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想着事,草草吃了几口便罢了,让人把饭菜撤了下去。此时门外已经是黑漆漆一片,窗外的风轻轻拍打着窗户,轻风从半开的窗户遛了进来。今晚,一切都可能终结。
思忖半响,段沉香抬手拿起桌上的楠木盒子,递给一旁站着的碧荷,轻叹一口气,说道:“把这个交给王爷吧,交给他,他就知道怎么做了。”
“是,小姐,奴婢一定亲手交给王爷。”碧荷看了看这个貌不惊人的楠木盒子,她没有随段沉香进宫,不知道太后怎么赏了这个东西给段沉香。不过,主子的事情她向来是不会多问的,即使是心里有多好奇,也不会轻易问出口。
“碧莲,让人准备水,我要沐浴。”段沉香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软榻旁,一下子倒了下去,眼睛紧紧闭着,从轻颤的睫毛可以看出她并没有睡着。
那个盒子交给烬王爷,一切事情都解决了,她心里却没有想象中的轻松,反而是愈发地沉重起来。事情是解决了,可不是靠她自己的能力去解决的,说到底,她还是没有统筹大局的能力。太后是长居深宫的人,足不出户就能够运筹帷幄,其能力当真是不可小觑啊。
如果没有太后相助,她几乎不敢想象,自己要面临怎么样的处境。烬王爷不会插手这些事,而管家又时刻盯着她,做什么事都束手束脚的,自然是查个一年半载都没个结果。
想起太后,她又不得不想起了她的娘亲,她发现她每次在太后面前提起她娘亲,太后脸上的表情就变得很奇怪。太后无缘无故这么帮着她,她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太后真的是因为她对她坦诚,这才对她照拂有加。
“小姐,水已经准备好了,请更衣沐浴。”段沉香听到碧莲说话的声音,这才从深思中走出来,睁开眼望了一眼,房门已经被碧莲关上了,窗户和屏风也已经准备好了,屏风后面的浴桶上飘着阵阵水雾。她的意识突然有些朦胧,感觉自己就像是置身在梦中一般,朦朦胧胧不真实。
“小姐,小姐。”碧莲见段沉香怔怔地看着屏风,伸手在段沉香眼前晃了晃。
“哦,你先退下吧,我自己可以了。”段沉香回过神来,起身走到屏风后头,见碧莲走出了房门,这才褪下衣物踩着凳子进了浴桶。
今晚的风似乎很大,窗户已经全部关好了,段沉香的身子泡在温暖的水中,还是可以感觉到阵阵寒意。她也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心寒,亦或者是身寒。她把头轻轻靠在浴桶沿上,抬头仰望着屋梁精美的雕刻,此刻心里空空的,那种茫然不知所措的心情又一次跑了出来。
这次管家恐怕是难逃一劫了,因为烬王爷不可能放过他。管家在府里的根基很深,处置管家牵涉甚广,恐怕府里会有不小的动荡,最起码会少很多跟管家有牵连的下人。一下子少了这么多下人,整个王府的运作就会成问题,一时半会恐怕也难以找到合适胜任管家之位的人选,真是让她头疼。
管家的人选至关重要,如果不在皇上派人来之前找到合适的人选,那么这次发生的事情很有可能会重演。她一定要未雨绸缪,早作打算才行。要想找个忠心又能干的管家,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段沉香突然感觉背后吹来一阵寒冽的风,她不禁缩了缩脖子,伸手从旁边的篮子里拿了些花瓣洒在水面,阵阵花香便从水里散发出来。她眯着眼睛,感受温暖的水把她包围的舒服感,身体渐渐放松,眼皮子便也沉重起来。
突然,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腾空而起,不着衣物的身体一接触到冰凉的空气,她倏地睁开眼睛,正正对上一双黑琉璃一般清明的眼睛。
“王爷?你怎么来了?”段沉香全身发抖,脸色一会青一会白,烬王爷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她现在全身光溜溜的,真是羞得想找个缝钻进去。
烬王爷并不回答段沉香的问题,他把段沉香抱到床上,动作轻柔地替她盖上被子。而后便坐在床沿上,一言不发。
“王爷。”段沉香见烬王爷半响不说话,便出声提醒道。烬王爷突然来到她房里,又看见赤身**的她,真是尴尬地很。她想烬王爷不可能无缘无故就到她房里来,肯定是有事要跟她说。那个盒子都已经给他了,他还有什么事要这么急着过来跟她说?这一点段沉香怎么都猜不到。
“你跟太后是什么关系?”烬王爷转过头来,眼神犀利地看着段沉香。
“嗯?”段沉香没想到烬王爷会有此一问,她跟太后到底是什么关系,连她自己都说不上来,这世上恐怕只有太后一人知道。
“你跟太后到底是什么关系?她为什么无缘无故对你这么好?”烬王爷眼神咄咄,用质问的口吻问道。
“太后是王爷的母后,自然也是沉香的母后,我跟太后的关系,难道王爷不比我清楚?太后怎么会待我这么好,这个问题王爷应该去问太后,而不是来问我。”段沉香撇开脸,不想看烬王爷那张脸,她心里很不舒服。烬王爷这样子质问她,就是在怀疑她是太后那边的人,或者说是,皇上那边的人。
“别在本王面前打马虎眼,如果你跟她没有特别的关系,她怎么可能冒这么大的风险帮你。你若是不愿说也罢了。本王迟早会查出来。”烬王爷看见段沉香委屈的表情,心里微微一软,可是嘴里说出的话却是口不对心的。话一开口已经不可能收回了,只好拂袖而去。
☆、第七十六章。宫宴
火红的夕阳慢慢消逝,天空被蒙上了一层黑布,京城各处都飘散着袅袅炊烟。宫女太监都在不停地忙碌着,准备着今年以来最盛大的宫宴。各宫的娘娘们也在费尽心思准备参加宫宴的装扮,黑夜已经降临,皇宫的喧闹才刚刚开始。
烬王府,段沉香已经梳妆打扮完毕,正坐在梳妆台前怔怔出神。烬王爷那天突然闯进她的房间,显然是在怀疑她什么,她无法解释太后为什么待她如何好,但是她已经都把知道的事实说完了。若是烬王爷再怀疑什么,她也没有法子。
“小姐,王爷让人来请了。”碧莲急匆匆从门外走了进来,神采飞扬地说道。段沉香嫁入烬王府以来,这是第一次参加宫宴,也难怪碧莲会喜形于色了。
“知道了,走吧。”段沉香看了一眼铜镜中的自己,装扮得就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傀儡。美丽而空洞。
走到前院,就看见烬王爷正背着手站在廊下,若有所思地看着一边的兰花丛。段沉香缓缓走过去,欠身行礼:“沉香参见王爷。”
“嗯,起吧。”烬王爷只是淡淡看了段沉香一眼,而后又移开了眼神。
马车平稳地行驶在京城大街上,段沉香低着头看着自己的皓腕,自从那天烬王爷质问她之后,她不知道该以什么面目去对烬王爷。坐在对面的烬王爷嘴唇紧抿,双眼懒懒地眯着,头稍稍往后仰,轻轻靠在马车壁上。
“王爷,王妃,宫门已到。”马车缓缓停了下来,马车夫把头微微向后转,微微抬高声音说道。
烬王爷眼睛倏地睁开,率先起身下了马车。段沉香扶着马车门弯着腰钻出了马车,她不着痕迹地扫了烬王爷一眼,见他双手抱胸若无其事地背对着她。她轻声对马车夫说道:“你过来。”
马车夫也是个机灵的人,主子们之间的感情交集他是半点都没有兴趣知道,段沉香肯让他扶着下马车,这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
段沉香在马车夫的搀扶下优雅地下了马车。烬王爷听到声响,就立刻抬脚往宫门走去,段沉香稍稍加快脚步跟在烬王爷身后。一路上有不少宫女太监向烬王爷和她行礼,待她跟烬王爷一走,宫女太监们就不住地交头接耳。烬王爷在前头走得飞快,而段沉香在后面追得辛苦,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这对夫妇之间的关系有多差,真是丢脸丢到宫里来了。
宫宴是在庆和殿举行,烬王爷和段沉香走进庆和殿的时候,时辰还尚早,殿内只有稀稀疏疏的人影站着。
“微臣参见烬王爷,参见烬王妃。”这些大臣表面看起来是在交头接耳三五成群地闲话家常,实则都有一双厉眼,只要是从门外走进来的任何一个人,都一个不落地落入他们的眼中。
“各位大人无需多礼。”烬王爷微微抬手,示意各位大臣都起身说话。段沉香安静地站在烬王爷身边,这些个宫宴她是最厌烦的,在这里几乎是听不到一句真心话,都是些虚与委蛇的东西。
庆和的殿的管事公公赶紧也走了过来,把烬王爷和段沉香引到位置上去坐,还吩咐身边的几位宫女要好好服侍。
“怎么一言不发的?莫非王妃是对本王已经无话可说了?”烬王爷坐下之后就拿起酒杯灌了一杯酒下肚,见段沉香一直低着头不说话,脸色也渐渐难看起来。
“王爷真是说笑了。沉香只是昨夜睡得不太安稳,这才精神不济,不太想多说话而已。”段沉香微微抬起头,轻笑着说道。
“这么说,还是本王的错了?”烬王爷那天收到那个楠木盒子,打开盒子一看便知道是太后给段沉香的,因为盒子里的那些东西,就算是他恐怕也不能轻易拿到手。太后要拿到这些东西,恐怕也费了不少劲,同时也担了不少风险。
太后虽说是皇上的母后,但毕竟不是亲生的,再说皇上跟太后一直以来都是面和心不和,若是被皇上知道太后的势力竟如此庞大,甚至到了无孔不入的地步,那皇上肯定会想方设法把太后除掉。
“怎么会是王爷的错?这与王爷完全无关,王爷不必太自责。”段沉香听着烬王爷略带幼稚的话语,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烬王爷这时候并不是要跟她争辩些什么,只是他想开口跟段沉香冰释前嫌,却找不到理由罢了。
就在烬王爷和段沉香说话的当儿,文武百官和后宫妃嫔都已经来了,大殿上更是一片喧闹非凡。
“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皇后娘娘驾到。”御驾已经在殿外了,太监们一层层向上通报,站着说话的各位大臣和后妃都赶紧坐回自己的位置,脸色郑重地看着门外。
三道明黄色的身影出现在殿门,皇上身穿金灿灿的龙袍,头戴金色发冠,走到太后和皇后的中间。皇后看起来脸色有些憔悴,不知道是不是最近不得圣宠的缘故。太后的精神看起来倒是很好,在走过段沉香身边的时候,还对段沉香点了点头,就算是打招呼了。
段沉香见太后对她点头,她也回之一笑。看见太后她又想起烬王爷那番质问的话语,她为烬王府做了这么多,她不求有任何回报,因为烬王府也是她的责任。可烬王爷竟然还不相信她,她的心头不禁生起阵阵心寒。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大殿的每个角落都响起了阵阵行礼声,众人齐声山呼万岁。
“众爱卿平身,各位爱妃平身。”皇上满脸堆笑看着众人说道。
“谢皇上。”众人又是一阵齐声谢恩,而后才站起来重新坐回位置上。
“今日的晚宴大家都玩得尽心些,皇后悉心准备了几十个歌舞节目,一定不会让众位爱卿失望的。除此之外,还有一位神秘的来使,让今晚的宫宴锦上添花的。爱卿和爱妃不如来猜猜,神秘来使是谁,猜中者赏银十万两。”皇上说完这一番话,还神秘地笑了笑,他敢担保,殿上没有人能够猜得出来。
☆、 第七十七章。南成皇帝
皇上的话音一落,各位大臣和妃嫔都面面相觑,大家心里都知道这是一个出头的好机会,但是又不敢贸贸然开口说话。若是心里有几分把握,倒是不妨开口,但是大家在这之前连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若是在圣驾面前胡言乱语,那小命可就不保了。
一时间大殿上寂静无比,位于前列的丞相大人眉头稍稍往上挑了挑,作为百官之首,大家都可以保持沉默,他却不行。
“微臣愚钝,莫非是西蒙国派了来使?”丞相左思右想也想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来使到访丰离国。只好凭自己的猜测回了一句。
“哈哈,都说丞相是我朝最聪颖的人,若是连丞相都无法猜出,看来其他的人也是不可能猜出来了。”皇上听完丞相说的话,不怒反笑,看起来今日的心情还算不错。
“皇上英明。”底下众人都不敢贸然开口,只是齐声应和道。
“有请南成国皇帝上殿。”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冲着殿外大声喊道,声音传到门外之后便有太监一路往下传。
南成国也是一方大国,说起国力来与丰离国不相仲伯,但是在军事上就比丰离国强大不少。一直以来南成国跟丰离国都是井水不犯河水,这会子南成国皇帝亲自到丰离来,恐怕对两国关系有所改善。同时也有不少大臣担心南成国皇帝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