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几个麻利点,把这些女人弄进去,看好”
哐当,门被锁上。铁链的声音把人们打入谷底。
“兄弟们,先到前面喝酒去,待会再来享受哈哈”
猖狂的大笑声,越来越远,只留下女人们哭泣的声音。
绿竹艰难的爬起来,用背狠狠地撞在门上,毫无反应,因为那是个铁门。只有绿竹倒在地上噗通一声。
“绿竹”水心高声询问,早已没有了她往日淡淡的冷静。
“没事”绿竹撑起身,又坐回到水心身边。
“小姐,你知道吗?我被人贩子从草原拉到中原的时候6岁,当时的我一开始只想着逃,逃着逃着慢慢就没了念想,我现在都记得,我们几个小孩被关在黑屋子里,脖子上套着铁链,另一头被固定到一个大铁柱上。像狗一样,从口子里伸出头,吃着外面地上的饭。
后来也就麻木了,觉得自己就是一条狗了。所以我们任由着别人摆布,只记得里面的小孩在不断减少,领出去的就再也没回来过。后来我也出去了,我被卖到了一个大农庄,在那里整天的摘果子,挤牛奶,还要喂马,整天就和畜生在一块。
不让说话,要不就挨打后来我就跟着农庄的车到城里给商铺的老板送样货,后来我就被带回了青云庄,见到了眉夫人。后来我被安排学武功,因为夫人说‘只有好狗,才能效忠’。”
铁屋充斥着腐败,绿竹的声音幽幽的在四周横冲直撞,水心晕眩的看着她不停的在喃喃自语,像是在交代身后事。
第十六章 竹影斜,天人永相隔
死亡并不可怕,但是等待死亡的那个过程却是致命的沉重。那些哭泣的女人似乎是适应了这个绝望的气氛,只余下无力的抽泣声。绿竹抱膝坐在水心身边,低着头缓缓地让记忆在这方黑暗中流淌。
忽然她停了一下,似乎在细细的回忆当时的情景,嘴角还掀起了一个弧度。
“小姐刚来的时候,夫人就让我待在身边伺候,让我做好自己的本分。还记得当时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吗?”绿竹一直自顾自的说着,让水心不觉得皱起了眉头,她狠狠地掐着手心的细肉,刺痛传来拉住了那股神智。
“见过小姐,奴”
“不用说奴婢”腿一弯,刚准备下跪下,又一声冷清的话打住了她的动作。
“不用跪”
“可是奴”绿竹僵直着身子,无措的看着面前冷冰冰的女孩儿,急急的辩解,因为她已经不适应这种忽来的像人一般的对待。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是”
仿佛陷入了回忆,绿竹竟笑了起来,在这个凝重的空间里,显得格格不入。外面的吵杂声,逐渐清晰,从门缝里挤进这个黑暗的空间,顿时搅得里面不安起来。而绿竹此时正用无比真诚的态度,和自己一字一句的说着。
“能伺候小姐,是我活到现在,唯一感激老天爷的事”
“小姐,绿竹会永远在你身边守护,直到魂飞魄散”
忽然身上一僵,原本就无力的身子,已经完全不受控制。愤怒的盯着绿竹,此刻的她用早已挣脱开绳子的手紧紧地抱了自己一下,便抬起手来,轻轻地拨开水心一直以来被头发挡住的左脸。指腹凉凉的触感落在脸颊,缓缓地滑动。
“小姐,这是绿竹唯一能为你做的,请求你好好地活下去”唇上传来冰凉的触感,带着浓浓的眷恋。水心惊异的看着绿竹满是心疼的眼神,留恋的落在自己的身上。远处传来急急的脚步声和粗犷的大笑声,绿竹只是深深的盯着自己,水心身体僵直着,可是神智却越来越清晰,只觉得自己被缓缓地移动。
鼻尖传来一股腐朽的臭气,眼前便是一片黑暗,衣服发霉的味道,传入每个毛孔,水心体内的躁动却急速的奔向四经八络,想来是绿竹把自己藏在了放衣服的箱子里。手脚都没有力气,又被绿竹点穴,如今只能一动不动的听着周围的声音,从始至终都没有听见绿竹的声音,只有一些男人的吼声和女人的哭喊、求饶的声音。
水心只觉得,满身的力量就要冲破血管出来,丹田凝聚的内力逐渐游走全身。
“嘭”一声巨响,角落里的衣服化成碎片,散落下来。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缓缓走了出来,一身黑衣显得阴沉沉,浑身散发的死亡气息,仿佛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所有人,一时间都停下了动作,愣愣的看着,她走过来。忽然一个人反应过来,站起身就往过走,只是人还没触到她的衣服,就被甩出去,狠狠的撞到墙壁上,再也没有了动静。诡异的气氛蔓延着,那些哭泣的女人也忘记了反应,愣怔的,一动不动。
“咣当”一声,人们只见黑影一闪,那个铁门便被铁链锁了起来。
“咯咯”的笑声想起,人们不禁毛骨悚然。
此时的水心,已经处于力量暴走的状态,强行冲开封锁的内力,一时之间和自己修炼的心法难以融合。只是在体内横冲直撞,水心的眼睛紧紧的盯着那个地上,倒在血泊里的人。绿竹浑身死气的躺在那里,衣服被扯成碎布,几乎裸体,只能转动着眼珠看着走火入魔的水心,满眼伤痛。
笑声戛然而止,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瞪大眼睛。
“让这些杂碎,给你陪葬,可好?”好字刚落,一切就发生了。那一晚谁都不愿意回想,纵然存活下来的几个女人,也不会再有什么正常人。
那些上一秒还欲仙欲死的男人,下一刻便身首异处。黑影如幽灵般,在这个大屋子里来回飘移。那些人还来不及反应,便被活活被砍成肉块。有的人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四肢被齐齐砍下,自己却还有一口气,看着腰被斩断,内脏流了一地。
鲜血让水心,处于极度的兴奋状态,耳中刺耳的尖叫声更是让她体内的恶魔叫嚣。
结束了,那些丑恶的嘴脸,现在变成了满地的支离破碎。血漫过脚面,空气中弥漫着腥臭味,仿佛连的亮着火把都被染成红色,在屋子里跳动,在为水心的杀戮,欢欣鼓舞。
刀剑的血滴,滴在地上,可以听到“叮咚、叮咚”的声音。刀尖指向躲在一旁闭着眼,挤做一团的女人。
“小姐,小姐”微弱的声音,让那个修罗转过脚步,刀从手中滑落,掉在地上,溅起了血滴。
“哗”门被大力的弄开,外面泥土的清新气息,传了进来。火把被风吹得,晃动不安。
里面的人,不动。
外面的人,无声。
只有那个铁门在咣当咣当的响着,像是在提醒人们自己的存在。
那里已经不是人间,而是修罗地。地上满是被肢解的人体,血水在风的吹拂下竟然起了,小小的涟漪。在月光的照射下泛着红光。溅在墙壁上的血,宛如盛开的血莲。墙角的几个人不知道是生是死,挤在一团,毫无声音。中间的那个人从头到脚已经被血染湿,血顺着她的头发,滴在地上。身上的黑衣紧紧的裹着,此时已成为深红。几处破损可以看到里面被染的鲜红的里衣。她跪在血水里,抱着地上那个奄奄一息的人,一动不动。
青雨风、朱玉兰青,还有后面赶来的青云庄护院,一时间愣怔的看着里面恐怖的场景。
“小姐,绿竹没用,不能在伺候你了,娘说草原上的天是最干净的,星星是最亮的,可是我觉得你的眼睛才是最干净最亮的”
“小姐我好累呀,我走不动了,我再也回不了家了”
“我好想回家再看看,那里有条好长好长的河,我给它起名字叫宝络。咳咳,”
“小姐对绿竹笑笑好不好”
“好”水心露出了来到这个世上后最真心的一个笑容。眉眼弯弯,嘴角扬起漂亮的弧度,挂着两个深深的梨涡,眼泪缓缓的低落,流过尖尖的下颌,落在绿竹的衣服上,形成朵朵绝艳的花。她努力的笑着,用尽全身力气笑着。
“真好看,真好看”水心觉得怀里的人只是睡着了,待会儿又会醒来,对着自己“小姐小姐”的叫。她轻轻的呼吸,不愿意吵到绿竹,只是眼睛不眨的盯着那个苍白的小脸。
“地上这么凉,你躺着,会生病吧,药那么苦”慢慢的起身,抱起绿竹就往外走去,我一定带你回去,她后悔了,后悔来参加这个该死的庙会,后悔自己的自负,自负到明明活在危险之中却不自知。
“噗”,一口血喷出,水心抱着绿竹的身体倒在地上,人事不醒。
醒来后,已经是5天后的事了。
张开眼,看着头顶的纱帐,一时间,恍如隔世。这里再也没有了绿竹,再也没有了那个像贤一样,率直爽朗的绿竹,那个用生命保护自己的绿竹。泪溢出眼眶,渗到了枕头里。
“心儿,你感觉怎么样,这次你强行的冲开禁锢,还过度用武,要不是你长年修炼天音心经,恐怕是没人能救得了你。绿竹我已经派人火化,这个是在她衣服里发现的。”青萧从袖中掏出一个泥人,放在她的手心。
一个小小的泥人,一张盖满头发的脸上,露着一双冷冷的眼睛。
突然觉得很委屈,她坐起身抱着青萧,大声的哭了起来,两世为人的苦楚,在这一刻爆发。虚弱的身体承受不住如此激动的情绪,恍惚间睡着了。
“我要带绿竹回家”她再一次醒来张口就是这就话,病怏怏却满是坚定,她直直的看着青萧,手攥紧棉被。
“心儿,这件事,不用你亲自前往,在这里青云庄会厚葬绿竹的”青萧搬开她收紧的手指,握在手里,无奈的说着,希望水心可以回转心意。
“这里不是她的家”
“可是北漠荒寒,你只身一人要我怎么放心,我派人保护你去”
“不用”
“那好,我可以让你去,但是我必须知道你已经达到了这个能力。”青萧做了最一次让步,看这水心缓缓的点了头,才松了口气,他还真是怕阻止不了这个孩子的倔强。
“好”
水心推开门,迎着朝阳,看着满园如雾般朦胧的景象,感觉绿竹依旧站在眼前,巧笑着,端着洗脸的水立在门口等自己。
那么干净明亮的笑颜,却从这个污浊的世间消失了,像一缕气,被风轻轻一吹便无影无踪。
胸口还在隐隐作痛,身上没什么力气。可是心里越发孤寂起来,自己的存在不知不觉的令很多人不安,贸然的闯入别人的生活,终究会被敌视。眉夫人眼中那压抑的恨意,怕是上一代的纠缠不清。他们的恩怨情仇又与我何干,只不过一缕无奈的幽魂,被扯入这世间,平白的承担那些沉重的伤痛。
靠在门边上,脚底的凉意,升腾到心里,激起满目悲伤。
“怎么光着脚站在地上。”青萧皱着眉看着水心低着眉,光着脚,紧紧的贴在门框上。轻轻地把她抱起放到了床上,拿着一块干净的不为她擦拭着脚底的土。
“哎,心儿,绿竹看你如此,又怎会安息。你把心锁起来,就当真看不到身边的人吗?”青萧看着水心缓缓地闭上眼睛,不由得一阵叹息为她轻轻地盖上被子,便悄然的走了出去。
“我只是不敢”不敢相信别人,不敢接受别人,更不敢去靠近别人。”
那种厌弃的眼神,那种无奈的背离。只是让自己在内心筑起一道道高墙,冷漠的扮演着看客,去看待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若无其事的打算随时抽身,却不想那抹悲伤真正来临的时侯,居然如此的痛彻心扉。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疗伤。
说来也是阴差阳错,这次无意间冲开被封的筋脉,之后在青萧的帮助下居然提前融化了将近六成的内力。只要坚持修炼,不出半年倒也算得上是个中好手,起码平常之人伤不了她分毫。
朝阳初现,空气中升腾着水汽,水心早早起身,抱着绿竹的骨灰,身上背着简单的行囊,缓缓地踏出了青云山庄的大门向北漠出发。
青萧背着手,看着水心纤瘦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街角,缓缓地掀开嘴角。
任青云庄如何富丽,却终究留不住你,怪不得宇大哥当时要用“尽量”这个词,真是倔强,接下来的路你就自由的去追逐吧。
这一年,水心14岁,绿竹18岁,天人永隔。
第十七章 北上寒,杀机四伏
寒冬腊梅已落,暖春万物吐露芳华。
水心在经过青萧的审核后,终于踏上了北上的路途。
青萧给她带了些伤药、银两。虽然不知道多少,但是肯定很充裕。摸着腰间的竹笛,又想起了那天青雨风的相送。
“心儿,此去北漠的路上,定要注意安全。以你现在的功力,定要勤加练习,你没经过什么实战贸然出手恐怕会不敌对手。”青雨风脸上一派温和,只是眼底的那抹担忧明显的晃动。
“嗯,多谢。”缓缓地说出自己心底的话。
“呵呵,这还是你第一次对我说谢谢。送给你。”青雨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