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里出来的大小姐也要做些表面功夫了,不然若相府的面子无处放,他也得不到好处。”叶月说得很急,像是努力要把话快些说出来,让齐倾墨相信她真的无可奈何。
“所以你的意思是,萧天越逼你写下了那一封请帖,诱我去太子府?”齐倾墨不徐不急地合声问道,给足了时间让叶月想好回话。
叶月又深深磕头,泪水直流:“齐小姐我真的是没办法,太子只叫我把引来,却没告诉我要对你做什么。那日在大殿下我责骂太子侍妾,就是在告诉你快些走,不想你落入虎口啊,如果我知道太子会对你做出此等禽兽不如的事,就是死,我也不会就范的。”
齐倾墨听着不由得揉了揉手腕,那里被萧天越捏得全是淤青,现在还在隐隐作痛,似笑非笑地看着叶月,齐倾墨笑问:“如此,你倒是无辜了?”
叶月一惊,齐倾墨对她向来宽容,极少这样说话,头皮紧紧帖在地上不敢抬起来,冷汗流下脸颊:“叶月不敢,此事的确是叶月的不是,只求齐小姐给叶月一个补救的机会。”
“你想怎么补救?”齐倾墨双手相叠放在鼻下,掩住嘴辱,挡去了半张脸,只余一双漆黑的眼睛看着叶月。
叶月猛地抬头,就正好对上齐倾墨这双有如深潭的黑色眼眸,身上像是突然被寒风肆虐而过,几乎要被齐倾墨的眼神冻住:“以后齐小姐但有任何吩咐,叶月必誓死相随!”
“就这个?”齐倾墨像是很失望一样,显然叶月的话并不是很令她满意。
“齐小姐,我这条命是您救的,如果您要收回,叶月无话可说。”叶月僵着身子,努力让自己对视上齐倾墨的眼睛,齐铭和姚家的下场她是亲眼看到的,齐倾墨的手段她很是了解,所以如果齐倾墨下定了决心要除掉她,她求饶也绝没有分毫作用,不如死得体面些。
齐倾墨默不作声,始终不咸不淡地看着叶月,这个女人是她一手救下来,一手带出来的,如果不能足够掌控,那只能怪自己无能。
久久的沉默后,她突然看了泠之继一眼,泠之继会意,对叶月说道:“其实你后面找人引开太子府那些杀手,让我家主子和莫师父能较为顺利救出齐小姐和鹊应,成功离开太子府,这些事齐小姐都知道。”
“这是叶月该做的。”叶月低头。
“你遭太子虐打被逼着写下请帖,是出于无奈,齐小姐也知道。”泠之继一早就把消息给了齐倾墨,所以齐倾墨其实是知道实情的,今日这么对叶月,自然是另有他意。
“泠姑娘不必再为叶月开脱了。”叶月依然不曾抬头,垂首说道,似乎泠之继说的这些对她有利的事情与她无关一样。
得到齐倾墨的示意,泠之继才扶叶月站起来,因为跪得太久,叶月的膝盖发麻酸涨,几乎要站不直,靠着泠之继的身子摇晃了半天才勉强弯着身子站好,泠之继说道:“齐小姐这么做,只是想告诉你,任何人做错了事,都会得到相应的惩罚,就算是你也不例外。”
“叶月知错了。”叶月脸上全是汗水,也不知是冷汗还是累出来汗渍,看上去颇为狼狈。
“知错了就好,叶姑娘还是赶快回去吧,出来太久太子府的人要怀疑的。”泠之继冲她点点头,看着她背影消失,才微微皱起了眉。
“怎么了?”齐倾墨见她这副模样问道。
“没什么,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泠之继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不对劲的地方,最后只能摇摇头:“可能是这几天太紧张了,脑子也有点神经兮兮的。”
中止一件风波流传的最好方法是有一个比这个风波更大的事件吸引人们的目光。
太子府里的“刺客”至今没抓住,倒是有不少人蒙受了不白之冤,悄无声息地死在了大牢里,齐倾墨不去看萧天离送来的那些情报也知道,是一些跟萧天越有过过节的人,萧天越正好趁此机会一网打尽。
后来民心渐愤,对萧天越的不满越来越多时,传出了相府七小姐遭奸人所害,失了清白,这才惹恼了她的姐姐,也就是太子妃齐倾人,要求彻查,于是太子府才生出了这些风波来。
人们的目光便转移到了齐倾墨身上,尤其是那些被萧天越抓走的人的朋友家人,更是对齐倾墨无半分怜惜,出尽了恶言,只怨恨着这个女人不分青红皂白就胡乱抓人,当日那个贼人怎么不干脆杀了她?
这些流言蜚语一度在丰城里编成了各种段子,被人们广为流传,其实也无可厚非,齐倾墨几乎是一路乘风迎势而得了满城盛名,如今突然出了这么个事,自然沦为了百姓们茶余饭后的嚼头。
齐倾墨几乎是在一夜之间成了这丰城里头个个都能嫌弃的人,谁都在揣测纷纷,那个相府的七小姐会如何自处?按着临澜国的风俗,这样的女子可是再也嫁不出去了的。
而处于风口浪尖的齐倾墨却径直抱着一本书,桌上放着一盏茶,悠然自得地过着闲适的午后时光,连风都不忍心打搅了她的安静。
“小姐,你怎么还坐得住?”鹊应苦着脸,外面那些话说得越来越难听,简直就是欺人太甚,小姐怎么还这么气定神闲的?
“不然呢?出去跟她们吵一架吗?”齐倾墨笑道。
“那也得想个办法才好啊。”鹊应实在是受不了那些人满口听胡绉地中伤齐倾墨,在他们的传言里,齐倾墨几乎要成了一个风骚浪荡的女人了。
“这种时候说什么别人都不会听,不如静下心来,由他们说个口干舌燥。”齐倾墨倒是不急不忧,翻了一页书,继续埋头。
鹊应无法,只好坐在一边,但心却怎么也静不下。
☆、第130章 证明清白
“你倒是悠闲得很,这么久不出门,外面的人都以为相府七小姐含羞自尽了。”
萧天离当然也知道这满城的风言风语,想量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翻了墙头跑过来。
“多谢三皇子关心,我的命可值钱得很,自尽这种事,我是决计做不出来的。”齐倾墨放下书,看着自顾坐在椅子上吃茶的萧天离,依然是那副风流无双,玩世不恭的模样。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法子,你打算怎么办?”萧天离觉得,不论齐倾墨如何强大,也该受不了这等羞耻,而且失了身子的她以后的日子只怕会越发难过。
“不打算怎么办,我何需因那些人自乱阵脚?”齐倾墨话里有话,从诱她入太子府到现在的满城风语,这样一个精妙的计划除了那个人,她想不出还会有谁能想得出。既然他们的目的是逼得自己方寸大乱,那做什么要让他们满意?
“倾墨,不管你是什么样子,我始终当你是最好的朋友。”萧天离突然正色说道,语气诚恳得跟他平日里大不一样,连眼中都透着真诚。
齐倾墨心中蓦然一涌,不管是什么样子最好的朋友。
这似乎是一种定论,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定了结局,既然是朋友,自然也就不必在乎是什么样子了。
“三皇子在说什么话,我家小姐我姐小姐才不是那些俗人,三皇子,你却是俗了!”鹊应却急了,知道刚才萧天离的话戳痛了齐倾墨,一时情急之下也顾不得什么身份有别,连忙站出来维护着齐倾墨。
齐倾墨朝鹊应打了手势:“鹊应,不得无礼。”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说,就算你真的已非完壁又能如何,我真的不在乎。”萧天越的话越解释越糊涂,说出来的却不是他心中所想的。
“三皇子的好意我知道了,再过几日就是中秋佳节,到时再见吧。”齐倾墨拉住红着眼眶要冲上去跟萧天离理论的鹊应,淡漠异常。
“小姐啊他”鹊应心里一肚子的委屈和难过,为小姐的遭遇委屈,为萧天离说话不经大脑难过,可是她却毫无办法,看着清风自若的齐倾墨,她想不出任何能帮到小姐的办法。
“只当他没来过就好了。”齐倾墨继续捧书,真的就当萧天离没来过。只有她自己知道,用了多长的时间才一点点把心底里的那些疼痛抹平,看那里伤痕累累,却不能出声。
中秋佳节如期而至,京中达官们的家眷纷纷开始为要进宫的穿戴准备行头,三夫人虽知齐倾如今名声不好,但碍着这相府实际的大权还在齐倾墨手里,也不敢怠慢造次。拿了一大堆布料和首饰过来,紧着齐倾墨挑选喜欢的,有了上一次鹊应的教训,这一回她倒不敢再拿些次品过来滥竽充数。
齐倾墨对这些东西没什么兴趣,全交给鹊应和泠之继打理,最后鹊应挑中了一匹天青色的绡纱和两套饰品,忙活了好几天裁制了一身新衣给齐倾墨。
“这些东西你交给外面的绣娘就好,干嘛要挑灯熬夜的自己赶?”齐倾墨一边穿着衣服一边说道。
“我才不放心那些人,她们哪儿我懂小姐的喜好,咱们家小姐啊,不喜欢太花的样式,不喜欢太琐碎的刺绣,要清清爽爽地还得压得住阵脚,才不会被那些人小看了去。”鹊应一边唠叨一边给齐倾墨系上腰间的系带,果然是清清爽爽,但却无处不透着精细和独特。她就是要让那些人看看,自家小姐过得很好,才不是他们谣传的那样寻死觅活,清瘦如柴。
泠之继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递着手里的步摇:“你可快别说了,我这两天陪着你理线都快理成瞎子了。”
鹊应将步摇插入齐倾墨发间,笑嘻嘻道:“等下给你做好吃的,算是补偿你了。”
“你可是越来越赖皮了,说好的一个月的桂花糕呢?”泠之继如今的嘴是让鹊应养得越来越叼了,吃东西越发讲究挑剔起来。
嬉闹一番时辰也差不到了,想之前进宫参见宴席,自相府里出去的马车一辆接一辆,如今只有三夫人和齐倾墨两个人,倒真应了那句话,风水轮流转,时事多无常。
齐倾墨在宫门口依旧遇上了萧天离,他似乎是一早就在这里等着了,齐倾墨一身天青色绡衣衬得她肤白胜雪,体态轻盈如云中仙子,薄施粉黛的脸上透着淡淡的红润,举手投足之间令人为之倾倒,收获了好一片艳羡的目光。
只是艳羡过后,总有几句扎人心窝的话冒出来。
“那就是相府的七小姐,听说不知道被多少人糟蹋过了。”
“我要是她啊,早就一根白绫悬死在房梁上了,哪里还有脸出来到处招摇?”
“就是就是,真是个恬不知耻的女人,一看那长相就是狐狸精转世。”
鹊应气得满脸通红,死死握着拳头跟在齐倾墨后面,只怕自己一个冲动就会跟那些人打起来。倒是齐倾墨,对那些话充耳不闻,目不斜视地往宫门走去。
“你早到了?”齐倾墨笑对着前方的人。
“嗯。”柳安之一脸的不痛快,想来那些个女人嚼的舌根子也让他很不舒服,看他铁青的脸色就知道了。
柳安之一身深蓝色的衣服也看得出认真挑选过,领口竟然还镶着白玉,若隐若现的刺绣透着神秘。他很自然走过来与齐倾墨并肩而立,看着萧天离。
萧天离心中五味杂陈,嗫嚅了下嘴唇最终什么也没说,像齐倾墨这样的女人,骄傲如她那样的女人,哪怕是被千万人中伤,依然笔挺着脊梁,不肯认输,用最风淡云轻的姿态面对着最惨烈的绝境。
只可惜,站在她身边的人,为什么不是自己?
夜幕渐上,华灯点燃了这一夜盛世浮华。
暗香浮在大殿之上,精美的佳肴源源而至,美酒在杯中晃着诱人的光色,三夫人与周围的官夫人们热络的聊天,人的欲望总是无穷的,三夫人虽然已是相府里的当事人,但当家主母之位的空缺,令她迫不及待地想爬上去。
齐倾墨对她这些作法不置可否,像三夫人这样的人,实在不必费太多心思或扶植或提防。
皇帝对齐倾墨的态度越发亲信,自那日下棋后,又寻了好些理由传齐倾墨进宫,或品茶或看书,或者什么也不做,唯独对宫外那些传言绝口不提,像是全然不知一样。皇帝不说,齐倾墨自然不会主动提起。
“齐家那姑娘你上来。”皇帝笑着冲齐倾墨招了招手。
齐倾墨理理衣摆,不顾别人异样的眼光,从容走到殿前行礼:“臣女参见皇上。”
“嗯,今日中秋,朕要赏你一样东西。”皇帝看上去格外开怀,龙心大悦地说道。
“臣女无德无能,只怕”齐倾墨可不想成为众矢之的,皇帝三番五次下来,已经赐了许多东西给她了。
皇帝笑着截断她的话:“无妨,来人啊,呈上来。”
小太监托着个玉盘走上来,皇帝看着齐倾墨说道:“打开看看。”
揭开上面盖着的红布,上面放的是一只缠臂金,蔷薇花藤缠满足足五圈,阴刻在上的蔷薇花朵朵绽放妖娆妩媚,泛着金色光泽,齐倾墨默不作声看了片刻,才行礼谢道:“臣女谢皇上赏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