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担心他。”墨七小声嘟囔一句,可脸上明明是一副很急切的样子,齐倾墨笑着也不揭穿她。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机会的话,我真想到看到你与萧遥,泠之继与颜回成亲的时刻。到时候我把你们都认作我的妹妹吧,风风光光地嫁人。”齐倾墨笑着说道,其实她很清楚,哪里有什么如果,他们成婚也要等到天下大定,到那时候自己是否还尚在人间都不可知。
其实想想,这也是一大遗憾呢。
墨七打开了话匣子,恢复了当初与齐倾墨共在青沂国两人相依为命时的洒脱,说道:“你要看颜回和泠之继成亲倒是容易,至于我,萧将军从未对我说过将来会娶我的话,齐小姐,我觉得萧将军不喜欢我。”
“他若不喜欢你,就不会单独让你跟着萧天离来宣遥了,想来平遥将军已经嗅到了丰城的一些风向,怕你跟着他有危险才让你走的,有时候不是一定要嘴上说才对你是真心真意。”齐倾墨开解着墨七,墨七是个直性子,她看不明白那些个弯弯绕绕,喜欢心直口快,喜欢直来直往,所以萧遥一日未给她承诺,她便一日不能安心。
闲闲散散的聊天一直聊到傍晚用餐时分,墨七与齐倾墨从来没什么主仆之分,同坐在一张桌子吃饭,萧天离也不顾及有外人在,殷勤地替齐倾墨布菜,念叨着什么菜补身子,什么菜养颜,一张嘴吃东西都塞不住。
转眼已是两个月后,边关进了痛苦的胶着战,哪怕宣遥国的将士全力抵抗,可是殷笑闻的兵马还是在稳步的往前推进着,所过之处,战火滔天,整个宣遥国都笼罩在战事的阴霾中,瑾诺经常几宿几宿不睡,与大臣们研究着战略战术,萧天离也尽其所能给予意见,所有人都在祈祷着宣遥国可以渡过此劫。
相比起她们,墨七就显得老练许多,在军中漫长的日子,她跟着萧遥出入各种地形,战场,看各种兵书,推演各种沙盘,换上戎装,墨七是一个绝对的将帅之才。所以在宣遥国的沙盘上,她发挥出了极强的军事才干。
齐倾墨知道这些事她参不参与已经不再重要了,论行兵打仗,瑾诺与萧天离都比她在行,所以她每日除了与叶凌奚在半夜的时候给他们送一些热汤做宵夜外,也再帮不上其它什么忙。说到叶凌奚,莫百衍倒是出了几个好计策,他虽是刺客出身,可是与萧遥在军中混过一段时间,好歹学到了些东西。
与这些人关心的天下大事比起来,柳安之关心的事情就小得多了,他关心的是几日后就是阴年阴月阴月阴日了,挑到阴时在极阴之地,便极有可能复活鹊应。只是以齐倾墨现在的身体,不知道能不能承受住那么强烈的反噬。
跟阎王爷抢东西,总是要付出些地价的。
“你把与之间的守护者之印重新打上吧,这样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我可以帮你分担一些。”柳安之已经跟齐倾墨说了好几天了,可齐倾墨一直不肯答应。
“我说好多次了,我不会这么做的,柳安之你不要再劝我了。”齐倾墨无奈地说道,就算是有反噬那也是自己自找的,怎么能让别人替自己受罪,这对柳安之未免太不公平太过份了。
“但是那样你有可能会死的!”柳安之急得声音都变了。
“早三年晚三年,有什么区别?”齐倾墨笑着说道,“能让鹊应活过来,死也值了。”
柳安之让她气得说不出话来,胸口一腔积郁之气无处可泄,恨恨说道:“你真的自私透顶!”
“这一点你跟萧天离的说法一样,他也说我挺自私的。”齐倾墨还是在开玩笑,并没有将生死放在心上的模样。
柳安之便甩袖离去,气得不乐意多看她一眼。
好不容易送走了柳安之,萧天离又冒了出来:“你真的要这么做?”
“对啊,你不会也来拦我吧?”齐倾墨好生无奈,这件事他们明明知道拦不住的,怎么一个两个都来劝她?
萧天离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比苦瓜还苦:“我怎么拦得住你,只是担心如果真的出了事该怎么办?”
拿性命作赌的事也只有齐倾墨做得出来,更何况这场赌局毫无把握可言,鹊应能不能活过来还是一个未知之数。
齐倾墨笑着没有说话,她想起那个小小瘦瘦的丫头,明明孱弱的身体却要挡在自己面前,不让自己被别人欺负的小丫头,与她相依为命,在最苦最难最不堪的处境也不曾离开过自己的小鹊应,因为自己的愚蠢枉死的鹊应啊,怎么忍心让她一直沉睡在冰棺里?
这世间这么美,阳光那么耀眼,花朵的芬芳,糖葫芦的甜蜜,不论为了哪一个,她都应该活过来。
这是齐倾墨唯一的执念,死活不肯松手的执念,这是在她真正跟这个世界告别前,一定一定要做的事,这是她支撑着这副苟延残喘的身体至今日的最重要原因。
她的鹊应,她的小鹊应,一定一定要再重新睁开眼看看这个世界。
还有顾藏锋呢,为了那个沉默如山的顾藏锋,鹊应也该醒过来。
萧天离清楚她与鹊应之间的感情,那样生死相依过的人齐倾墨放不下实在理所当然,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试图阻止她,他只是有些生气,生气齐倾墨不想想他的感受,不为他思考一下,。
齐倾墨,你走得潇洒,有没有想过我的去路?
所以他什么都没有说,笑着亲了下齐倾墨的脸颊,独自进了内室和衣而眠躺在床上,他很累,宣遥国的事没那么容易解决,他一个临澜国外人,还是个太子为宣遥国这般劳心伤神,说出去只怕是个天大的笑话吧?但这一切都是他心甘情愿,唯独想搏齐倾墨一笑而已。
可惜的是,笑未曾见着,赠予的伤心倒是不少。
齐倾墨坐在床榻边看着眼圈乌青的萧天离,沉默的叹息在她心底一次次回荡,无奈的笑意浮在她脸上显得悲伤而寂寥。
“天离啊,你必须快一点习惯我早晚会离开这件事啊,哪怕我此时命大,老天不收我,三年后我依然会走,你总还是要过下去的,早一点开始习惯吧,到时候你就不用太想我了。”
齐倾墨以为萧天离已经睡着,却未发现萧天离一侧悄然握紧的拳头,她轻声自语,眼眶泪意泛滥,生离死别近在眼前,她何尝不痛苦?只是她若也哭哭啼啼,让这些活着的人怎么办?
所以最不该坚强的她,必须要最坚强,这样她离去之时大家就不会太难过。
☆、第343章 阴时救人
前方的战局还很是紧张,齐倾墨与柳安之这两个看上去最闲的人近些日子去得最多的地方是任老头那里,常常望着沉睡在冰棺里的鹊应,一看就是一整天,然后二人在边上架上一张小桌子,一壶清酒,配上一碟花生米,聊着过往,却也都默契着不提及以后。
“我记得鹊应会酿一种叫桂花酿的酒,特别好喝,比起那些千金一壶的佳酿也不遑多让。”柳安之想起来说道。
“等她醒了,叫她酿给你喝。”齐倾墨笑望着眉目安然的鹊应,她除了脸色有些发白以外,几乎与活人别无二样,安安静静地睡在那里,没有丝毫死气。
“明日就到时辰了,你紧张吗?”柳安之是紧张的,所以他问话都问得有些惴惴不安。
“紧张啊,紧张如果鹊应醒不过来怎么办?”齐倾墨说道。
“你怎么不紧张你或许会死?”柳安之看似凶狠地诅咒道。
齐倾墨笑而不语。
仿似为了配合阴年阴月阴日这样一个极阴之日,那一天的天气也格外阴沉,乌黑的云朵沉重地压在半空,闷得人透不过气来。
齐倾墨望着双鸳湖旁边坐立不安的众人,看他们面色凝重,就像是她将赴死刑一样。心知这些人是在替自己担心,是是在实实在在地为自己着想,齐倾墨心中感概万分。她不知道今日坐上那一叶小舟去到湖心之后,还能不能活着回来,或许与他们在这里的一面便是最后一眼,写成永别,所以她用力的抱过每一个人,用力地告诉他们,自己有多爱他们,在这世界上,能留恋的人那么少,而他们是如此的珍贵。
萧天离抓着她的手久久不肯松开,万语千言写在眼里,却都说不出来,只能握紧再握紧,拥抱再拥抱,在她耳边用轻颤的声音说:“我等着你。”
齐倾墨点头:“好,你等着我。”
只是谁都知道,或许再也等不回来。
再怎么不舍,阴时还是在众人的惧怕中到来了,当月亮扯过一片云彩躲起来,当冷风一阵阵吹进来,穿再多衣服都能感受到一阵阵的阴冷之意时,齐倾墨终于将手从萧天离手中抽离出来,决然转身,与柳安之一起走上了那一张小小的扁舟之上。
当柳安之撑着小舟远离,渐向湖心,萧天离全身一软跌在椅子上,脸色难看,握紧着椅子扶手的大手指骨泛白,力道大得在发抖,像是捏碎了那椅子一样,紧咬着牙关一句话也不说,像是一开口就会让所有的力气都流泄掉。
“爷”莫百衍担心地唤了一声,谁都知道齐倾墨这一去是生是活犹未可知,而对于在岸上等着的人,就是一场巨大的煎熬,不亚于油煎火烹。
故而,所有的人连呼吸都显得小心翼翼,不敢惊扰彼此半分。
与岸上的煎熬不同的是,船上的两个人已经坦然许多,柳安之最后一次问齐倾墨:“你真的决定要这么做?”
“是的。”齐倾墨轻整衣裙,这是一件白色的轻纱长衣,那是顶好的雪纱,就算是在宣遥国也寻不出几匹来,穿在身上熨贴而不沾身,柔软如云。这也是柳安之第一次见齐倾墨穿白色的衣服,以前她从不穿这样干净的衣服,似乎在告诉别人,她不是一个多么纯洁的人,她有着最复杂的内心。
终于今日,她一袭白衣,犹似仙子,飘浮在碧绿的湖水之上。
柳安之很庆幸,非常庆幸,不管齐倾墨在何时在何地,他始终可以陪伴左右,这是他对自己柳族身份的最大庆幸。
因为这个身份,给了他随时随地陪伴齐倾墨哪怕上刀山下火海的机会。
小舟终抵湖心处高起的石台之上,石台上又有一方小台,小台上刻满了古老晦涩的符文,朱砂笔写着的它们像是一条条会动的蚯蚓,书写着神秘与远古的气息。
鹊应就躺在这些符文中间,安安静静的,乖巧的,等着她未知的命运。
当月亮终于彻底消失不见,黑暗笼罩着大地,惊得夜鸟振翅飞起离开,传说中最为神秘的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终于在双鸳湖这个极阴之地到来。
阴年阴月阴日阴时,于极阴之地,引血入环,逆转法诀,可见光阴,纳日月星辰入掌,便得神台,于神台之上时光倒转,可复当年之貌。
天时地利人和,鹊应,你当醒来。
齐倾墨轻抚鹊应脸庞:“很快你就可以醒来了,鹊应,小姐定不负你一片忠心。”
柳安之看着几欲落泪,为了不负她忠心,齐倾墨你要付出什么?鹊应若真的知道,她愿意你付出这样的代价吗?
齐倾墨回首,再看了一眼岸边那几个遥望着自己的人,轻声一笑:“只是怕要负了他们。”
双手轻抬,凤血环在她手上似鲜血流动,齐倾墨起手捏诀,若仔细去看,便能发现她的手势与开启凤血环抬头看未来的手势正好相反,所以颠倒阴阳,便是将一切逆转,偷天换日,这本就是有违天命的事,自然会遭天谴。
风声大作,电闪雷鸣,齐倾墨长发飞扬,凤血环脱手而出悬浮在半空静静翻转,早已备好的小刀割裂手掌,自掌心一道伤口,正好断去了齐倾墨掌中的生死纹,涌出的鲜血自发地凝成直线往凤血环蔓去,一道道一圈圈包裹住它。凤血环就像是一个贪婪的吸血鬼,无止尽的吸吮着齐倾墨灼热的鲜血,直到把它喂饱,饱到那红色像是要掉出来,玉质的镯子都软得像一团棉花,像是稍用力一碰,那里面灌满的鲜血就会炸开四溅一般。
柳安之看着齐倾墨不要命似地让凤血环吞噬她的血液,心中陡然一跳,他知道偷魂换魄这种事需要会出极大的代价,可是这才刚开始,就已经如此惨烈,那到之后,齐倾墨是否还能承受住?
半空中浮着一大团血色的雾气,浓郁的血腥味连岸上的人都能闻到,萧天离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湖心小台,一眨不眨,生怕看错半点,却只看到那血雾中一身白衣的孱弱身肢在苦苦支撑。
喝饱了鲜血的凤血环终于慢慢安静下来,转动的速度越来越慢,失血过多一脸青白齐倾墨再次捏手印,凤血环带着血雾缓缓下降,降到离鹊应额头一寸之远时,再次快速转动起来,血雾一点点漫进鹊应的身体,浸得她一身干净的绿衣都染上了丝丝蔓蔓的红色。
齐倾墨捏诀的手在轻轻地发抖,其实这逆天改命的方法说白了很简单,将凤血环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