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宫?是程太后”
北齐王拍掉手上的饼糕残渣,轻蹙眉泄气的说了句不相关的话:“下次不要再上藕粉莲子羹了,说过多少次,我不喜欢。”
是夜,昌邑王回到京城的王府,未料禁军左统领虚无朝已在王府恭候多时,不待昌邑王发问,虚无朝将太后密旨呈上。
昌邑王阅毕,脸色衬着昏暗的烛光显得越发凝重,“母后此次招本王进京,为的就是这事?”
虚无朝面不改色:“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倘若心存一丝仁念,身首异处的定是你我。”
昌邑王不知为何竟展露笑意,嘲讽道:“看来你们筹备已久,怎么也得拉上我这只替罪羊。”
“王爷此言差矣,事成后荣登九五之位的可是王爷您啊,君临天下,谁人不想啊?况且,事关太后生死存亡,王爷也不想做个不孝之人吧。”
昌邑王将密旨攥成一团,咬牙道:“不反,便是不孝之人,反了,便是不义之人,总归做不成好人,好,我答应你,就照太后的旨意行事。”
虚无朝轻笑,“如此甚好,其余事宜已安排妥当,只等王爷一呼百应。”说完便告退。
少顷,昌邑王命人秘密备马入宫。
第四卷 我已成魔(中) 第 89 章
连日来,皇后总是睡不安稳,时不时从噩梦中惊醒,袭上心头的总是不安。
这次也不例外,皇后半夜里醒来,正忧心忡忡的想些有的没的,忽然听见远处传来兵戈之声,与此同时门外响起宫女的叫声:“皇后!皇后!陛下他”后面的话被渐大的兵戈声吞没。
不安像是潮水顷刻吞没她全部的神智,皇后掀开锦被万分焦急的奔去开门,却被眼前的情景惊得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见毓秀宫前密密匝匝的围着阵容整齐的禁军,遥遥望去,漫天的火光照亮整座宫城,吞云吐雾之势如同焚尽万物的末世烈火。
皇后禁不住惊吓,腿下发软正要跌坐下去,旁边的宫女忙扶住她,皇后推开她们扶住门柱,颤巍巍的问道:“陛下怎么了?快说。”
与她的惊慌失措相比,那名宫女显得平静许多,字句清晰道:“陛下有令,今晚毓秀宫所有人等不得踏出宫门半步,禁军奉命把守毓秀宫,以护皇后周全。”
“真是陛下的旨意?”皇后问,心中的疑点却越来越多:那漫天火光是什么?分明是出动了整个皇宫乃至京城的一部分兵力,宫里定有大事发生。
宫女颔首:“是的,陛下还有一道密旨,嘱只有皇后一人可阅。”宫女呈上一道黄色的小卷轴。
皇后摊开卷轴,上面只简单的写着一句话:永乐宫事变,稚绮勿忧。
此刻的永乐宫哀嚎声阵阵,宫女宫侍横尸当场,一身戎装的素芳亲率禁军将士杀入正殿,程太后着正装端坐于正座之上,见到被鲜血侵染战袍的素芳,只微微眯了下眼道:“陛下行事如此心狠手辣不留后路,必为天下人不齿。”
禁军奉命马不停蹄的斩杀正殿内的宫人,待最后一个宫人呜呼断气,素芳挥退禁军,“朕有话要单独问太后,你们都退下吧。”
兵器声脚步声终止于那一道关门声,素芳没有放开手中的剑,缓缓抬起头无畏的望着程太后:“母后您知道自己输在哪里吗?”
程太后揉揉犯疼的太阳穴,目光矍铄的瞪着素芳,斩钉截铁道:“哀家此生最悔恨之事,就是扶你登上皇位。”
“是吗?母后是不是以为凡事还可以重来,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所以想废掉朕,改立昌邑王为帝。”
程太后只一惊,很快又平复下情绪,眼中满露凄茫:“向你告密的,是昌邑王吧哀家看错他了,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事到如今,母后还不明白吗?这个棋局从第一步棋开始就下错了,抑或是根本不需要这个棋局,一样会有今天的结果。”
程太后瞪大眼:“你想说什么?”
素芳敛去脸上的笑,目光冰寒:“母后不该动长平宫的人,父皇已逝,母后还不肯放过王叔吗?”
“王叔!哈哈!你口口声声叫他王叔!你对他做的那些勾当真以为人不知鬼不觉吗!楚素芳!”
面对太后的质问,素芳至始至终都不曾回避,唯一改变的只有眼中淡淡的柔弱,但那并非来自太后。沉默半晌后,素芳静静道:“母后,您从不曾真心爱过,您不会明白的”话语被硬生生打断,程太后撕心裂肺的大叫:“我不明白!你又明白什么!当初若不是我用毒谋害先帝,哪会有今日的你!你的皇位是我给你夺来的!”
夜风拂过脸颊的凉意,不抵那句话入骨的寒。
原来这就是先帝驾崩的真相,杀死楚鸣空的不是刺客的兵刃,而是枕边人的毒药。
程太后,究竟下了怎样的狠心才做得出如此恶毒之事来。
小隐深吸了口气,夜色里一抹黑影忽闪而过,“谁!”灵蛇双剑还来不及出手,一记响栗敲在她额头上,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小隐几乎失口叫出来:“师,师,师”
“师你个头,”宏俦出现在她前方,细小的眼眯成一条线,“不想死的话,就不要把后面那个字说出来。”
当初一句“你胆敢叫我一声师父,我立马把你碎尸万段”吓得小隐老早便有了心理阴影,这次纯粹是突发意外才会叫出第一个字。宏俦这人,从来都是说到做到,我还是自求多福的好。小隐揉着生疼的额头暗自想。
宏俦对着长空叹了口气道:“先帝大仇得报,也可以死得瞑目了。”
小隐这才忆起以宏俦为代表的朱砂盟上代菁英无一例外都对楚鸣空死忠,楚鸣空之死疑点重重,今日得以解开,没想到真相竟然如此寒心。等等宏俦说大仇得报,小隐忙爬回屋檐上适才偷窥的瓦洞处窥看殿内情形——程太后已鸩酒毒发身亡。
宏俦冷清的话语在她身后响起:“楚素芳逼杀太后,此举绝非仁君所为,只是大皇子尚幼,崩越前景堪忧啊。”
小隐冷不丁的冒了句:“不是还有北齐王吗?”话刚出口就忙捂嘴。
宏俦双眼发怔的盯着她:“你发现了什么?”
“呃当初不是有传闻说楚鸣空欲将皇位传与北齐王吗?”越惠帝的诏书已毁,正所谓口说无凭,现今也没有说出来的必要。
宏俦的反应不大正常,暗叫一声:“糟了,长平宫。”飞身一跃,身影全然消失在夜色里。
剩下小隐呆愣在原地:师父你的思维也太跳跃了吧。不过仔细回想起来,最先看见的那抹黑影似乎不是宏俦,而且行动方向直指长平宫。
是谁?
第四卷 我已成魔(中) 第 90 章
遑论其他,朱砂盟内能拥有如此矫捷身手的,舍陌白其谁?
所以,当小隐在长平宫昌德殿内看见陌白拿剑指着北齐王的咽喉时,并没有感到太大的意外。她意外的是:“宏俦,你怎么不出手救人?”
宏俦白了她一眼,压低声音说:“陌白杀人从来不给对方留说话的余地,今日他没用流云梭明白了?”
小隐颔首,陌白不是真的想杀北齐王,他要的是
陌白已全然失去平日的冷静自若,那个超然世外仙姿飘渺的陌白似乎只是个幻觉。
“说!你当初为什么骗我说是媚儿刺杀先帝!而不是太后的毒!”
北齐王笑颜如初,“若没有刺客行刺,太后的毒也杀不了先帝。”
“此话怎讲?”
北齐王垂下眼帘:“他遇刺受伤,太医实则早已被太后买通,没有人会料到,用于疗伤的灵药会是见血封喉的毒药。”那双胜似春光的眼睁开,其中仿佛隐隐有波光闪动,“伪装成呼罕汗国使团的刺客为素芳所出,伪装成太子府婢女的刺客是媚儿所扮,这些只是其中的两环,素芳和常人所能猜到的前两环,而第三环,程太后的毒,绝非常人能够想到。谁能想到太子的生母,一向不争宠不外显的温弱女子会对先帝下毒不仅是她,整个事件中,太子妃也不能脱身事外,她将太子意图行刺之事密报太后”
“不要再说了!不要!”陌白泪如雨下,手中的剑悄然脱手,陌白捂住脸在地上痛哭如孩童。
小隐悲戚的注视着陌白,楚鸣空之死身为朱砂盟盟主的陌白难辞其咎,负疚愧悔最深的是陌白。但是,事情似乎并未如此简单。
北齐王弯腰扶起陌白,脸上仍然挂着笑,刺痛人心的笑,令人想哭的笑,“真好,你还可以放声痛哭,而我,却连哭的资格都没有。”他抬起头,倾世容颜恍如水中月般飘忽不定,“媚儿的心愿我们替她达成,以楚鸣空的鲜血结束她的噩梦,她的恨将随着死亡烟消云散,而我的恨,将永世难以休止。有时,活着的人要比死去的人承受更多难以想象的苦难。”北齐王松开手,转身走向内室。
陌白衣袖中幽蓝的光突闪,小隐来不及喊出声,宏俦来不及出手
毓秀宫门前,军容整肃的禁军从中间让出一条路来,伴随着“陛下驾到”的唱和声,皇后喜极而泣,体力不支的向后倒去。
眼前还是漆黑一片之时,身体已落入温热的怀抱,素芳焦急的声音:“稚绮,稚绮,别吓朕啊”
明明是陛下吓到臣妾了。刚想开口反驳,头脑却加重晕眩起来,意识陷入漆黑
清醒过来的第一眼看见的是楚秀红红的双眼,心中难免有几分失落,皇后努力支身想坐起来,却被楚秀拦下:“母后还是躺着吧,要是母后起来,父皇非扒了秀儿的皮不可。”说完还抹了抹泛红的眼。
皇后干涩的开口,心中却满是慰藉:“秀儿可是担心母后以致夙夜未眠?”
该怎么回答呢?总不能说半夜里睡的正香时被父皇楸起来丢到母后床前尽孝吧还是拣另一件事说吧。楚秀抿嘴笑:“母后,父皇请太医来给母后把过脉了,母后要多多注意身体才是,不为自己,也为另一个人。”
“另一个人?”哪冒出来的?皇后睁大眼瞪着楚秀。
楚秀的手贼贼的抚上皇后的肚子,“父皇说母后肚子里有秀儿的弟弟妹妹了,可母后的肚子平平的,怎么看都装不下啊”
皇后吓得忙推开他的手,不顾形象的大叫:“来人啊!——”
素芳满脸喜色踏进子衿宫,子衿宫内却冷冷清清,甚至不见有人接驾。一路到了正殿,才见两个人无精打采的宫人侍在殿门,素芳咳嗽了声,那两名宫人方才万分惶恐的跪下行礼,素芳问:“倾君呢?”
“回陛下,倾君还未起”素芳摆摆手,宫人不再多嘴。
灰暗的宫室内,未燃一盏灯,窒息般的静谧像是毒蛇缠绕在颈,素芳令人候在外,一个人踏了进去。
空气若有若无的飘来呛鼻的药味,素芳捂了鼻走近床榻。
纱帘懒懒的垂下,床内隐隐有人坐起来,嘶哑的声音从中传出:“小隐,是你回来了吗?”
素芳不答,只一步步的走近,清月猛然骇怕起来,腥味由胸口涌上喉间,难以抑制的剧咳,殷红的血花洒上浅色的纱帘,素芳还未掀开床帘,身旁一道风卷过,小隐伸手轻拍清月的背,怨懑的瞪了眼素芳道:“公子勿急,不是什么外人,是陛下来了。”
第四卷 我已成魔(中) 第 91 章
省去那一套繁文缛节,小隐下去端药,素芳将清月轻轻的圈在胸口,“你在怨朕这段时日冷落了你吗?”
清月摇摇头,素芳捧起他苍白如纸的脸对准几乎没有血色的唇,狠狠的吻了下去,铁锈的腥味充斥口鼻,他却不觉得难受,只觉得心碎,久久的
结束这个吻,素芳将清月的手包握在手掌中,像对清月说,更像是对自己说:“放心吧,从今往后,朕再不会冷落于你了。”
清月微弱的喘息,不再说什么。这时,小隐奉上煎好的药,清月晃眼扫过,只见她右手的指尖残留斑驳的血迹,不由得捂住嘴,素芳却当他又是难受了,接过药碗,温柔的笑道:“朕喂你喝。”
磨磨蹭蹭的一上午不知不觉间过去了大半,这时有人来提醒素芳是去毓秀宫用午膳,还是留在子衿宫,小隐一个劲儿的给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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