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给我送花,我又不是女人,搞这些做什么。”
“谁规定只有女人才可以收花的啊,”彭诚一边不服气的嘟嘟囔囔,一边伸手怜爱地摸摸了桌上插在小药瓶里的红玫瑰。虽然只是送他的那一大捧玫瑰里,在众人的起哄下唯一被爱人留下的孤零零的一朵,但是已经在他桌上幸福的开足了一整个星期,“我看还是可以的。”彭诚一时感慨的说。
“幼稚。”夏焕之骂的言不由衷,“还有不准再在医院里叫我焕之。”故意加重了语气,可还是很没用的红了脸。
“如果没有其他人呢?就像现在这样,就我们两个呢?”
“也不准。”夏焕之不肯容他讨价还价。
“好吧。”彭城决定接收不平等条约以期换取更大的收益,“那在家里,就不用顾忌了吧。”
“在家里,你还想怎样?”夏焕之教训了半天,终于可以坐下来好好吃口饭,鱼是不错,蔬菜还是不爱吃,全被他丢到了彭诚的饭盒,“彭诚,你的青春期也太长了吧。”莫非疯言疯语会传染,才出口夏焕之就后悔起这话里暗含的挑逗味道。
“不是,夏医生,”果然不出所料,彭诚坏笑的朝他眨了眨眼,伸长了脖子故作神秘的凑在了他的耳边小声说道:“是交配的季节到了。”
夏焕之好气又好笑的心想过去那个老实听话的小诚大概是一去不复返了吧。
谁都看得出实习医生彭诚心情很好,吃个午餐都是哼乐曲回的麻醉科。
才回来就看到桌上放的快递包裹,看来是刚才他不在的时候送到的。
“买了什么片啊?看完了借我看看。”包装是有名的网络音像店,有人好奇的凑过来问。
“拉威尔的《喷泉》,阿劳八十岁时候第二次录音的版本。”
“喔,没这个品位。”一看是钢琴CD,好奇的人兴味索然的跑开了。
这张CD对彭诚确是意义非凡。夏焕之第一次出现在他的印象里的时候,自己正在台上演奏这首《喷泉》。这是首难度相当高的曲目,左手有许多漂亮的颤音。彭诚一直弹不好,夏焕之曾经向他推荐过克劳迪奥 阿劳的这个版本。
对古典乐了解其实并不多的夏焕之居然也知道这张CD,想必这首曲子应该也是他的最爱了,彭诚暗自猜想也许就是那时候焕之对他一见钟情了吧。
好想现在就看到他脸上惊喜强忍住装着不在乎的可爱表情,彭诚拿起CD就急步朝门口去。
“彭诚,你过来一下,好吗?”叫住他的是麻醉科的主任李达。
彭诚收住脚,悻悻的走到李达的桌边。
“去外科?”李达看着病历问道。
最近往夏焕之当主任的外科那边跑的太勤快,彭诚的形象在某些人的眼里已经被误解成了巴结领导的小人。别人要怎么想,彭诚懒得理会,但是对这位自己名义上的实习指导还是不敢太过怠慢,好在对方看起来不过是随口问问样子。
“是啊。过去看下”彭诚还想继续说,却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理由解释自己的行动。
“喔,外科是不是很有趣?”李达放下了病历,还算和蔼的看着他。
麻醉科现任的几位医师几乎都是李达一手教出来的,作为医院唯一的麻醉科的主任,虽然没有像外科主任那样拥有独立的办公室和众多的手下,但并不表示就可以随随便便轻视了他。更何况,彭诚也曾听说过这位李主任和夏焕之是同届的校友,好像关系也还非同一般。
如果对方真要向他发难的话,彭诚到还真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回应。
“外科和麻醉科的联系还是很密切的,所以想去多学习学习”不管三七二一还是先低头认个错再说吧,“对不起,李医生,那我以后不去了。”
反正刚才签了不平等条约,以后少去去吧,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回家一样一点不少的都补回来。彭诚偷偷的心想。
“呵呵也不用矫枉过正嘛该去的时候还是去吧。”李达的大度在彭诚看来不过是假意的冠冕堂皇。
“不过呢,”,李达果不其然的又接了一句,“其实也不全是你想的那样,没事还是少去去吧。”
那时候彭诚很有点瞧不起他的虚伪,直到半个月之后他才明白了李达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那天中午就有些不同寻常。
从来对彭诚的肉麻短讯不予理睬的夏焕之破天荒的也发了短讯给他。
名副其实的短讯,连数字带空格,7个字符:11点半 航运。航运指的是医院附近的航运局开的饭馆,11点半自然就是约会时间了。平时为了避嫌夏焕之宁愿舍近求远的去别的地方,看来这次全得益于一个小时的午休,一来一去时间不够。难得爱人会这么迫切的连下班都等不及的要和自己幽会,彭诚心里喜洋洋的。
他到航运饭店的时候才11点35,夏焕之那台已经上了好些菜了,鸡鸭鱼肉的摆了一桌,彭诚探头一看,果然,没一个素的。
“怎么才来,你就不会早点出来吗?”
医院规定的午休是11点30,彭诚已经提前了20分钟开溜,难得工作态度堪比劳模的的夏焕之居然也会想到早退,彭诚原以为会因为提前出来挨他的批呢。
“我是早出来了,不过没想到你这么早来。”刚才张望过店里没熟人,彭诚趁机选了紧挨着夏焕之的座位坐下。
“你肯定又没打车。”他到是一猜就准,可是不过一站路的距离,彭诚压根就没想到这个必要。
“抱歉,抱歉。下次我一定准时。”不想破坏气氛的彭诚顺着爱人的意愿诚恳的道歉。
然而他的顺从似乎并不能让夏焕之感到满意,对方还是十分不悦的看了他一眼。
“那么多菜呀,听说这家的炭烤小牛肉挺出名的,点了吗?”赶快先把话题引开,彭诚拿起筷子作了个垂涎三尺的谗嘴样。
“点了,不好吃。”夏焕之斩钉截铁的把店家的招牌菜给否决了。
“喔,那这个呢,干锅鸡吧,看起来满好吃的。”
“也不怎么样。”夏焕之依然不满意。
彭诚发现从进来到现在爱人一直板着个面孔,难道是自己又开罪了他?!可如果是那样焕之怎么可能还会约他吃什么饭。彭诚心想这顿饭十有八九不会是什么美好的情侣约会了。
“没一个好吃的。”还没等他想出什么所以然来,夏焕之往座椅上一靠,气呼呼的丢开了筷子。
“要不咱们点个清淡点的。”
“讨厌吃蔬菜。”每次吃饭彭诚都会要求点点素菜,不过到是第一次被他直截了当的拒绝了。
“喔,”彭诚实在猜不出夏焕之又是为了什么不高兴,虽然他觉得爱人嘟着嘴的样子很可爱,“没胃口吗,是不是工作太累了?”彭诚的关切是由衷的,不必假装。
“没事,吃你的。”夏焕之烦躁的摇摇头,手上不闲着的往彭诚的盘子里堆了好多菜。
“好吃吗?”看着彭诚吃得津津有味的吃了一阵,刚才还在抱怨味道不好的夏焕之问道。
礼尚往来的也往夏焕之的碗碟里送了一些菜:“嗯,还成,这个糖醋里脊还不错。你尝尝看。”
彭诚讨好的说。
满心期待对方回应的彭诚,只在爱人的脸上找到个不置可否的表情,很明显的夏焕之今天根本没有吃饭约会的心情。
“小诚,那个肝移植的手术,他们不让我主刀了。”挑着吃了几口彭诚夹到他面前的菜,夏焕之终于道出了闷闷不乐的原因。
为了这个手术夏焕之做了多少准备,查资料做方案,别人不清楚,彭诚是再清楚不过了,就连自己也被牵连着牺牲了好几个休息日。除了那个半退休的外科正主任,夏焕之算得上是医院里的第一把刀了,彭诚想不出还有谁比他更能胜任。
“为什么不让你主刀呀,唐主任不是有手震吗,再说他不是三年多没进过手术室了?!”
“也不是唐主任,”夏焕之无意识用筷子拨着菜,“据说是请了一个美国回来的肝胆外科专家。”
夏焕之的专长是胸外科,而且从来没有做过肝移植手术,这个病人的身份又是非同小可,医院的这个决定好像也无可厚非。
“喔”彭诚知道夏焕之的事业心很重,这大半个月来他的全部精力几乎都投在了这次的手术上,也难怪他会这么失落,“不做就不做吧,反正又不是你做不好。”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像哄小孩那样安慰他。
“不全为这个,你不知道。今天院长通知我的时候,我和他说不必请什么专家,我可以完成这次手术,你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夏焕之放下筷子,抓住了彭诚。
“他说什么了?”彭诚顺势摸了摸夏焕之的手,爱人眼框微红,一副受了委曲的样子。
“他说,小夏啊,你别担心嘛,外科主任的位子早晚是你的,总不能为了争功连病人的生死都不顾了吧。”夏焕之并没有意识到彭诚违反了他们的约法三章,正在大庭广众之下吃他的豆腐,“小诚,你说他怎么可以这么说,怎么可以这么说我。”
“他居然这么讲,简直太过分了,实在太过分了。”彭诚连忙义愤填膺的附和道,尽管他心里十分清楚自己亲爱的焕之绝对不是那种会为了自己的利益不顾病人死活的自私小人,可是此时此刻体会最深的与其说是气愤和不平,更多的到是因为能够成为爱人诉苦对象的小小的得意。真是罪过,罪过。
只是这样的洋洋自得并没有维持了多久。
彭诚回到麻醉科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一打听是一点半的时候要会诊,就是为了那个肝移植的手术。还是院长亲发的通知,说是一个都不能缺席,也不知道是为了那位尊贵的病人,还是空降的专家,看来是谁都怠慢不得。
就是在这次普外科和麻醉科的联合大会诊上,彭诚第一次见到了安辛。
实习生座位都被安排在长条会议桌的外围,视野并不是很好。当院长媚笑着隆重的把这为国外回来的专家介绍给大家时,原本还在搜索着爱人身影的彭诚立即聚焦了目光。
有一种照镜子的错觉。心里才起了这个念头,周围就嗡嗡地响起一片窃窃私语,仿佛劣质电视虚假的效果。
凝神再看,专家就是专家,众目睽睽之下,仍旧维持着一派儒雅地回望着众人,若有似无上扬着的眉目。气势和自信,都是自己不会有的,就算焕之和他比起来也要逊色了三分吧。一想到这里,彭诚的心思和眼神又飞开去寻觅着夏焕之的身影。
坐在麻醉科李达的左手边的夏焕之,隔开那位国外回来的专家,不过院长和外科正主任两个位置而已。彭诚很好奇,他会用什么样的表情打量这个翻版的自己,惊讶的合不拢嘴,还是从容的不屑一顾,但是自始至终爱人只是翻来覆去的关注着手上的资料。
名义上的会诊不过是为了秀一把国外请回来的专家,人手一册的是专家早就做好的手术方案。扉页上注明了主刀医生:安辛,第一助手:夏焕之。白纸黑字显眼的像个明目张胆的侮辱。
焕之大概还在生气吧。莫名其妙的空降兵占了原本属于自己的位置,换了谁都咽不下这口气,合适的借口其实也并不难找。
只是彭诚有不好的联想。想起那个理智与感情同时崩溃又爆发的夜晚,
“这不是你的,还给我!”恢复了冷静的夏焕之倔强地扬着下巴,苍白的脸衬着潮红的双颊,这种吸引了自己的诡异绮丽,到了现在才有点看清楚是孤芳自赏的傲慢。
心慌意乱的混到了散会,才刚站起又被早就不耐烦的人群争先恐后的挤出了会议室的彭诚故意停在了门口没有马上回去。中午还在一起的,现在竟有了分隔了很远的感觉,非要再仔细看看那个人才安得下心。
差不多过了十分钟的样子,夏焕之慢吞吞地从会议室里走出来,边和李达说着话,那份手术方案还翻开在他的手上。彭诚很想冲上去叫住他,就算心情不佳的爱人会怎么迁怒自己也顾不上了。可偏偏有人比他还性急,安辛又凭空出现在视眼里。
“我们找个地方再研究下病历吧。”站的不远的彭诚听到他这样说。
那天夏焕之是中班,彭诚一直守着没睡想等爱人回家,结果后半夜着了凉,夏焕之回来的时候他正头痛脑热的难受。
“我说了你不用等我的。”看到有彭诚醒着,夏焕之既没有为他的体贴而欣喜的微笑,也没有因为他又不按自己的要求准时就寝而生气,甚至白天见到的不快和委曲也没留在他脸上多少。
“今天有点晚啊。快2点了。我煮了夜宵,吃点吗?”彭诚假装随口的问。
夏焕之轻轻“喔”了一声,回头看了看墙上的钟,“原来这么晚了。”他又心不在焉的自言自语了一句,甚至忘了给彭诚一个解释。
“吃吗?”彭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