
容裴皱起眉。
顾云归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这人是他老师顾清源的堂弟,由于双脚不能行走而长年靠轮椅活动,小时候性格阴沉,不愿意见任何人,随着年岁渐长却渐渐变了,常常出现在公众场合,脸上永远带着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
然而顾云归对顾清源总是怀着莫名的恨意。
容裴问过顾清源原因,顾清源脸上露出少有的嫌恶:“有些人痴心妄想了一辈子还不够,把儿子也教得痴心妄想;害死了人还不够,还想抢别人留下的东西。”简单的几句话,透露的却是首都顾家从不外传的秘辛。
容裴能得到的信息并不多,但将知道的东西逐一展开,事实也就呼之欲出了:顾云归那一系和他老师这一系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可以说是相互憎恨着对方。
顾清源说的“害死了人”,最大的可能性是指顾清源早逝的父亲;而“留下的东西”则是指顾清源结束游学生涯回来后接手、艰难经营五六年才真正稳住的继承人位置。
如果事情真的像自己推测的那样,那么自家老师提起李叙严时的冷淡就有了最好的解释:李叙严把顾云归当成心腹,明显是彻底扔开了彼此的情谊。
面对已经注定要成为敌人的故交,顾清源也不会再念着旧日情谊。
容裴说:“他们的恩怨不是我们能插手的,对于我们来说,尽快提升自己才是最应该做的事。”
高竞霆点头:“我当然知道。”他边说话边将双手撑在容裴身后椅背上,小心地吻上容裴的唇。灼热的鼻息喷在容裴鼻端,似乎将彼此的呼吸连到了一起。
等尝够了容裴唇舌的滋味,他才极为不舍地退开:“阿裴,这是你让给我的机会,我一定会做出成绩给你看。按照约定,等我们都到了首都的那天,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容裴沉默良久,终于缓缓说:“好。”
高竞霆的心在这一瞬间繁花怒放,溢满了洋洋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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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来了_(:3」∠)_
125番外…一生知己
容君临出生时家里已经有了两个孩子;容爹资质平平;所以拼了命追求到美貌与智慧并重的容母。
容母当年也是被群星捧月的美人儿;不知怎地就被容爹打动了;两个人恩爱到不得了。
容君临小时候常常问母亲自己为什么要嫁给父亲;容母被他烦得不行;只能解释说:“像容家成员这么单纯又正好和我们家门当户对的家族很难找了,而且更重要的是——瞧着顺眼。”
瞧着顺眼这个词对容君临的影响很大。
容母当时的语气带着些调侃;以小孩子的敏感却不难发现她对现状的满足与满意。
容君临交朋友、收学生;乃至找终身伴侣;都是比着“瞧着顺眼”这个条件来的。
在容君临十几岁的时候有句古句“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在帝国风行一时;千千万万的青年群体和少年群体拿着一张白卡就踏上了旅途。
白卡虽然是帝国享有最少权利的卡,可它也有许多好处:免费乘车、免费借学、免费阅览等等。
一时之间;帝国之内爆发了一阵“游学热”;学术气氛比任何时候都要浓烈。而且比起正正经经的研讨会,这些从四面八方而来、又走往四面八方的年轻人们充满了活力与朝气,他们像是喷薄欲出的朝阳,注定要在不久的将来光耀大地。
在那个时期涌现了一大批后来功成名就的“游学”派,他们遍布于帝国的每个行业之中,各有各的成功轨迹,唯一的共通之处就是都曾经经历“游学”阶段。
容君临恰逢“游学热”的开端,头上又有两个哥哥担着责任,所以就向父母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容爹和容母都同意了,因为他们相信自己这个儿子有足有的定力去抵御外界诱…惑,也有足够的能力去接受更多的外界知识。
容君临当晚兴奋得有些睡不着,大哥容恩和二哥容厉过来他的房间挤着睡,容恩常常为顽劣的幼弟操心,所以大半个晚上都在容君临耳边念叨着路上要注意什么、不要太相信别人、有事儿要往家里说。
容君临听得耳朵长茧了,钻到沉默寡言的容厉那边睡。
容厉没怎么说话,只是拍拍弟弟的背让他早点睡。直到第二天送行时容厉才说:“决定要出去学东西就好好学,别丢了容家的脸。不用担心家里,家里有我们。只要你有出息,就算你想游学学到国外、想要学遍世界,我们都支持你。”
容君临第一次听到自家二哥对自己说这么长一番话,感受到里面的心意后他眼眶一红,心里终于有了即将离家的伤感。
他紧紧地拥抱住向来感情内敛的二哥,许久都不撒手。
直到发现大哥还在一边瞅着自己,容君临才松开手,转身给了大哥一个相同的拥抱,说道:“大哥,我在路上找到好的史料一定会记下来发给你。”
容恩抱紧自己最小的弟弟,容厉打小就老成得不像孩子,也只有这个弟弟能给他当哥的感觉。
他一向最疼这个弟弟,这会儿容君临要远行,他是最不舍的。
容恩本来想要把唠叨过无数遍的话再给容君临念一遍,可看到容君临红了的眼眶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他轻轻拍了拍容君临的脸颊,说道:“不是小孩儿了,自己要照顾好自己。”
容君临点点头。
他并不知道这一次见面将是他最后一次见到他的二哥,只记得这一天晚霞金黄金黄的,整个天穹都像是镀了金子。
容君临在前往第一个目的地的列车上遇到了他一生的知己:瞿正明。
其实一开始他对瞿正明的印象并不是很好,真要找原因的话,那大概就是“没瞧顺眼”。
看见对方和自己一样背着简单的行囊,容君临有些讶异地挑挑眉,这家伙瞅着一本正经的,没想到也会做出“游学”这种事。而且看他手上翻阅着的资料,似乎第一个目的地也和自己相同。
在搭话与不搭话之间犹豫片刻,容君临最终还是跟“没瞧顺眼”的瞿正明聊了起来。
瞿正明也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不近人情,虽然一开始他只是简单地回答容君临的问题,后来在容君临的引导下慢慢就打开了话匣子。
聊下来容君临才知道这是瞿正明的导师给他布置的任务,到外地游学的同时分析游学的现状、利弊以及提出相应的规范方案。
容君临问他紧不紧张,瞿正明表示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出远门,早在十岁那年他就被扔到离家很远的州独立生活过,后来是自己考回首都的,至今还是“自给自足”中。
瞧着瞿正明跟自己差不多的个头、差不多的年纪,容君临暗暗咋舌:瞿家的教育果然不一般。
一路相谈甚欢,容君临发现瞿正明比他想象中要健谈许多,而且在外应该注意什么这件事情上瞿正明给了他很多的指导,所以他对瞿正明的印象从“没瞧顺眼”变成了“瞧着顺眼”。
两个人就这么变成了朋友。
容君临的游学生涯对他往后的影响非常大,他的数位恩师、他的多位好友、他的许多坚定支持者,都是他在这时候结识的。
容君临就像蛟龙入海,比什么时候都活得快活。也就是在这时候,他坚持的一些理念慢慢成型,帝国这一时期的开放、包容深深地打动着他的心,他想要把这种良好的氛围扩大到每一个年轻层次、每一个行业、每一个州,他试图用自己的方法叩开一扇扇封闭已久的门。
这种想法从那时候起就根植在他心中,同时他也跟好友、跟同龄人、跟年纪稍长的人一次次地说起它,并因此而凝聚了一批最早跟随在他身边的支持者。
在容君临为理想而发奋的时候,他遇上了第一眼就“瞧着顺眼”的未来伴侣秦桑柔。这个女人比任何人都要理解他的想法,她聪慧而狡黠,又有着天生的温柔体贴,容君临正处于情窦初开的阶段,很自然地就和她相爱了。
学业有成,爱情美满,这时候的容君临比任何时候都要意气风发。
可正是这个时候,首都传来了一个令他必须结束游学生涯的噩耗:他的二哥容厉病故。
容君临马不停蹄地赶回来,肩膀上马上就压下了整个容家这个重担。
大哥容恩握住他的手说:“三弟,我实在不是那个料子,所以我让父亲把你喊回来”
容君临没有拒绝的余地,马上就开始接受成为容家继承人的训练。在此期间他将秦桑柔带回家中,向父母坦承自己的爱情。
容爹和容母很快就接纳了秦桑柔。
容君临也是挺久以后才知道瞿正明也回了瞿家,而且已经稳坐继承人的位置、陆续接手家族事务。
听到这个消息后容君临立刻跑到瞿家拜访瞿正明。
瞿正明被突然到访的容君临吓了一跳,但在以前的往来中也知道容君临的脾气,所以他马上就和容君临进入了叙旧阶段,并且大方地将自己大部分经验告诉容君临。
容君临最喜欢瞿正明这种冷面热心的人,这让他想起了他没来得及见最后一面的二哥。
他和瞿正明一待就是一整个下午,直到太阳渐渐西沉才惊觉时间不早,连忙站起来道别——这个时候的容君临还是个毛躁的年轻人。
容君临并不知道在他离开以后有过这样一番谈话——
有位瞿家长老对瞿正明说:“你这么帮他,对将来不好。”
瞿正明说:“帝国不应该是个人的舞台。”
瞿家长老说:“你们的观念相差太远,迟早会分道扬镳。”
瞿正明说:“虽然观念不一样,但我们的本心是一样的,只不过是尝试不同的方向、走不同的道路而已,也许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们真的能够在终点会合也不一定。对于帝国而言多元化才是最佳的发展趋势,他很有天赋,这个时候帮他一把让他少走弯路,对他有好处、对帝国更有好处。你看着吧,不消五年,他的名字就会传遍整个帝国。”
瞿家长老没再说话。
瞿正明的预料没有出错,四年之后,容君临的名字就响彻了帝国。
当然了,他的预料还是有点偏差的,因为他没料到自己同样也扬了名,与容君临并称“帝国双星”。
容君临这个人从来不掩饰彼此的友情,在许多场合都没有避忌过他们是至交好友这件事,因而只要容君临名字出现的地方,瞿正明三个字或多或少也会被提及。
瞿正明对这个情况并没有太大的感触,他身处军方,这个体系对民众支持率倒不是很看重。只不过容君临的真挚还是打动了瞿正明,到这一刻他终于将容君临当成了真正的朋友,而不是一个预估对手——甚至敌对者。
这就是容君临的长处,他擅长把人变成自己的朋友,他的朋友遍布天下,支持者更是越来越多。
汇流成河。
这种情况在容君临收了个叫秦时章的学生后变得更为迅猛。
容君临不止一次向瞿正明夸过这个学生,并且还安排秦时章和瞿正明见过几面。
瞿正明虽然惊讶于秦时章活泛的思路与严谨的作风,心里却总觉得有点不对。他回去后查了秦时章的来历,与容君临给自己介绍的并无不同,孤儿出身,干干净净没有任何不妥当。
但瞿正明相信自己的直觉。
他想给容君临提个醒,可想想又作罢了,因为他接下来的动作正要和容君临针锋相对。是个人都看得出容君临有多欣赏秦时章,如果他在这种关头再为个小小的学生起争执,恐怕彼此之间的嫌隙会越来越大。
瞿正明很快就将警告容君临的想法抛诸脑后。
很多年后,远东剧变爆发、秦时章身份揭露、国内动荡开始,瞿正明回想起自己当初那一犹豫,满心都是后悔。
因而在最后一次并肩走入最高议事处时,瞿正明内心的感觉非常复杂。
这个时候他的女儿已经好几岁,容君临的妻子也已经怀有身孕,他们都有家有室,可是彼此之间的交情并没有变过。
他们依然是一生知己。
可是为了挣脱困局,他必须把自己的这位知己亲自送进监狱。
瞿正明心里有再多的情绪,表现出来的也只是一瞬间的停顿而已,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