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转头在看向那宋玉华,她见我分心,脸上不禁露出轻蔑之色。我只是大方地回看她。
一曲终,说实话,她的琴技确实高超。不过经过多方流传,这曲的现代感已经不那么强了,我也有些遗憾和陌生。
笑着抚上楚辞让人捧来的雕尾,我对众人微微一笑,噔,极响亮的一声,其后紧跟上一通乱弹。
约莫过了一曲的时间,我笑着拍拍左右垂到地上的那截衣袖:“本宫最恨这伶人们摆弄的玩意儿。”斜瞄那宋玉华一眼,“本宫亦对那些痴迷伶人之技之人颇为烦腻。”
文武百官莫不是心生惧意,在墨王面前造次,就是有几个脑袋那也是不够的,我当然知道,却着实疏忽了。本就心情不甚好,又遇人挑战,便想挖苦伶人几句,也算是暗讽了楚辞,谁知,似乎,这度,未把握好。
有好几秒钟,四周一片沉寂,我也只得硬着脖子扮那悍辣泼妇。
“没听见公主的话吗,还不快把琴撤下!”倒没想到是秦天反应够快,气氛也有些缓转。我捞着裙摆,旁若无人地坐回位置上。低下头抿了扣果酒,算是压惊。
“公主之德,倒是显得淋漓。”不似讽刺,墨浅吟用最淡然的口气,陈述着令我毛骨悚然的事。“公主莫要不快,今日生辰,该是尽兴才是。”她越是如此,我便越发害怕,真真长了一根贱骨!
“公主息怒,是微臣□无法,小女冲撞了公主,望公主海涵。”那宋大人早就吓得三魂去了七魄。而宋玉华也不甘地跪在一侧。
“宋大人宋姑娘快快起来,本宫也急躁了些。”我心里冷笑,那宋大人刚刚颇为鄙视的眼神,以为我当真没看见么?!
或是我刚刚过于嚣张的态度,宴席间,谭贞贞倒是不曾发难。我却不信她是这样好糊弄的人。她一身鹅黄色衣裙,衬得整个人都青春飞扬,活泼又娇柔。今日我夺下她墨鸾第一尊贵女子的称号,交手在所难免,只是时间问题。
上辈子多了是应酬,而那些与这相比,怕是又落下了一大截,这可是有国家最高领导人出席的宴会啊。可是恭维、讽刺、巴结的嘴脸还是一样的。我桌上的是蛮夷进贡的果子酒和奶酒,都不是太烈
也不知这宫宴要摆到什么时候,我轻轻叹息。身后传来侍从尖细的声音:“王上见众卿家已尽兴,明日又有朝例,这宴席就散了吧。”结束了,我精神一振,唇角止不住地上扬。
该退的都退下了,我也起身准备自己回左相府,回去和他们算账。“金银公主请留步。”侍从上前拦下我,我疑惑地看着他,他垂首恭敬地道:“公主需在宫中住上七日,这是规矩。”
可他没有说,这是他们王上临时下的规矩,怕是为替两位丞相脱身,尽管他也不知两位丞相到底怎样得罪了这位公主,可是刚刚右相哀求王上留下公主时挚诚的表情甚是好笑。
规矩?我一愣,像我这样的先例很多么?竟定下这样的规矩。“知道了,那就劳烦你带路了。”“是是是,请公主同奴才来。”那侍从明显舒了一口气,这其中没有猫腻那才有鬼呢。
墨浅吟的真面目
这个皇宫真是很大,七绕八绕的终于到了金银宫。当我看到那满室华贵的时候,脑海里只晃荡着三个字:暴发户?!
宫殿里到处是闪亮亮的东西,说句实话:要多俗有多俗。我不禁怀疑起墨浅吟的品味了。无奈地撇嘴,无论是从封号还是住处,都没有丝毫的品味。
等到眼睛适应了如此亮光,小心翼翼地踏入,发现这里的东西都是真金白银打造的,金的桌椅矮几,银的书架衣柜,最夸张的是那张大床,金子的底盘,四个脚上面各镶嵌了一颗拳头大小的天地石,这样亮,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坐在金子软榻上,没有因为是金子的,而使自己的心情变好。对于墨王匪夷所思的“宠爱”,真是觉得自己消受不起。
难不成因为楚辞和秦天太过优秀,墨浅吟秉承着爱屋及乌的原则,才会对我也这么优待善待了?!自欺欺人有的时候很有些安抚的作用。
这宫里没有任何女侍,所以事情都得我自己亲力亲为,倒也省了我一番人人平等的口舌。其实侍从还是有的,就像上次在游船上的那种一样,号称不分男女皆可服侍,可我哪里肯!便被我无情地赶走了。
侧身望着桌上明晃晃的宫灯,闻着香炉里凝神静气的熏香,很自然地进入了梦乡。
如此六日,第七天一早,闹哄哄地,我匆忙起来穿好衣服,头发随随便便扎了一下,见来的是楚辞和秦天,没好气地转身打算回屋里补个回笼觉,就被秦天拦下来了:“小尘,有话和你说。”语气真诚。
我板着脸转身在桌子前坐下,懒懒道:“有什么话快点说,我还没睡醒呢。”“染尘还在生气呢?”楚辞笑道。“呵,大哥说呢?”
“好了,今天就是来和你解释的嘛。”秦天一副我真的知道错了的模样,恹恹的样子煞是好笑:“好啊,解释吧。”“楚辞原名晚楚,是墨鸾的左相,我原名落秦,是墨鸾的右相。”简单明了。
“那那商爷?”纠结了好几天,总是不想把商爷和墨浅吟连在一起,实在是太不像了。“主上就是王。”楚辞,不,应该是晚楚,很干脆地打断了我的幻想。
“可是实在不像同一个人啊?!”“本大爷的医药之术,天下无人能及,不过是小小几颗易容丹而已。”落秦得意地冲我笑道。就算这一刻,我仍未想到墨王为何扮作一名男子。
“主上的特征太过明显,即使带了面具亦有可能让人认出。”楚辞又耐心地解释。难怪,我这样害怕商爷,原来怕到最后,还是同一个人。
“染尘还想在宫里住上几日么?”楚辞笑着打量我的宫殿。“哼!”我冷笑一声,“这个宫殿实在是俗气,不是金就是银。”“不是小尘自己说的么,喜欢金银珠宝的。”落秦嘲笑的意味明显。
“你知道造一座金屋让女子住是什么意思么?”我讪讪地说道。他两人茫然地摇摇头。“话说千年前。有一位王叫汉武帝,他对一名唤作陈阿娇的女子允诺,要造一座金屋给她住,并娶她为后,所以有了金屋藏娇一说,明白不?”
我白了他们一眼,进了屋里再躺会儿。“今日我们是来问你明日是否回去。”“回去,当然会去!”我坚定地道,“所以记得来接我。”
这还是我七天来第一次踏进传说中的墨鸾皇宫御花园。传说这座御花园里集炎氏大陆上所有珍贵植物,比之那东郊的彩园是有过之无不及,只是皇宫不是随便谁都可以进来的,而彩园则是任人观赏。所以,这彩园才会如此红。
果真是不同凡响啊,都是一些只在书上看到过罕有的植物。往里走大约小半个时辰,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千朱,墨鸾皇宫独有的墨色千朱,因为不是夜里,所以没有灼灼的光亮,不过仍是极妖娆美丽的,我不禁看呆了。
越过大片的千朱,前面是一片稀世少见的血竹。因竹子呈红色,故称为血竹。血竹林里,坐着一个人。上前几步,发现那人身着黑衣,自然是墨浅吟了。
不假思索,转身正欲离开。身后响起了她冰凉的声音:“金银公主好兴致。”“见过王上。”我僵硬地转身,盈盈下拜。“起吧。”距离她太远,根本看不真切。
“过来。”我欲哭无泪地一步一顿地踟蹰着。
拖拖沓沓老半天,才终于走近,头也不敢台,安静地立于一边。“坐。”她未停下抚琴的双手,平静地看着我,却让我毛骨悚然。
但挡不住我偷偷打量她的决心。皮肤白到不正常的地步,脖颈光洁,没有喉结,真的是女子啊。
“对我很好奇么?”她冷不防地来上这样一句,真是吓得我一颤。“呃是。”在挣扎许久之后,想想还是老实点的好。
今日她黑发未束,随风舞动,给人一种出尘的幻觉,我觉得她定是个大美女。她曲起手指,在面具一侧轻轻一弹,黑色的面具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掷地有声。本来端坐的我在看到她的样子后吓得向后仰去,还连带着挪了几步。
额前零碎的刘海随意地扬起,很白,甚至像一个死人。唇角自然地向上翘起,这大概也是我上次落淑会为什么会看到她笑的原因吧。鼻子很挺,那双眼睛,睫毛很长,微微抖动,眼睛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丹凤眼,所以不是狭长的那种,而是微弯的,让人不禁会想到若她笑起来,眉眼弯弯的样子,定美不似人。
最让我吃惊的是她左眼附近的纹路,一丝丝妖娆地缠绕着整个左眼,若她眨眼,眼睑下垂,会显示出完整的图案,像火焰又像蔓藤,黑色,暗得让人压抑。使她整个人看上去多了些媚色和煞气。
我见过天下十大美人中的诸位,可是最美的姚若梨也不过得她一分而已。这样的美人,成天戴着面具真是可惜了。这样的美人,若不是墨鸾的王,定会是天下最大的祸水。
见我貌似灵魂出窍的样子,她道:“怎么?”仍是没什么波澜的口气。“没没什么,只是觉得您太美了。”“美?”噔的一声,七弦尽断,而她语气淡漠。
这么大反应,莫不是我说错话了?她直直地盯着我,让我恨不得找条缝钻进去的感觉。然后,听见琴被摔落在地的声音,偷偷斜眼看,只见矮几被掀翻了。“美么?!”声音中隐有怒意。你长得漂亮又不是我的错!但是现在心惊胆战的我哪里敢反驳。
许久没有声音,再抬头,除了一地狼藉,我真怀疑我在这里遇见过她。
我怕她秋后算账,匆忙收拾好东西,自己坐了马车就要离开皇宫。谁知刚到大门口就看见了等在那里的墨王随侍,他恭敬地拦下马车,垂首道:“公主,王上请您去用晚膳。”
会不会是鸿门宴?大哥二哥也会在的吧。我抱着极其复杂的心思跟着内侍走进了墨浅吟的寝宫——逆宫,听这个名字就让人生畏。
走进大殿,细细打量起这座略显阴森的宫殿。所有家具摆设全部都是黑色的。外殿的大桌上摆放了许多菜,精致极了,不过我毫无胃口。
我在桌子前站定,等着墨浅吟出现,更盼着晚楚或者落秦哪一个来也好。可是,正在我胡思乱想之际,内侧的珠帘被无声地掀起,一身黑衣的她缓缓飘过来,真的是飘!没有脚步着地的声响,更没有脚走动时该有的频率。
我向后退了一步,极力使自己平静下来:“见过王上。”垂下眼睑,不敢正视她。“公主坐吧。”我极力使自己把她当做商爷来面对。
刚一坐下,扑鼻而来的一阵清香,是什么的味道?很熟悉,是千朱的香气。不愧是美人,身上的香味都非同寻常。她脸上还是戴着面具,可是,下午她打掉的那个面具明明还揣在我袖子里,本打算还给她的。
“公主不吃么?”当我回过神,她已经拿起筷子在夹菜了。“是。”我唯唯诺诺地吃起来,一点也不尽兴。
整个殿里所有的侍从都被遣在门外,屋里只听得见夹筷子碰碗的声音。墨浅吟还是一如既往地吃得优雅,若在商爷的时候,我称之为绅士,可现在,就得改口说是淑女了。
“公主没有胃口么?”墨浅吟突然抬头道。我哑然。“还是菜不好吃?”我还是沉默,她朱唇轻启,冷冷地道:“杀了。”我已经,以为她要杀我,吓得我冷汗直冒,半天才知道说的是那位御厨。“为什么,王上?”我猛地抬头看着她。她未开口,只是瞟了一眼我碗中几乎未动的菜。
这就是所谓的杀人是不需要理由的么?“不是,很好吃,真的。”我赶紧夹了几筷子菜到碗里,道,“这样是不是就可以不杀他了?”几近哀求的语气。“好。”她仍是冷冷的,妈的,杀人狂。
为了防止此类事件再次发生,我很努力地吃着菜,几乎是不顾形象的。墨浅吟也没再故意刁难什么。终于忍受到吃完晚膳,挣扎许久,我不惜尊严地跪拜道:“不知臣女是否可以退下了?”她未理我,我也只得跪着。
半晌,她道:“公主很急?”“不不急。”不急才怪!“那公主就多住几日吧。”说着,还未等我反应过来,已经走出门外了。
天要亡我啊!
美人一定是女人?
第二天又见到落秦进宫,他坐下的第一句话便是:“主上说你要多留几日?”我无力地趴在桌子上,可怜兮兮地道:“恩,我得罪她了。”落秦奇怪地看着我,好像看见什么稀有动物一样。
“你那是什么眼神?”我不满地道。“没有,你和王说话了?”他不确定地问道。“恩。”我实在没有什么可多说的。他不由分说地伸手搭上我的手腕,吓了我一跳。
“怎么了?”我好笑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